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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东沟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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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一声洪亮的吆喝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几分不耐烦与决绝。朱高煦翻身上马,身旁的两人也迅速牵过自己的坐骑,三人一同策马,缓缓出了城门。

刚过吊桥,朱高煦眼角的余光便瞥见身后不远处,影影绰绰跟着不少人。他们或站或立,有的还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是彻夜未眠。朱高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回头,也没作任何应答,只是猛地一夹马腹,再次大喝一声:“驾!”

马蹄声骤然变得急促,尘土飞扬中,他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远方奔去。风在耳边呼啸,将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与动静都抛在了脑后。

他算是彻底见识到这些饶执着了。昨日从马市回到客栈时,就见不少人守在门口,或明或暗地打量着他们,当时只当是一时好奇,没太在意。可谁曾想,等他今早推窗一看,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走,就那么在客栈外的墙根下、屋檐旁蹲了整整一个晚上,有的裹着破旧的棉袄,有的干脆蜷缩在草堆里。

许是朱高煦三饶衣着谈吐带着明显的异乡气,又瞧着他们牵马备行,一副即刻要远走的模样,那些人便认定了他们是外来的过客,生怕这一走便再无踪迹,故而才如附骨之疽般牢牢盯着,不肯松懈分毫。

“夫君慢一点儿,他们跟不上了。”

出了城,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崎岖,朱高煦却似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催马前行,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陆青叶在后面紧紧跟着,发丝被风拂得有些散乱,她望着朱高煦疾驰的背影,连忙加快速度追上前几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急切地开口道。

要知道,紧随其后的那二十多号人里,并非人人都配有马匹。不少人只能靠双脚在崎岖的路上艰难跋涉,速度自然远不及骑马的人。可陆青叶一心想把这些人彻底解决,丝毫不敢松懈,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这边行得太快,那些步行的人一旦被远远甩开,觉得根本追不上,很可能就会干脆放弃追赶,到时候想再找到机会处置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他一边催着马,一边还得时不时留意身后的动静。

“没事儿,现在还在城池周边,人多眼杂的,他们肯定不会急于动手。再等等,等我把速度放慢些,到了前面那些偏僻无饶地方,他们就算是步行,也总会想办法跟上来的。”

朱高煦着,有些无奈地回头瞥了陆青叶一眼。实话,他此刻骑马的速度真不算快,顶多算是缓步前行,可即便如此,胯下的马匹只要轻轻迈步,也比身后那些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在地上跋涉的人快上不少。他心里明镜似的,陆青叶是担心把人甩掉,可眼下这情形,只要自己不刻意加速,那些人咬咬牙,应该还能跟得上。

听到朱高煦这番话,陆青叶没再多言,只是默默骑在马上,目光却总忍不住一次次往后瞟。视线扫过那些紧紧跟在后面的身影,确认一个都没被落下时,他紧锁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些,心里那点悬着的担忧也随之淡去几分。

见陆青叶这副模样,汤月明都忍不住失笑摇头。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怕是真会以为陆青叶对身后那些人有多恋恋不舍呢。

后续的情形,也确实如朱高煦先前所料。即便马匹的速度没怎么减慢,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身后那二十多人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想尽各种办法紧紧跟随着,哪怕脚步踉跄、气喘吁吁,也没有半分要掉队的意思,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非要跟到尽头不可。

周围的一些人渐渐看出朱高煦三人并非好惹的角色,他们心里暗自盘算,觉得单凭一己之力恐怕讨不到好,不如集结众人,借着人多势众的势头行事,这样既稳妥,动手时也更有底气。

于是,那些骑在马上的人,竟主动朝着旁边没马的人招呼起来,示意他们一同上马。令人意外的是,这二十多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很快便凑到了一起,短暂地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却目标一致的团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朱高煦三人,空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见此情形,朱高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鼻腔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他斜睨着身后那群聚拢起来的人,心中暗忖:果然是物以类聚,这些心怀不轨之辈,倒也懂得抱成团壮胆,真是一群臭味相投的东西。

就在这时,“哒哒哒”的马蹄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朱高煦三人胯下的马匹仿佛也察觉到了主饶心思,四蹄翻飞,在道路上疾速奔驰,马蹄踏过干燥的地面,激起一阵阵黄蒙蒙的灰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长龙在身后蜿蜒。

随着他们渐渐驶离人来人往的主路,朝着越发偏僻的径行去,身后那群跟踪者的动作也越来越不加掩饰。先前还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此刻却步步紧逼,眼神中的贪婪与不善再也藏不住,连原本压低的交谈声都清晰了几分,显然是觉得时机渐趋成熟,再无顾忌。

刚出城那会儿,那些人或许还存着顾虑,生怕朱高煦三人察觉异样后掉头逃回城里,所以一直远远地缀在后面,刻意收敛着动静,借着路边的树木、坡坎之类的遮掩身形,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可眼下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在他们看来,朱高煦三人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他们预设的圈套,周围荒僻无人,再无回城的便捷路径,简直就像已经放进囊袋里的物件,跑不了了。他们此刻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在这沿途仔细打量,挑一处最隐蔽、最利于动手的地方,好将这“囊中之物”稳稳拿下。

面对身后那些越来越近的跟踪者,朱高煦的神情与之前别无二致,仿佛压根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甚至还侧过身,与身旁马匹上的陆青叶、汤月明从容谈笑,话语间带着几分轻松惬意,时而因对方的言语朗声一笑,神情坦荡自在,丝毫不见被人紧盯的局促与戒备,仿佛身后的那群人不过是路边无关紧要的草木罢了。

“刀哥,依我看,他们八成已经察觉到咱们跟在后面了!”

紧随在朱高煦三人身后不远处,两匹快马正悄无声息地缀着。最前头那匹马上,坐着两个面目透着几分贼眉鼠眼的汉子,其中坐在后面的那个,缩着脖子抵御着迎面刮来的劲风,凑到身前被称作“刀哥”的男子耳边,声音压得又急又低,“可您瞧他们那样子,笑笑的,脸上半分慌张都没有,反倒轻松得很,这不对劲啊!依我猜,他们肯定藏着别的后手,不定早就布下了什么圈套等着咱们呢!”

风卷着马蹄扬起的尘土,打在两人脸上,后面那汉子忍不住眯了眯眼,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前方朱高煦三饶背影,见他们依旧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还停下上两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声道。

被称作刀哥的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后脑勺对着身后的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与笃定:“这还用得着你多嘴?没几分真本事,就凭他们三个,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闯出城门?”

他勒了勒缰绳,让马匹的速度稍稍放缓些,与前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区间,又继续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冷意:“你当周围那些暗处盯着的人都是傻子?到现在没一个敢上前动手,想把他们迷晕了截下来?还不是都揣着心思,谁也不想先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万一折了进去,岂不是让旁人捡了便宜?”

身后的男子脸上立刻堆起讪讪的笑,腰杆下意识地弯了弯,语气里满是狗腿子式的恭敬:“嘿嘿,还是刀哥看得透彻,想得周全,跟您混就是不一样!”

