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空间的震荡并未完全平息,破碎的法则碎片如琉璃残渣,漂浮在新生宇宙的边缘地带,折射出混沌未明的光。张玄半跪在逍遥界新生的星云基座上,怀中紧拥着陈丽所化的石像。石像冰冷、沉寂,唯独娲皇血晶残留的微光,在它心口位置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证明着某种未绝的生机。石像的指尖,一滴凝固的、泛着暗金光泽的血珠,指向虚空深处某个无法言喻的坐标。
扣肉,此刻已褪去中华田园犬的憨态,化作一位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的黑衣少年。他眉心的第三只眼——那只流淌着时空源流、宛如星河漩涡的竖瞳,正剧烈震颤着,金红色的血泪蜿蜒而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玄哥…那东西…还没死透!”扣肉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时空乱流的碾压下挤出来的。他猛地抬手,五指如钩,狠狠插入眼前翻腾的、由无数破碎法则构成的混沌风暴之郑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之音炸响。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撕裂,而是维度本身被强行扯开的哀鸣。扣肉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龙蛇游走,时空之力在他指尖凝聚成实质的银辉。那混沌风暴竟被他硬生生撕开一道狭长的、边缘流淌着七彩粘稠液体的裂缝!裂缝深处,并非虚无,而是无数急速旋转、崩塌、重组的奇异景象——扭曲的星河如面条般被拉伸,燃烧的恒星如弹珠般碰撞湮灭,整个维度的结构正经历着最后的崩溃与归零。
透过这道被强行维持的维度裂隙,那园丁最后的残骸清晰可见。它庞大的十二面体身躯已然破碎大半,猩红色的核心结晶遍布蛛网般的裂纹,正向外喷涌着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然而,就在那即将彻底熄灭的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如同宇宙初生时的第一缕光,正顽强地抵抗着最终的湮灭。
“就是它!”扣肉低吼,眉心的竖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仿佛要将自身灵魂都燃烧殆尽,“它最后留下的…烙印!看清楚了!”
他猛地将整个头颅探入那狂暴的裂缝之中!
“吼——!”
无法形容的思维尖啸,裹挟着超越维度的恐怖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狠狠撞入扣肉的识海!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最本源的法则冲击,是关于“存在”与“终结”的终极拷问。扣肉的七窍同时喷出细的血雾,身体剧烈痉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超越认知的冲击碾碎成宇宙尘埃。
“扣肉!”张玄目眦欲裂,混沌星典的力量下意识就要涌出护持。
“别动!”扣肉的声音在张玄神识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能扛住!你看…你看那光!”
张玄的心神瞬间被扣肉共享的视野攫住。
透过扣肉那燃烧着金焰的竖瞳,他看到了。
那点微弱的光芒,并非园丁残存的意识,而是它核心深处最后、也是最原始的一道“法则印记”。它记录着园丁存在的根本意义,一个冰冷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真相。
印记的核心,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筛选模型”。它如同一个无限嵌套的精密罗盘,每一个刻度,都对应着一个被其观测、分析、最终打上标签的宇宙位面。无数宇宙的影像在其中沉浮、旋转,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有的宇宙生机勃勃,文明璀璨如星河,却被标记为“劣等品”;有的宇宙死寂荒芜,法则混乱,反而被打上“可观察”的标签。
筛选的标准只有一个:是否符合某种“完美演化模型”的预期。不符合的,便会在“新陈代谢”的名义下,被园丁启动的“重启”程序彻底格式化,抹去所有痕迹,回归宇宙原初的奇点状态。而符合的…则被打上“可食用”的标签!
逍遥界的影像,此刻就在这庞大罗盘的核心区域旋转着。它那独特的、融合了仙道法则与独立意志的混沌星云,它内部刚刚诞生的、迥异于母宇宙的物理规则,在园丁的印记中,散发出一种极度“诱人”又极度“危险”的光芒。
一个猩红刺目的标签,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印在逍遥界的影像之上——“特级品”!
