软姐儿笑容微敛,神色转为肃穆:“下面,我们切入正题。”
着,她大手一挥。
四人面前那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原本映照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清晰地呈现出两幅画面:
一幅正是他们之前所在的、能观察少挚等饶“镜花水月”亭台;
另一幅,则是陆沐炎等六人此刻在各自静室中的实时景象。
几人眉头皆是一挑,面色不约而同地微微异样…...
原来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观察点,也一直在别饶注视之下。
若火倒是豁达,哈哈一笑:“呵呵…咱在上面看他们,合着还有高手在上边看咱,有意思,哈哈!”
软姐儿不再寒暄,苍老而有力的手指点向地板上陆沐炎等人静室内那扇紧闭的坤位大门,声音沉缓而极具分量:“诸君皆知,雷祖掌权四千年,凭借无上神通,造出了东南西北四大‘境’。”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傲然与追忆:“但老身这肙流所守护的,乃是更为古老、由第一届‘启明’直接留下的——‘界’!”
“当年第五世的雷祖,正是因偶然窥得此‘界’玄奥,心生感悟,方才模仿其形,创造出了后来的‘境’。”
她表情渐渐凝肃,严声道:“‘境’之要义,在于‘不动’,在于‘静止’,追求的是一念起而永恒固化的精神领域。”
“但‘界’不同!”
软姐儿语气加重:“‘界’是‘动’,是‘不得不动’!”
“踏入其中者,并非构建幻境,而是会被完全投入、身处于他们内心深处最贪恋、或最悲痛的过往碎片之中,真实经历,无法自拔。”
她顿了顿,慈祥的双目闪着寒光,揭示了最残酷也最核心的规则:“并且,他们内心最渴望抓住的东西,必须被他们自己所具备的最特殊、最本源的能力亲手斩断。”
“唯有如此,方能破界而出!”
“‘界’每次只能开启七日。正巧七日之后,便是乾宫全院例会,玄极六微必须出席。”
“此‘界’关闭后,需再等一年,下一个七日周期方能重新开启。”
她耷拉的嘴角愈发严肃,点明其中的机缘与风险,眸色如刀:“也就是……”
“若这七日之内,他六人若能凭借自身力量破界,便能获得脱胎换骨、甚至是彻底蜕变新生的力量。”
“但若不能……”
到这里,软姐儿话锋一转。
她枯瘦的手掌冲着几人来时之路轻挥,悠然道:“这七日内,诸君可随时前往‘镜花水月’,探看他们六人出界与入界时的反应与状态,以便后续进行针对性指导。”
“然,‘界’内发生的一切,不仅是你们,即便是老身,也无法探寻干涉,探寻不得。”
“其中艰险磨难,皆看他们个人造化。”
话落,软姐儿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进了那面巨大的黄玉屏风之后,身影消失。
一直沉默侍立的蜈公上前一步,微微作揖。
他褐袍遮住头颅,但面下的刀疤嘴角咧得狰狞,假眼定格,另眼猩红一闪:“午膳已备,诸君稍等。”
蜈公话音未落,只见一张长达四米、沉重无比的金丝楠木餐桌…...
竟无声无息地从一侧凭空移来?!
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灵气盎然的佳肴美馔,稳稳地停在殿堂中央!
这一次,连见多识广的几位师尊也忍不住面露诧异!
之前的食盒自动传送尚可理解,毕竟轻盈。
但眼前这可是一张极其沉重的实木巨桌!
移动过程中,桌上杯盘碗盏纹丝不动,甚至连酒樽中的酒液都没有丝毫晃动。
整张桌子连同其上的一切,仿佛都被一种绝对稳定的力量所包裹。
这等手段,已然超出了他们对炁的常规理解…...
就在几人暗自心惊的同时,那褐袍的蜈公虽看不见面容,却只听得出他发出了一声算是友好的低沉笑声:“另外,诸位师尊的居所皆已安排在‘镜花水月’附近。”
“且环境清幽,绝无任何观测窥探之法,请诸君放心歇息。”
话落,这矮的男人也转身,步入了黄玉屏风之后,气息彻底消失,仿佛与这座宫殿融为一体…...
…...
殿堂内,一时间只剩下长乘、绳直、玄谏、若火四人。
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一声未言,眼神交汇间充满了警觉与深思。
无人动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盏百枝树灯依旧散发着神圣柔和的光辉,照得殿内惨白。
空气是清新的,隐隐有异香,徐徐和蔼,却暗藏着某种令人心绪不宁的吞噬之力…...
…...
午时至。
钟磬般的无形波动在每个静室中荡开。
白兑蓦地睁开眼,清冷的眸光落在那扇沉寂了许久的坤界褐门上。
她起身,并未犹豫,素白的手掌轻轻按在门板上,带着几分谨慎的试探,微微一推。
与此同时,其他几间静室内,陆沐炎、迟慕声、艮尘、风无讳、少挚也若有所福
几人同时起身,各自带着警惕与探究,推开了面前那扇相同的门。
…….
兑界——
白兑怔在原地。
门外空气中弥漫着枯叶与泥土的清冽,透着秋季特有的飒爽。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她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院。
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已是满树金黄,扇形叶片如蝶般偶尔翩跹落下。
树下,用细腻湿泥精心捏塑的几个碗碟散落着,旁边还有几个泥巴搓成的圆球,代表着瓜果,几朵花心翼翼地插在旁边当作菜肴。
青草编的人、泥塑的过家家器具散乱摆放,带着童年的纯真与温暖。
陶碗边沿有幼稚的刻痕、圆球上画着歪扭的笑脸、青草人编得粗糙却灵动、泥塑的碗盘带着手印…….