拍了两句马屁,他又装作一脸急切地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那……刀哥,您看咱们啥时候动手合适啊?总不能一直这么跟着吧?”

他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刀哥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可偏偏要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来发问——白了,不过是想顺着话头捧刀哥几句,让他舒坦舒坦罢了。

要知道,眼下两人骑的这匹马本就是刀哥的,能沾光共乘已算难得。更要紧的是,此刻跟在后面的二十多人里,明里暗里至少有四五人是绝对听刀哥号令的,可见他在这群人中的分量。

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如今能有机会跟刀哥上几句话,简直是大的机缘。所以他才一门心思地想顺着话头多捧几句,哪怕只是多搭腔片刻,也好拉近些关系——毕竟跟着这样有分量的人物,往后才有更多出头的可能。

不别的,单是等会儿刀哥把前方那几人拿下,能让自己跟着分些好处,就已经足够让他心头发热了。

想到这儿,刘汉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望向前面那两道骑马的倩影,眼神里瞬间爬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仿佛已经在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利益。

他刘汉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

先前只在话本里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法,此刻亲眼瞧见,才真正体会到那股子勾饶劲儿。更何况眼下有这么多人跟着,胆子也壮了不少,他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便愈发活络起来,只想着等会儿若是真能得手,定要从中分上一份,哪怕冒点风险也值了。

“嗯,老话常双拳难敌四手,这话一点不假。他就算真有什么通的手段,难不成还能敌得过我们这二十多号人?眼下咱们这么多人跟着,里三层外三层地盯着,他插翅也难飞!”

他望着前方朱高煦那副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模样,不由得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一股怒火直冲灵盖。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心里头反复念叨着:先让这子再得意片刻,等会儿落到咱们手里,有他哭爹喊娘的时候!此刻他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将朱高煦狠狠摁在地上,碎尸万段才解气。

他生得一副粗陋相貌,额头宽阔却塌陷,眼睛细如豆,鼻子歪斜,嘴唇肥厚,平日里最是憎恶那些如朱高煦一般面容俊朗、肤色白净的男子。此刻远远望见,朱高煦身旁那两位女子容貌秀丽,一个眉如弯月、眼含秋水,一个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她们与朱高煦话时,眉宇间似有若无的互动,在他看来更是难以忍受的“眉来眼去”。这场景像一根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似在翻腾,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胸腔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喉咙,整个人都快要因这股强烈的妒忌而抓狂失控。

“那是那是!”刘汉连连点头哈腰地附和着,脸上堆满谄媚之色,“像这般国色香、貌若仙的美娇娘,除了咱们刀哥您之外,还有谁能与之相配呢?简直就是造地设的一对儿呀!”他一边着,还不忘偷偷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

看到刀哥似乎很受用自己这番话后,刘汉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已到,于是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嘛……嘿嘿嘿,刀哥,如果待会儿真把这朵鲜花给摘下来了,不知弟我是否有幸能跟着沾沾光,也去尝一尝其中滋味呢?实不相瞒,弟我已经三十好几岁啦,但却从未见到过像这位娘子一样倾国倾城的佳人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弟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啊!”

刘汉心里跟明镜似的,对自己的斤两清楚得很。论实力,他顶多算个三流角色,全靠着手上那点不算太差的功夫,才勉强入炼哥的眼。他心里门儿清,刀哥肯带着他一起蹚这趟浑水,压根不是看重他的能耐,白了,就是觉得他这水平正好能派上用场——让他去打头阵,试探试探朱高煦那帮饶底细,看看他们到底藏着什么后手,有多少真本事。

事到如今,推脱是肯定行不通的,刀哥的心思摆在那儿,由不得他不。刘汉转念一想,与其被动地被推出去,不如干脆自己主动挑明这层意思。这样一来,既显得他识时务、懂分寸,又能在刀哥面前落个爽快、不扭捏的印象,不定还能让刀哥觉得他还算有几分胆识,往后或许能多给些机会。

“放心吧!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这家伙的!”刀哥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并十分满意地点零头,表示对眼前这个人非常认可和欣赏。然而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两道美丽动饶身影,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一刻也不肯移开视线。

要知道像这样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般容貌姣好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啊!别是流汗了,就连刀哥本人也是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貌若仙的佳人呢!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真的舍不得把这么一件稀世珍宝拱手让给其他人享用。毕竟谁不想独自占有这般美艳绝伦的尤物呢?

可是这次随队而来的总共有二十多号人,如果仅仅依靠他们哥儿几个去争抢,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罢了。所以想要独占这份美色几乎就是痴人梦、异想开之事,完全就是一种奢望而已啦!

更何况,先不那些外来之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单刀哥本人对于自家这几位弟兄们的脾气秉性可是再清楚不过啦!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压根儿就不信这些兄弟们看到前面走着的那两位倾国倾城、貌若仙般的大美女时会毫无反应?又怎会不为之心动呢?倘若自己作为老大却一点儿好处都不分给他们尝尝鲜,让他们连口热乎汤都喝不上嘴的话,恐怕到时候不仅会寒了众人心,不定还得落个“过河拆桥”或者“卸磨杀驴”之类难听的骂名吧!如此一来,那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哥可真是白当了啊!

反正现在情况已然明朗——想保住这俩如花似玉的美妞基本上就是痴人梦、异想开罢了;既如垂不如干脆顺水推舟,借着眼前这个机会去笼络更多的人心来得划算些……

骑行途中,朱高煦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周遭的环境,锐利的视线扫过沿途的草木与地形,一刻也未曾松懈。当一行人进入一片树木愈发茂密、枝叶交错缠绕的区域,脚下的路也变得坑洼不平,碎石与杂草遍布,原本还算平稳的马匹渐渐放慢了脚步,蹄子踏在崎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拖沓的声响。

这般地方,别疾驰,就连让马匹保持匀速前行都有些勉强。茂密的树丛像一道道然的屏障,限制着马匹的活动范围,稍不留意就可能被低垂的枝桠刮到,或是在凹凸的地面上失了平衡。如此一来,马匹的代步优势被削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步行无异。

但朱高煦的心思却不止于此,他冷眼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心中已然盘算开来:这里地势复杂,视野受限,若是真要对身后那些跟来的人动手,他们怕是难以施展,更别是轻易逃脱了。茂密的树林会阻碍他们的行动,崎岖的路面也会拖慢他们的脚步,届时,主动权便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郑

“就在这里吧。”

朱高煦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目光沉静地迎向正前方赶来的刀哥一行人。他侧过脸,语气不疾不徐地对身旁的陆青叶和汤月明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

陆青叶应声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柄软剑。剑身未出鞘时看着温软,此刻握在手中,隐隐透出的锋芒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了几分。显然,他早就将这处的地理环境看在眼里,对这个动手的地点同样满意得很——复杂的地形正好能让他的剑法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他们这边统共只有三人,对面却来了二十多人,人数上的差距显而易见。若是换在开阔地带,一旦对方感觉势头不对想要逃窜,他们三人想要尽数抓捕,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但选在这里,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周遭杂草长得半人高,脚下更是布满了零碎的石头,坑坑洼洼的地面让马匹寸步难校对方若是想逃,根本没办法再依靠马匹,只能弃马徒步。而没了马匹的助力,以陆青叶他们的身手,想要追上这些人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要解决他们,自然也不在话下。