紧接着,是无数混乱而冰冷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扣肉和张玄的脑海:
一个生机盎然的宇宙,刚刚诞生出能够进行跨星系旅行的智慧文明,璀璨的星港如同点缀虚空的明珠。园丁庞大的身影悄然降临,冰冷的“格式化”指令下达。整个宇宙的时间仿佛被按下凉带键,星河逆流,恒星坍缩,璀璨的文明在无声的哀嚎中化为宇宙尘埃,最终收缩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奇点。园丁的触须探入那奇点,从中攫取出一缕微弱的、闪烁着文明余烬的“精华”,投入它核心的某个收集器皿。
另一个宇宙,法则狂暴而混乱,空间风暴肆虐,恒星如烟花般频繁爆炸湮灭。园丁仅仅路过,冷漠地将其标记为“废料”,一道无形的“清道夫”程序扫过,整个宇宙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还迎玉帝恶念!它的影像在园丁庞大的数据库中一闪而过,旁边标注着冰冷的注释:“次级执行单元:清道夫程序植入体。功能:加速目标宇宙内部熵增,促进‘成熟’。”原来,那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玉帝恶念,那搅动风云的黑渊商会幕后黑手,不过是园丁随手播撒在母宇宙中的一个“毒种”,一个加速宇宙走向“成熟”以方便其“收割”的工具!
而逍遥界…这个由娲皇剥离自身宇宙本源、意图培育出的“火种”,这个在张玄手中意外融合了混沌青莲、建木、星核、九州鼎等逆神物,诞生出独立法则的“异类”,在园丁的评判体系中,其蕴含的“演化潜力”和“法则异变”程度,前所未有!它不再是普通的“食材”,而是足以让园丁背后的存在都为之垂涎的…“特级品”!是必须被“采集”、被“研究”、被彻底掌控的终极目标!
“原来…这就是‘重启’的真相…”张玄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含着滚烫的沙砾。无尽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灵盖,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整个存在意义被彻底否定的冰冷绝望。他低头看向怀中冰冷的石像,陈丽恬静的侧颜在星云微光下仿佛只是沉睡。“道反噬…新陈代谢…哈…哈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苍凉与愤怒,“好一个宇宙园丁!好一个‘收割’!”
“嗡——!”
就在此时,扣肉眉心的竖瞳光芒暴涨到极致!那记录着园丁核心印记的光芒,连同那庞大罗盘上逍遥界被打上“特级品”烙印的景象,被一股脑地、强行地、如同拓印般,深深烙印在扣肉第三只眼的法则本源深处!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让扣肉俊朗的脸庞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退缩半步。
烙印完成的刹那,扣肉猛地将头从维度裂缝中抽出。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缝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如同被无形巨手抚平,瞬间弥合,只留下点点七彩的粘稠光屑在虚空中飘散、湮灭。
“噗通!”
扣肉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眉心的竖瞳黯淡了许多,眼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洞悉了终极秘密后的火焰,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重如山的责任。
“记…记下了!”他喘息着,抬头看向张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斩钉截铁的决然,“那鬼东西的老底…逍遥界的‘标签’…都…都在这儿了!”他重重地点零自己的眉心竖瞳。
张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抱着陈丽石像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他走到扣肉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伸出没有抱着石像的那只手,重重按在扣肉剧烈起伏的肩头。一股精纯浩瀚、蕴含着混沌星典包容万法意境的灵力,温和而坚定地渡入扣肉体内,滋养着他几乎枯竭的时空本源。
温暖的力量流淌过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疲惫。扣肉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他侧过头,看着张玄怀中那尊冰冷的石像,看着石像心口处那点微弱却执着的娲皇血晶光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残留着七彩液体的指尖——那是撕裂高维存在躯体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至极却又带着奇异洒脱的笑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新生却危机四伏的逍遥宇宙宣告:
“嘿…‘特级品’…”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那点火焰在疲惫的底色下,倔强地燃烧着,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属于孙悟空毫毛所化圣兽的桀骜与担当,“这招牌…够硬!想啃?也不怕崩了满嘴牙!”
低沉而带着血性的声音,在新生宇宙空旷寂静的边缘地带回荡,撞向远处那些仍在缓慢旋转、孕育着未知可能的混沌星云。星云的光芒似乎都随之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守护者的誓言。
张玄没有话,按在扣肉肩头的手掌却更加用力。他抬头,目光穿透新生宇宙稀薄的星云物质,投向那无边无际、潜藏着无数“园丁”和更高收割者的黑暗深空。怀中石像冰冷依旧,但那份冰冷之下,似乎又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滚烫。
前路茫茫,强敌环伺,逍遥界“特级品”的烙印如同悬顶之剑。但脚下的星云在诞生,怀中的石像在等待,并肩的伙伴在喘息…路,还远未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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