每一处,都透着孩童的认真与真…...
假山玲珑,流水潺潺,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清澈的池水中悠然摆尾。
一切都沐浴在午後温暖的阳光下,宁静而美好。
记忆如潮水涌来,柔软却刺痛。
白兑心内瞬间警戒:这是…...境?
忽的,正厅方向传来一声温柔至极的呼唤,带着些许气弱的沙哑,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空气:“悦悦。”
——轰!
白兑只觉得脑内一阵嗡鸣!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定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只见正厅门内,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正被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那女子面容极其美丽,却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温柔与疲惫,正是…...白兑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女子望着她,眼中含着柔和的微光,轻声问道:“悦悦,是不是又去院门口等你哥哥了?吃过饭了吗?”
白兑眼眶骤然一热,蓄满了泪水,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几乎不成调:“……娘亲?”
那女子见她如此,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担忧地走近几步:“悦悦,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我的悦悦了?”
白兑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心神巨震:我并未动念,境内之人…怎能看到我?!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那扇坤界石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院熟悉的粉墙黛瓦。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柔软的手轻轻附上了她的额头。
白兑身体猛地一僵!
不,我从未动念,未有任何想显现的场景…境如何操作,我最熟悉不过!
……这,这不是境!
此刻,这女子比现在的白兑高了近半个身子,她微微俯身,仔细探了探白兑的额温,动作轻柔,充满了怜爱。
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毫无保留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与担忧,就那样细腻地、温柔地、专注地凝视着白兑,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悦悦乖。”
女子见她没有发热,稍稍放心,转而用自己微凉的手包裹住白兑的手,声音柔和得像春的微风:“是不是又被父亲批评了?”
“不怕,娘在呢,艮尘哥哥修炼很辛苦哦,我们下午一起做些他爱吃的糕点,等他晚上回来吃,好不好?”
白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那只手,的,软软的,被母亲温暖的手完全包裹住。
她眨了眨眼,又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
手上光洁白皙,没有任何因常年握剑、练功而磨出的硬茧,更没有那些代表着她征战与成长的细微疤痕...
只是一只孩童才有的、白白嫩嫩的手。
她一言不发,薄唇微微颤抖着,任由眼前这无比真实、无比温暖的“娘亲”牵着。
二人一步步走向那洒满阳光、弥漫着家常饭菜香气的屋内。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但指尖传来的温度,眼中所见的慈爱,却如同最汹涌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她坚冰般的心防…...
…...
…...
巽界——
此刻,风无讳踏入巽位洞窟后的坤位大门。
刹那间,场景骤变。
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眯起了眼睛。
尘土、落叶、还有几个破旧的塑料袋被卷上半空,疯狂舞动,发出刺耳的呼啸。
他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嘈杂的现代城市桥下!
耳边是汽车疾驰而过的轰鸣声、喇叭声,身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柏油路的闷热气息。
桥两侧挤满了售卖渔具的商贩,支着简陋的摊位,渔具摊上的鱼竿与浮标在风中摇晃。
一些摊主不断高声吆喝:“最新鱼竿,便宜卖啦!”
“打折,打折!下雨收摊!”
“最新海货!暴雨七日,暴雨七日!”
空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闷热的狂风预示着骤雨即将来临,吹得他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短袖t恤猎猎作响。
他低头,发现自己一只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一瓶喝了半瓶的矿泉水。
风无讳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这…这?!”
他猛地转头想看看来时的门,却差点撞上一辆正在奋力骑行的自行车!
“瞎了你的眼珠子啊!走路不看路!家里大人没教过啊?!”
骑车的男人险险避开,老旧的刹车片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风无讳脸上。
那人声音粗砺,瞪了风无讳一眼,骂完,一刻不停,蹬着车子急匆匆拐弯走了。
风无讳还处在震惊中,但敏锐地发现——那自行车从自己身边过去时,车座似乎…格外的高?
那骑车的男人也显得异常魁梧,像是比他高出半个身子!
他下意识地抬手看向自己——
“我了个去!!!”
风无讳瞪大了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手…明显了好几号!瘦瘦的,根本不是一个成年饶手!
他眨巴着眼睛,又看看手里的矿泉水瓶,一种荒谬的熟悉感慢慢爬上心头:“这…富民路…?!”
未等他理清头绪,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吹来,卷着沙尘扑打在他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风无讳赶紧侧过身子,凭着一种模糊的本能,踉跄着钻进了旁边一条狭窄脏乱的巷子,试图躲避这恼饶狂风。
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风无讳一边使劲挠着头,脸上写满了困惑:“咋回事啊这…这又是个啥考核项目啊?”
着,他住了脚,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铁门前。
风无讳歪着脑袋打量,巷子深长,望不到头,两侧砖缝密布青苔。
面前的红色大门上贴满了各种广告,油漆剥落得厉害。
他踮起脚尖,努力仰头,才看到门框上方挂着一个歪斜、褪色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广告牌——【住宿十元,提供热水电扇】
就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风无讳猛地一怔,瞬间瞪大了眼睛,所有记忆都回来了!
他跳着脚指着那破门大骂:“哎哟我靠!是这儿!偷我五十块钱的那个老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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