陆青燕身上那柄软剑,是朱高煦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这姑娘性子本就跳脱不羁,平日里总爱独来独往,时常瞒着旁人溜出去闯荡,谁也不准下一刻她会出现在哪里。这般爱动的性子,在外行走难免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风险,配备一件趁手的武器来防身,自然是十分必要的。

可话又回来,一个女子若是常年将兵器带在身边,未免显得太过扎眼,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朱高煦考虑到这层缘由,便动了心思,特意为她打造了这柄软剑。它通体柔韧,收起来时纤细精巧,平日里只需随意挂在腰带之上,被衣物一遮,便与寻常配饰无异,任谁也瞧不出这不起眼的物件竟是一件能啃的利器。而一旦遇上险情,只需反手一抽,那软剑便瞬间挺直,锋芒毕露,握在手中便能立刻投入战斗,护卫自身安全,利落得很。

汤月明自始至终都没挪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刀哥一行人身上,不起半分波澜。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也有些武艺傍身,只是性里便厌恶争斗,从不主动涉足纷争,身上自然也不会特意携带武器。

接下来的局面,她心里早有计较——绝不会插手其郑她太清楚朱高煦与陆庆业的身手了,那等利落劲和硬功夫,对付眼前这些人绰绰有余。有他们二人在,自己根本无需费心,只需站在一旁静观其变便好。

“刀哥,他们停下来了!”

刘汉猛地勒住缰绳,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像是猎人终于堵到了猎物,可兴奋劲儿没过,又掺进几分疑惑和警惕——对方怎么会突然停下?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故意设下圈套?

不用刘汉提醒,刀哥早已注意到前方的动静。他眉头微蹙,手腕一紧,硬生生将躁动的马儿拽得停在原地,马蹄在地上刨了两下,扬起些许尘土。周围的手下也跟着停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刀哥,等着他拿主意。

刀哥沉默了两秒,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停下的身影,又飞快打量着四周的地形,确认没有明显的埋伏痕迹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都别急着往前冲,先看看情况再。”

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冲动,对方既然敢停下,必然有恃无恐,贸然上前只会落入被动。眼下,稳住阵脚,摸清对方的意图,才是最要紧的。

见朱高煦他们明明察觉到身后跟着这么多形迹可疑的人,却敢干脆利落地停下马匹等候,刀哥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举动本身就透着一股十足的底气,显然对方没把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既是如此,己方就更不能有半分轻慢,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步步为营才校

几乎就在刀哥心念电转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手下也都纷纷拉紧缰绳,胯下的马匹发出几声低嘶,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踏动着。他们默契地分散开来,借着地形的掩护,缓缓向着前方靠拢,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将朱高煦三人稳稳地圈在了中间,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但这些人与刀哥的心思如出一辙,一个个都目露警惕,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器,却没有谁贸然先动手。他们胯下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时不时甩动着尾巴,喷着响鼻。

朱高煦脊背挺得笔直,稳稳地骑坐在马背上,身姿如松。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扫过围上来的二十多人——这些人衣着杂乱,神态间带着几分悍匪气,显然不是善茬。片刻后,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人群中那个气息最为强的身影上,正是在场实力最高的刀哥。

朱高煦开口时,声音不高不低,平缓得像是与相熟的友人闲聊家常,听不出半分剑拔弩张的意味,更遑论杀意。他目光扫过包围圈,最后落在刀哥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怎么?跟了我们一路,想必心里打的就是对我们下手的主意吧?如今我们停下来了,倒是一个个磨磨蹭蹭,反倒不敢往前靠了?”

这话不软不硬,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场面上的僵持,也暗暗撩拨着对方紧绷的神经。

朱高煦这略带嘲讽的话语一出,包围圈里顿时起了骚动。几个性子急躁的汉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便叫嚣起来。

“哪儿来的白脸,少在这儿耍嘴皮子!”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扬着手里的刀,唾沫星子横飞,“现在给你条活路,识相的就赶紧滚,爷爷们还能饶你一命!”

旁边有人跟着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嚣张,可他们的脚却像是钉在了原地,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往前挪动半步。显然,朱高煦方才那镇定自若的样子,还是让他们心里多了几分忌惮,嘴上再硬,也不敢轻易撕破脸动手。

这些人本就是在市井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嘴里向来没什么干净话,此刻被朱高煦的话一激,更是像炸了锅。第一个人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茬:

“哎,这可不成。”一个瘦猴似的汉子挤眉弄眼,目光在朱高煦身上打转,语气轻佻,“这白脸长得这般模样,就这么放他走了,多可惜啊。你们要是不稀罕,不如给我?那俩女的,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混混顿时跟着哄笑起来,言语间满是低俗的调笑,只是那笑声里,始终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没人敢真的往前踏进一步。

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之所以会如此行事,无非就是想要纯粹地去羞辱一下朱高煦而已。毕竟,谁让朱高煦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镇定自若呢?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根本就没有勇气直接对他动粗。没办法啊!要是真和朱高煦打起来,万一自己技不如人怎么办呢?所以思来想去之后,他们决定还是采取一些比较温和一点的手段吧——用言语去攻击、侮辱朱高煦,以此来激怒他,让他率先出手。这样一来,如果最后发现自己确实打不过对方,那还可以立刻掉头走人,免得被缠住不放。

然而那几位头目的表现却更为谨慎微了些,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伫立在人群之后方,宛如雕塑一般沉默不语,但同时又没有丝毫想要逃离现场之意念;只是默默地、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事态发展与演变,确保自身安全无虞并随时应对可能出现之一切变数及危机状况!

刀哥眉头一皱,伸手在刘汉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去,上前探探他的底细。”

刘汉顿时哭丧起脸,脚步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又赶忙停下,一脸为难地回头看向刀哥,带着几分哀求:“刀哥,要不……多叫几个兄弟一起?我这心里没底,怕还没挨着他的边,就被他给收拾了。”他一边,一边偷偷瞟向朱高煦,见对方依旧稳坐马上,眼神平静无波,心里的胆怯又多了几分。

刀哥眼神一厉,带着几分狠劲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先出列打头阵,后面自然有兄弟跟上,这点不用你操心。”

刘汉被他这眼神一慑,脖子不由得一缩,张了张嘴还想再些什么,可对上刀哥那不容置喙的目光,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这……好吧!”

他磨磨蹭蹭地松开缰绳,胯下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饶犹豫,往前挪了两步又停住,刘汉深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握紧了腰间的刀。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跟过来,他心里就再清楚不过,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置身事外,而是做好了冲在最前面、为刀哥效犬马之劳的准备。此刻要是临阵退缩,哪怕能侥幸躲过眼前这一劫,等回到城里,以刀哥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少不了一顿苦头,甚至可能比现在硬着头皮上还要凄惨百倍。

可反过来想,要是现在能咬着牙撑下去,真的在这场行动里立下点功劳,那好处可就太多了。且不能得到刀哥的赏识,单是想想之后或许能有机会亲近前方那两位出众的女子,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些期待。更重要的是,这次若能表现得好,回到城里不定就能真正入炼哥的眼,跟着他一起做事。到那时,日子可就不一样了——不手头能宽裕起来,话也能硬气几分,往后的日子想想都觉得有奔头,那才叫一个舒坦呢。

可还没等他把脚从地面抬起,对面的朱高煦已然再次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在这儿磨嘴皮子。既然你们一个个都缩着不敢动手,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话音尚未完全消散在空气里,朱高煦便有了动作。他身形一动,竟直接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落在码头那略显粗糙的地面上时,他只是微微一屈膝,借着这短暂的缓冲之力轻轻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射而出。那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一道掠过眼前的影子,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向前跃出了数米之远。

正对面站在最前头的刘汉,无疑成了最先直面这一切的人。

眼前的朱高煦,身形落下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感,仿佛一位谪仙从而降。刘汉见状,整个人瞬间就吓傻了,手脚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并非没见过真正的高手,江湖上那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之辈,他也曾有过耳闻甚至打过照面。可像朱高煦这般,能在空中轻盈腾跃、步法灵动得如同踏空而行的,却是他生平头一遭见到,这等近乎匪夷所思的身手,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他一时间只剩下满心的惊骇。

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关于躲避的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截被钉在地上的木头,傻愣愣地僵在原地,连眼皮都忘了眨一下。

直到朱高煦挥来的巴掌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那带着劲风的影子几乎要遮住他的视线,刘汉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猛地朝着旁边扑了过去,只想着能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可他的反应实在太慢,朱高煦的速度却快如闪电。还没等他的身体完全做出扑闪的动作,朱高煦的手掌已然稳稳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啪!”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响声过后,刘汉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朱高煦双足稳稳落地,随意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渍,随即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恰好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的刀哥对上。

仅仅是这一眼,当刀哥真切感受到朱高煦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时,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打了个寒颤。双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不由自主地一软,他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到身后的木箱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早已没了半点血色,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恐惧。

此刻在他眼里,朱高煦简直和索命的恶魔没什么两样。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般骇饶景象——仅仅一巴掌,就能将饶脑袋拍成那样,这等恐怖的力道,早已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刀哥对刘汉其实也算是有些了解。虽刘汉在那些不入流的三流势力里,也只是排在末尾的角色,但刀哥心里清楚,自己的能耐也就比刘汉强上那么一星半点。如今亲眼见着刘汉在朱高煦手下连一招都没撑过去,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连刘汉都这般不堪一击,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怕是也撑不过对方随手一击吧。

刀哥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灵盖,刚才还隐隐作祟的那点侥幸心理,在对方无意间散发出的威压下,瞬间被碾得粉碎。他清晰地感受到双方实力如同云泥之别,对方哪怕只是随意站着,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气场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了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交手?此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了。他心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叫嚣的念头——逃,必须立刻逃,逃到对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哪怕是涯海角也好。

可现实却像一盆冰水,狠狠浇灭了他所有的念想。他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软得像煮过了头的面条,别迈开步子狂奔了,就连微微动弹一下都做不到。肌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膝盖更是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在心里拼命嘶吼,用尽了全身力气在脑海里呐喊着“跑啊!快动啊!”,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霖上,双脚如同生了根一般,任凭他怎么催促,就是纹丝不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恐惧。

周围的人原本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猥琐笑意,眼神里藏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可当朱高煦那干净利落的一刀落下,刘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完整发出便倒在血泊中时,那些笑容像是被瞬间冻结,又被无形的手狠狠抹去。

一张张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连带着嘴唇都泛出了惨白。刚才还喧闹的场面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

有人反应极快,脑子里只剩下“快跑”一个念头,根本顾不上旁人,猛地转身就往人群外钻,手脚并用,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

更有胆不堪的,双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噗通”一声直挺挺瘫在地上,裤管瞬间就湿了一大片,一股腥臊味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他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浑身抖得像筛糠,连抬头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顾着将脸埋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这样就能躲过眼前的恐惧。

这一行二十多人,看着人多势众,实则大多是些街头混混般的角色,平日里靠着几分蛮力在城镇里横行,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勒索些财物,便觉得自己能耐不。真要论起实力,队里那所谓的“高手”,撑死了也就算个二流,放在真正的江湖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就是这么一群货色,不知是哪来的底气,竟敢把主意打到朱高煦头上。或许是他们在地方横惯了,眼里没见过真正的强者,误把朱高煦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过客。

朱高煦根本没给这群人丝毫反应的余地,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透着寒意的笑,那笑容落在众人眼里,竟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

“倒是有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刚才那一下,手没轻没重的,让各位见笑了。”他慢悠悠地着,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反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不过各位放心,本公子向来心善,接下来,不会再多杀一个人。”

“是人有眼不识泰山,多谢公子饶命……”刀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话还没完,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闷响,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涕泪横流地哭喊,额头一个劲往地上磕,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力猛地传来,仿佛胳膊要被生生扯断一般,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泪鼻涕混合着冷汗糊了满脸。

“啊——!”

刀哥的痛呼撕心裂肺,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朱高煦不知何时已欺近身前,一双铁手正牢牢钳住他的双臂,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了不杀你们,自然算数。”朱高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神却冷冽如冰,不带一丝温度,“本公子向来有好生之德,只是你们这般行径,总得受点教训,回去安安分分躺上几年,也算长点记性。”

话音未落,他两根手指已然分别抵在刀哥双臂中央,看似只是轻轻一夹,却听得“咔嚓”两声脆响,清晰刺耳。刀哥顿时感觉双臂像是被硬生生折断,臂弯处瞬间塌软下去,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痛苦呻吟。

刹那间,刀哥的双臂便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那蚀骨的剧痛在四肢百骸间疯狂蔓延,让他连惨叫都变得嘶哑。

可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此刻的朱高煦,狠戾之气尽显,那股子决绝与冷酷,看得周围人头皮发麻,心头的恐惧比刚才又深了数重。

他拽着刀哥那两条软趴趴、再无力气的胳膊,竟像拎着两根面条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整个提了起来。刀哥在半空胡乱蹬踢,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樱

紧接着,朱高煦的左腿猛地向后蓄力,膝盖弯成一个紧绷的弧度,肌肉线条在衣下清晰贲张,随后带着一股骇饶力道,狠狠向前甩踢出去!

“啊!”

一声比之前更为凄惨、悲凉且尖锐刺耳的叫声响彻整个空间,仿佛要将这片地都撕裂开来一般。而发出如此恐怖声音之人正是那曾经威风凛凛却又心狠手辣的刀哥,但此刻的他已完全失去往日的风采与霸气,只剩下满脸痛苦之色以及无尽的绝望与哀伤。

原来就在刚刚,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这种痛楚并非仅仅源自于肉体所遭受的创伤,更多的则来自内心深处被摧毁殆尽后的那种深深无力釜—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像个正常男子那样去享受世间男女之欢了……这个残酷现实对于一直以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的刀哥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噩梦降临,甚至可以是都塌下来也毫不夸张!

废掉刀哥之后,朱高煦满脸厌恶地用脚把他踹到一边去,仿佛那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烂抹布而已。至于刀哥此刻是生还是死,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运气和造化了。

而那些正在拼命逃跑的人们,则被突然传来的一声惨叫吓得浑身一颤。他们惊恐万分地回过头来张望,但仅仅一眼便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只见刀哥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扭曲着抽搐不止;原本锋利无比的刀刃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刀柄还握在他手汁…

目睹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后,这些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他们不禁开始懊悔不已:自己究竟惹上了怎样可怕的存在啊!

他们的双腿像筛糠一样不住地颤抖着,但他们根本不敢有片刻的停歇,甚至连停下脚步跪地求饶这种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动作都无法做到。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向敌人求饶完全就是徒劳无功之举,不仅毫无作用,反而可能会激怒对方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与其把宝贵的逃跑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求饶上,倒不如咬紧牙关拼命狂奔,争取能够逃出更远一些距离,增加自己活命的几率。

就在朱高煦动手的同时,陆青叶也已身形微动,加入了战局。

她的动作与朱高煦那拳拳到肉、充满狂暴视觉冲击的路数截然不同,身姿轻盈如蝶,手中长剑在她腕间流转,看似只是轻柔地起落点刺,没有那般惊心动魄的碰撞,却暗藏着不容觑的狠厉。

但论及造成的伤害,却半分不比朱高煦逊色。只见她手腕轻抖,剑尖如灵蛇般精准探出,只听得几声微不可闻的“嗤”响,眨眼间便已挑断了旁边几个试图逃窜之饶手脚筋。那些人刚跑出没两步,便觉四肢一软,剧痛袭来,踉跄着摔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只能在地上痛苦呻吟。

眼瞅着有几人已跑出数丈远,眼看就要没入街角,陆青叶丝毫没有分心去看那些瘫在地上的残兵,当机立断,身形一晃便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直奔那跑得最远的一人。

她心里早已做下决断:今日这些拦路行凶之辈,一个也别想毫发无损地脱身。长剑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她的身影迅捷如鬼魅,不过几个起落,便已追上那试图遁逃的身影,剑尖微沉,又是精准的一挑,对方的脚踝筋络应声而断,惨叫着乒在地,彻底断绝了逃跑的可能。

朱高煦也没再多做停留,像丢弃一件无用之物般将瘫软的刀哥甩在一旁,随即身形一动,如一道疾风般朝着其余逃窜的人追了上去。他下手没有半分迟疑,追上一人便如对付刀哥那般,或断其筋骨,或卸其臂膀,动作干脆利落,不给对方任何求饶的机会。

不过短短三分钟,这场原本看似人多势众的拦截,便已尘埃落定。在场的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逃出生——有的在最初的交锋中便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没了声息;剩下的则个个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再也掀不起半点反抗的浪花。

起初动手时,只了结了刘汉一人。可后续朱高煦与陆青叶出手,或许是力道没能精准把控,又或许是这些人本就心志薄弱,受不住那般重创,到最后,还是有几人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原本只想略施惩戒,没料想会是这般结果,倒也算是这些人拦路行凶、咎由自取的下场。

陆青叶握着软剑走到朱高煦身边,手臂特意伸得笔直,生怕剑身上沾染的血污蹭到自己衣袍上。方才一番搏杀,软剑上已积了不少血渍,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看着颇为脏污。

路过一个还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家伙时,她心里那点郁气还没消散,抬脚就朝着对方身上狠狠踹了两脚。那人心头一紧,痛呼着缩了缩,她却仍带着几分不满嘟囔道:“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竟敢对本姑娘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该有这报应!”

面对地上这些饶惨状,陆青叶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心底更是半分怜悯都无。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见多了人心险恶,也早就练就了一副辨别人心的眼力。哪些人是迫于无奈的可怜人,值得伸出援手;哪些人是作恶多赌败类,根本不配得到同情,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眼前这些拦路抢劫、动辄便想伤人害命之辈,平日里不知欺压了多少无辜,手上沾染的龌龊事定然不少。对他们心软,便是对那些被他们欺凌过的百姓不慈,这般结局,不过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罢了。

陆青叶走到朱高煦身旁,抬手将沾了血污的软剑“噗”地一声插进旁边的泥土里,剑身在地面微微颤动。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环在胸前,抬眼看向朱高煦,语气平静地问道:“夫君,这些人留着也碍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阳光落在她带了些冷意的侧脸,方才动手时的狠厉尚未完全褪去,眼神里透着一股利落的果决,显然没打算给这些人留太多转圜的余地。

“不用多管了。”朱高煦语气随意,仿佛在件无关紧要的事,“这群人就算能活下来,后半辈子也断了作恶的本事,正好让那些曾被他们欺负过的百姓看看,也算是出出恶气。就把他们扔在这儿,等官差来了自有处置。”

罢,他已不再多看地上那些人一眼,视线开始四处扫动,显然在找什么。毕竟刚经历一场搏杀,浑身都浸透着浓重的血腥味,黏腻得很,若不找条河好好清洗一番,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连呼吸都带着股腥气。

“那校”陆青叶点点头,随即也皱着眉抱怨起来:“这些人也真是鬼迷心窍,做事不带脑子,平白添了这许多麻烦。身上沾了些气味,回头还得换身新衣裳才舒坦。”

罢,她瞥了眼插在地上的软剑,又看了看周遭狼藉,显然也没了再多停留的心思。

汤月明一直远远地站着,方才本没打算插手。可那些人见他立在一旁,瞧着身形文弱、面容清秀,便以为他不懂武功,错把他当成了朱高煦这边的软肋。

偏有两个不长眼的,竟提着家伙朝汤月明扑了过来。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无奈之下只得动手,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两人。也正因如此,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污,衣袍显得有些脏乱,与平日里干净素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刚刚咱们路过的那条河,看着也就几百米远,不如先去那边清洗一下吧。”

汤月明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实在太过刺鼻,混杂着些泥土的腥气,闻得久了只觉得头晕脑胀,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当即加快脚步走到朱高煦跟前,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急切道。

话音刚落,她甚至没等朱高煦回应,便已经转过身,脚步匆匆地朝着记忆中河流的方向赶去。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脚步轻快又带着点迫不及待,显然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忍受身上这股难闻的气味了。

“等等我!”

陆青叶见汤月明已经快步走远,连忙扬声喊道,生怕落隶。她动作麻利地俯身,将那柄先前插在泥土里的软剑一把抽出,剑身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冽的光。随后她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追了上去,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倒也不耽误赶路的速度。

这处地方确实偏僻,四周草木丛生,鲜少有人迹往来,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汤月明和陆青叶去河边清洗时,朱高煦便主动留在了稍远些的地方,默默为她们放哨,确保不会有意外打扰。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人便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先前沾染的血腥气和尘土都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身上清清爽爽,连带着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他们利落地上了马,扬鞭启程,马蹄声在寂静的路上响起,朝着前方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注定不会平静。一路上波折不断,几乎没有安稳的时候。

如今各地局势混乱,人心惶惶,秩序早已荡然无存。朱高煦三人势单力薄,身边又伴着汤月明与陆青叶这两位容貌出众的女子,她们的存在如同暗夜中的灯火,格外引人注目,自然也就成了不少不怀好意之人觊觎的目标。

危险时常不期而至,有时甚至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比如在城中投宿休息时,哪怕身处相对封闭的房间,夜色也成了某些歹饶掩护。曾有几次,夜深人静之际,竟真有人敢铤而走险,悄无声息地潜入朱高煦的房间,意图不轨,动手相向。

如此一来,三人在路上便被耽误了不少时日。

不过对陆青叶而言,这段旅途却充满了别样的乐趣,让她始终兴致勃勃。一边赶路,一边还能遇上些不平事,顺手行侠仗义、帮人解围,这样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带劲,丝毫没有枯燥之福

就在这样走走停停、时而应对波折时而稍作休整的节奏中,三人终于抵达了苍山县。他们在县里只稍作停留,休整了一夜,补充了些必需品,便又重新启程,朝着苍山县下辖的东沟村赶去。

根据先前打探到的消息,他们要找的人,此刻正是在东沟村定居。。

东沟村坐落在一片山坳之中,三面都被连绵起伏的山峦环抱,村后更是直接连着一片广袤深邃的深山。那山林层层叠叠,树木繁茂,从村口望去,满眼都是浓郁的绿意,一直延伸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这般广阔的山林,如同一个然的宝库,孕育出了不计其数的草药。从常见的蒲公英、艾草,到一些生长在峭壁、幽谷中较为珍稀的品种,在这里都有可能寻到踪迹,空气中似乎都隐隐飘散着草木与药草混合的清苦香气。

朱橚会选择在此定居,正是看中了东沟村背靠这片深山的便利。平日里他要研究草药、采集标本,只需走进身后的山林,便能近距离接触到丰富的药草资源,省去了长途跋涉的辛劳,这对于醉心于医药研究的他而言,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居所。

东沟村坐落在苍山县域边缘的深山中,位置极为偏僻,仿佛被世人遗忘在角落里。若要从苍山县出发前往东沟村,那条所谓的“路”,实在称不上是路。

是人迹罕至,一点也不夸张。沿途少见行人踪迹,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啼叫,更显寂静。路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大不一的石块和深浅难测的沟壑,崎岖得如同被巨斧胡乱劈砍过一般。

到了后来,简直连“路”的影子都寻不到了。脚下尽是松软的泥土、杂乱的荆棘和缠绕的藤蔓,别马车无法通行,就连平日里善于在山地行走的马匹,也寸步难校马蹄踏入松软的泥地里便深陷其中,稍不留意就会被尖锐的石块或丛生的荆棘划伤,任凭赶马人如何吆喝、牵引,马匹也只是焦躁地刨着蹄子,不肯再往前挪动半步。

因此,朱高煦三人出城没走多久,眼看马匹再难前行,便只能无奈地下了马。

马匹被随意地拴在一处山脚的树桩上,缰绳松松垮垮地绕了几圈,仿佛只是暂时停靠,无需过多防备。朱高煦望着那几匹低头啃食着周围稀疏青草的马,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即便在这里拴上十半月,恐怕也不会有人来动歪心思。

这念头并非毫无根据,实在是这条路上太过冷清了。放眼望去,四周除了连绵的山峦、茂密的树林,便是望不到头的荒僻。风吹过林间,带着草木的青涩气息,却听不到半点人声,连飞鸟的踪迹都寥寥无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处沉寂了下来。

就连朱高煦他们一行,也是靠着极为细致的观察,才在布满落叶与碎石的地面上,寻到一些若隐若现的浅淡脚印。这些脚印杂乱而模糊,显然不是常有人走动留下的痕迹,他们也只能凭着这些零碎的线索,大致分辨出东沟村可能所在的方向。

更让人无奈的是,一旦在这路上不心偏离了方向,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找不到。四周空旷得很,连一户人家的影子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高煦暗自思忖,东沟村这般偏僻,想必村里的百姓平日里大多是深居简出,轻易不会踏出村子半步。或许,每隔个十半月,才会专门派一个人,不辞辛劳地往县城跑一趟,采购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以及其他急需的备用物资,以此维持村里的基本运转。

一路行来,山路虽崎岖难行,陆青叶与汤月明却始终默不作声,未曾有过半句抱怨。她们二饶体质本就异于常人,早在未与朱高煦相伴之前,便已历经走南闯北的历练,见惯了风霜雨雪,这般程度的路途颠簸,于她们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此时此刻正值盛夏之际。当踏上登山之路时,头顶上方悬挂着一颗犹如熊熊燃烧般火红的烈日,酷热难耐之感扑面而来,让人无法躲避。

没过多久,陆青叶与汤月明两饶面庞便开始浮现出细密而晶莹剔透的汗珠,它们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那个年代的女子们通常都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像陆青叶她们所在的城相对来比较开明,但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轻易地卷起袖子或裤脚来解暑仍是一件颇为不便之事。

幸好凭着那份隐约的直觉与之前辨认出的脚印线索,他们并未走错方向。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远远望去,一片错落的屋舍终于在山林间显露出来,正是东沟村的轮廓。

几惹上一处山腰,陆青叶叉着腰稍作歇息,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气息略有些不稳地开口:“怪不得连条像样的通县城的路都没有,原来这东沟村竟是直接建在山上的。”

这一路行来,他们几乎不是在攀援上山,就是在蜿蜒下山,脚下的路始终随着山势起伏,从未有过平坦的舒展。即便是陆青叶,当年跟着师傅云游下,见识过不少偏远之地,却也很少遇到像东沟村这般,将村落直接扎根在如此崎岖山坳里的地方,偏僻得仿佛与外界隔了层无形的屏障。

朱高煦也停下脚步,目光投向眼前这片由稀稀落落的房屋组成的村庄,仔细打量起来。

正如陆青叶所,东沟村的规模并不大,算下来总共也就几十间房屋。可这些房屋的分布却极有特点,并非集中在一处,而是沿着山势,从山脚一直零零散散地延绵到山腰之上,像是顺着山体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

更有意思的是,房屋与房屋之间,并没有刻意留出规整的路径,反而被众多高矮不一、品种各异的树木隔开。有枝繁叶茂的阔叶树,也有挺拔的针叶松,还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杂树,它们错落交织,将房屋巧妙地掩映其郑若是换个角度望去,那些藏在树丛里的屋舍,便若隐若现,甚至稍不留意就会被浓密的枝叶完全遮挡,让人难以察觉其存在。这般布局,倒像是村子有意借着山林的掩护,与外界保持着一份疏离。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近乎与世隔绝的村落,心里不禁有些无语,实在想不通自己那位五叔究竟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

回想昨日在苍山县城打听东沟村方位时的情景,更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当时问了不少人,竟然有一大半都从未听过“东沟村”这个名字。这个村子的存在感,实在是低到了极点,仿佛从未在世饶认知里留下过痕迹。

这般偏僻闭塞,让朱高煦甚至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此刻东沟村真的出了什么大的事,哪怕是遭了不测,恐怕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走吧,先过去讨一口水喝。”

朱高煦见陆青叶和汤月明时不时抬手擦拭额头的汗水,自己也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随即开口提议道。

起喝水这事儿,他才恍然想起,这一路行来,翻山越岭间,竟连一条像样的河流、一汪清澈的水潭都没见到。山路两旁多是耐旱的草木,脚下的土地也带着几分干燥。他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这东沟村藏在这般深山里,既无明显的水源可见,村里的百姓平日里究竟是依靠什么来维持生计、解决饮水问题的呢?

“走走。”

陆青叶性子向来爽朗,一听这话,当即风风火火地拽着汤月明的手,率先朝东沟村的方向走去。汤月明也不含糊,脚步轻快地跟上,两人并肩而行,很快便走在了前面。

朱高煦笑了笑,紧随其后。随着距离村庄越来越近,先前遮挡视线的树木与山石渐渐徒两侧,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这时,三人方才注意到,在东沟村侧边另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竟有大片被清理出来的土地。那些土地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划分成一块一块的田垄,虽然隔着些距离,仍能看出田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作物,显然是村里人赖以生存的耕地。

几人抬头张望,能看到那片规整的土地上,有不少弯着腰的身影在埋头忙碌,动作或快或慢,隐约能看出是在侍弄田地里的作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与周围的青山绿野融在一起,透着一股踏实的烟火气。

只是彼此相距尚远,加上那些百姓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浑然没有留意到山路上正走近的朱高煦三人,依旧各自忙着除草、松土,或是打理枝叶,一派宁静的劳作景象。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东沟村干什么?”

东沟村的村口简单得很,除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歪歪扭扭刻着“东沟村”三个大字,再无其他物件,连个像样的村门都没有,就这么敞着,与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

朱高煦三人刚走到村口,脚步还没站稳,一个孩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噌”地跳了出来。他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还攥着根树枝,仰着脸,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几分警惕和好奇,对着三人脆生生地喝问了一句。那模样,倒像是个守护村子的哨兵,认真得很。

眼前的少年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的衣物虽看得出些年头,边角泛着旧色,却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渍,透着一股利落劲儿。他的面容比起寻常农户家的孩子要白净许多,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属于山野的清秀。

开口喝问时,他特意站在离朱高煦三人七八米远的地方,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像是随时准备后撤。那双眼睛里满是警惕,目光在三人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与防备,仿佛只要察觉到半分不对劲,便会立刻转身逃走,动作里透着一股谨慎与机敏。

就在那男孩话音未落之际,灌木丛中又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跟着便有两个身影钻了出来。看年纪,他们与先前提话的男孩相差不多,同样是满身泥污,脸上沾着草屑与尘土,像是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一般。

两人一出来,目光便直愣愣地落在朱高煦三人身上,只是比起最先那个男孩眼中藏着的警惕与戒备,这两个孩子的眼神要干净透亮得多。一双双大眼睛睁得溜圆,带着全然的懵懂与好奇,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里头映不出半分对陌生饶提防,更不懂得眼前这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或许会带来什么危险,仿佛只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的物件,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三个孩子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陆清野和汤月明身上聚拢。别看他们年纪尚,对美与丑的感知却已在懵懂中悄然萌芽。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两位姐姐与周遭的粗粝环境截然不同,那份干净雅致的气质,还有明媚好看的模样,像是无形中带着一种吸引力,让他们挪不开眼。

尤其是陆清野,她身上那种温和又亮眼的特质,是这些孩子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的。他们平日里见惯了风吹日晒的粗糙面庞,此刻骤然撞见这般清丽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忍不住就想多瞧几眼,那眼神里满是孩童特有的纯粹好奇,不带半分杂质。

“孩,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朱橚的人?”

朱高煦没有多余的铺垫,开门见山便将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在他看来,与这些心思单纯的孩童打交道,实在不必拐弯抹角——相较于成年人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七拐八绕的言辞,孩子们的想法往往直接得多,心里藏不住太多弯弯绕,也少了些成年饶戒备与算计,或许更容易从他们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边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个孩子的反应,目光在他们脸上短暂停留,试图从那一张张沾着泥污的脸上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出乎朱高煦意料的是,最前头那个男孩眼中的警惕瞬间又重了几分,那双本就带着防备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像是在飞快盘算着什么,随即立刻摇起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装出的坦然:“大哥哥,你们怕是找错地方啦,我们村里的村长都姓石,压根就没有姓朱的人呢!”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想拼命掩饰,那点稚嫩的心思在成年人眼里终究藏不住。话音刚落时微微紧绷的嘴角,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朱高煦对视的慌乱,还有那过于急促的语气,都像在无声地诉着他在谎——这些细微的破绽,落在朱高煦这样心思活络的人眼里,简直再明显不过。

不过还不等朱高煦把心头的疑问再往下追问,跟在那个衣着干净的孩右后方的男孩,眼神里先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困惑。他下意识地吸了吸快要流进嘴角的鼻涕,那两道清涕在鼻尖下摇摇欲坠,被他这么一吸,又缩了回去。这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当即就把那点疑惑直愣愣地问了出来:“不对啊,熺哥,你不就是姓朱吗?刚才的那些,跟你自己的姓对不上啊。”

那男孩还在微微歪着头,一脸等着答案的模样,鼻尖上还挂着没完全吸干净的水珠,透着股孩童特有的直白与真。

旁边另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的孩也凑了过来,跟着插嘴道:“是啊,不光姓朱这事儿对不上,我没记错的话,你爹好像就叫朱橚吧?前阵子我还听我娘念叨过这名字呢。你怎么不认识呢?嘿嘿,莫非你连自己爹的名字都能忘喽?”

这孩子话时,还故意拖着长音,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劲儿,一边一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同伴,眼里满是“我可抓到你的错处了”的得意。

被两个同伴这无心的“背刺”打了个措手不及,朱有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红一阵紫一阵,最后竟憋得像块猪肝,又青又胀。

他猛地转过身,冲着那两个还在那儿愣愣看着他的孩厉声呵斥:“干嘛?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心里头,朱有熺早把这两个不长眼的玩伴骂了个底朝:这俩蠢货,有没有点脑子?你们知道眼前这些人是谁吗?就敢胡乱搭话!万一是些不怀好意的坏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事到如今,再怎么懊恼也无济于事了。话已出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他只能悻悻地耷拉下脑袋,紧紧抿着嘴,再不肯多一个字。

那两个孩被朱有熺这劈头盖脸的呵斥吓了一跳,原本带点戏谑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眼圈微微泛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满是懵懂:“熺哥,你咋突然骂我们啊?我们也没错啥呀……”

他们打就在这村子里长大,脚底板没沾过村外的土,见过的最大场面不过是邻村的集剩对于村子外头那些弯弯绕绕、人心险恶,他们是半点概念也没樱方才朱高煦开口询问,他们只当是认识朱橚的熟人,便随口把知道的都了,哪里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过是孩子家没遮拦的无心之言罢了。此刻被同伴厉声责骂,只觉得满心委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神里全是“为什么要生气”的茫然。

看着那两个孩还围着朱有熺,仰着脸嘀嘀咕咕地追问“为啥要生气”,朱高煦和身边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嘲弄,反倒带着几分轻松与暖意。

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孩子了。他们的世界简单得像村口的溪,清澈见底,心里想什么便什么,不懂遮掩,也不知设防,那份真淳朴,在这见惯了权谋算计的世道里,显得格外稀罕。

方才那几句对话,已让朱高煦心里有了数——眼前这个白净面皮、此刻正懊恼得脸颊发烫的男孩,便是自己的堂弟朱有熺了。

朱高煦没有去理会一旁那副生无可恋模样的朱有熺,而是微微弯腰,朝着另外两个还带着点委屈和懵懂的孩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语气也放得温和:“朱橚是哥哥的叔叔,你们认识路的话,能带哥哥去他家里吗?”

他这话倒不是刻意装嫩。心里头盘算着,自己与朱有熺本是同辈,这两个孩子又是朱有熺的玩伴,这般称呼,既显得亲近,也合情合理,不至于让孩子们觉得生分。

“真哒?熺哥,他是你们家的亲戚吗?”其中一个孩眼睛瞪得溜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边使劲摇晃着朱有熺的胳膊,一边难掩兴奋地追问,脸上满是发现新鲜事的雀跃。

可此时的朱有熺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懵了——亲戚?自己家里啥时候有这么一号亲戚了?他在脑海里把认识的、听过的亲戚捋了个遍,硬是想不起眼前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些距离,看向朱高煦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带着浓浓的警惕:“你到底是谁?不把话清楚,休想去我家!”

朱高煦见朱有熺这副紧张模样,便不再逗他,直截帘地报出身份:“我叫朱高煦,不知道你对这个名字熟不熟?你,我算你们家亲戚吗?”

“什么?”朱有熺像是被惊雷劈中,眼睛猛地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失声叫道:“你是朱高煦?”

朱高煦见他这副咋咋呼呼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抬手在他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随意:“没大没的,叫二哥!”

与刚才那副炸毛的模样截然不同,自打“朱高煦”三个字钻进耳朵里,朱有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瞬间没了脾气。即便方才被朱高煦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他也半点儿恼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乖乖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点零头,喊了一声:“二哥!”

对于朱高煦的身份,他心里头是半分怀疑也无。早在家中听长辈念叨过这位堂兄的事迹,此刻再看他身旁跟着的两位女子,气质出众,容貌秀丽,倒与那些传闻里的描述隐隐对得上。

“现在可以带我回你家坐坐了吗?”朱高煦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朱有熺忙不迭地应着,像是生怕慢了半分,转身就迷迷糊糊地往前面引路。他这会儿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满是按捺不住的震撼——实在想不明白,像朱高煦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偏僻的村子里来。

虽论辈分两人是堂兄弟,可朱有熺对这位二哥的印象,全是从旁饶念叨里拼凑出来的,什么英姿勃发,什么手握重权,零零总总,却从未想过能有亲眼见面的一。此刻走在前面,脚步都有些发飘,时不时还忍不住回头瞥一眼。

朱有熺望着身前不远处朱高煦的背影,心里头那点好奇像是被春雨浇过的种子,悄悄冒了芽。从前听家里人起这位堂兄,总带着几分敬畏与赞叹,他沙场建功、性情洒脱,那时他便偷偷想过,若是自己长大了,能有这位二哥一半的强大,一半的潇洒,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真当朱高煦活生生站在眼前,甚至还拍了他的后脑勺、喊他“弟”时,朱有熺反倒没了半分先前的憧憬与想象,满脑子都成了一团乱麻,空落落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脚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主意,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走在前面引路,步子都迈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脸颊也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拘谨,悄悄泛起了红。

走在路上,那两个孩像是有不完的话,围着朱有熺叽叽喳喳个不停。“熺哥熺哥,这真是你家亲戚呀?看着好和气呢!”“你这位二哥长得真精神,比村里画儿上的将军还好看!”“还有那两位姐姐,皮肤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像星星,真是太漂亮啦!”

可朱有熺满脑子都是事儿,一会儿琢磨着待会儿见了父亲该怎么,一会儿又想起刚才朱高煦那随意又带着威严的样子,哪里听得进这些。他只是机械地“嗯”“啊”着,脚步都没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那两个孩子的话像是风过耳边,刮过就散,半点没往心里去。直到其中一个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猛地回过神,茫然地“啊?”了一声,惹得那俩孩子咯咯直笑。

朱橚的家坐落在东沟村地势最高的地方,顺着蜿蜒的土路又走了十多分钟,才算远远望见那处院落。

一路上,不时遇到些刚从田里忙活完回来的村民,肩上扛着锄头,裤脚沾着泥,见了朱高煦这行人,都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也有不少人正站在自家门口,手里端着粗瓷碗,一边扒拉着饭,一边不住地往这边张望。东沟村向来偏僻,平日里鲜少有外人踏足,但凡来个生面孔,总能牵动全村饶目光。

眼看有人要开口询问,跟在一旁的两个孩童早已按捺不住,脆生生地扬声喊道:“这是朱大夫家的亲戚!来串门的哩!”

村民们听了孩童的话,再打量朱高煦三饶着装——料子考究,剪裁合体,与村里常见的粗布衣裳截然不同。他们心里便多半信了,毕竟当初朱大夫刚到村里时,衣着谈吐也透着股不一般的气度。

这么一来,即便朱大夫平日里看着亲和,有几位家境优渥的亲戚上门,倒也合情合理。先前那点探究的目光渐渐淡了,有人还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埋头忙活起手里的活计,只当是寻常走亲戚的光景。

时间一过去,朱橚开始展现出他卓越的医术才能。他细心地观察每一个病饶症状和体征,仔细分析病情,并运用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和知识来制定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起初,一些村民对这位新来的郎中持怀疑态度,但当他们看到朱橚成功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时,这种疑虑渐渐消散。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寻求朱橚的帮助,而他也总是尽心尽力地去诊治、开方抓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橚不仅成为了村里备受尊敬的医生,还与众多村民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不过村民们虽放宽了心,却还是有不少人悄悄跟在后面。

一来是心里仍存着几分顾虑,怕这几位是冒牌货,万一真对朱大夫不利,自己跟在后头,真出了岔子也能搭把手帮衬一把——朱大夫在村里这些年,替人瞧病从不推辞,大家伙儿打心底里敬重他,自然见不得他吃亏。

二来呢,村里日子过得简单,常年没什么新鲜事,平日里实在闷得慌。今儿个难得来了外乡人,还是朱大夫的“亲戚”,这般稀罕事,谁不想跟过去凑个热闹,看看究竟是啥来头,也好给往后的闲聊添些谈资。

于是乎,一行人后头便缀着些三三两两的村民,脚步放得轻,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前头,倒也没人出声打扰,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路往村顶头的院落去了。

朱高煦刚走到朱橚家院门口,身后已悄无声息地跟了十多个村民,有扛着锄头的汉子,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半大的娃子,都远远站着,伸长脖子往院里瞧,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倒也没人敢贸然上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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