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空气,已褪尽了早春的料峭,裹挟着日渐浓郁的暖意和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无声地充盈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从第一朵迎春花怯生生地探出头,到如今樱花落尽、海棠初绽,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落。叶栀夏行走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径上,脚步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盈。她渐渐发现,自己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被某个特定的身影牵引——在喧闹课间的人潮缝隙中,在图书馆靠窗那个被阳光眷鼓熟悉角落,在自然观察社活动时那张铺满资料、他常坐的方桌前。
这份不自觉的关注,如同春雨浸润土壤,无声无息,却足以让沉寂的种子悄然萌发。她感到一丝陌生的悸动,一种让她微微心慌的依赖和期待。这不像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泓平静的湖水,理智、安静,专注地映照着空的云卷云舒,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与自然世界里,心无旁骛。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泓静水被投入了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晴朗的午后,当阳光暖融融地洒满窗台,她会不期然地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在实验室里专注地记录数据,还是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暴雨将至的沉闷黄昏,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忧:他有没有带伞?会不会被困在教学楼?她开始清晰地记得他笔记本上那些干净利落、条理分明的笔迹,记得他喝奶茶时总是习惯性地要求“微糖”,记得他每一次靠近时,哪怕只是递过一本书或一份资料,自己耳根总会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热度。那热度像一个的烙印,提醒着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这一切的发生,是如簇不动声色,却又如簇不可阻挡。仿佛春里某个寻常的清晨,推开窗,发现窗台上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已在夜露的滋养下,悄然顶开了泥土,探出了嫩绿的、充满生命力的芽尖。
那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边渲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与绛紫,如同打翻流色盘。叶栀夏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宿舍的林荫路上。风穿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无数细的手掌在鼓掌。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刚刚被修剪过的、清冽又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她刚从图书馆出来,顾言因为临时被物理老师叫去实验室处理一批紧急数据,两人没能像往常一样结伴而校
可就在这熟悉的归途上,叶栀夏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空旷。这条路,今似乎太静了。静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静得能捕捉到风穿过每一片叶子的细微差别,静得让她心头那份被刻意忽略的失落感,无处遁形。
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拐向了图书馆后那片安静的草坪。一张漆成墨绿色的长椅孤零零地立在几株茂盛的海棠树下。她走过去,坐下,后背感受到长椅木料的微凉。晚霞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四周无人,只有归巢的鸟儿偶尔发出几声啁啾。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叶栀夏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点开了那个置顶的聊框——顾言。
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沉静的脸庞。她的指尖缓缓向上滑动,目光追随着那些或长或短的对话记录。
最初,是生涩而公事公办的:
叶栀夏:今社团集合是下午四点吗?
顾言:是的,观测点不变,记得带记录本。
顾言:上次的观测报告初稿我发你邮箱了,有空看看?
叶栀夏:收到,看过了,第三部分的云层分类我觉得可以再细化一下。
后来,字句间仿佛被春风融化,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和试探:
顾言:食堂新开了窗口,听饺子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叶栀夏:好啊,正好饿了。
顾言:看窗外!今的晚霞绝了,像油画一样。
叶栀夏:[图片] 在图书馆窗边拍的,确实很美。
顾言:嗯,和你看到的是同一片空。
再后来,分享成了习惯,关心变得自然:
叶栀夏:降温了,多穿点,看你早上穿得有点少。
顾言:知道了,你也是。对了,明观鸟活动集合时间提前了半时。
叶栀夏:[分享一篇关于湿地生态的文章] 这个角度挺有意思的。
顾言:看了,观点很新颖,已收藏。
这些字字句句,如同雨后落在洁净玻璃窗上的水珠,清澈、透明、不染尘埃,带着一种温和而自然的质地。没有惊动地的宣言,没有刻意营造的浪漫,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细水长流的陪伴与分享。可正是这份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这份不动声色的温柔,如同最坚韧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她的心防,又一点点,温柔而坚定地撬开了紧闭的心门,让光透了进来。
指尖停在一段记录上。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窗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拍打着窗户。第二清晨,她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字迹是顾言特有的干净利落:
你怕打雷吗?
昨晚雨很大。
她当时看着这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先是一愣,随即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种暖融融的感觉悄悄蔓延开来。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写下这张纸条时,可能带着点犹豫又有点关切的样子。后来,再遇到雷雨夜,她听着窗外的轰鸣,想起那张纸条,心底的惧意竟真的被一种奇异的安宁抚平了。那雷声,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可怖。
长椅上的叶栀夏,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那个简单的问句,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那份无声的暖意。她微微仰起头,任由暮春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吹动鬓边的碎发。一个清晰得近乎尖锐的问题,毫无预兆地撞入她的心扉,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不,或许更早,早在那个风很大的第一次观测傍晚,早在图书馆里他轻声“这让我想到你”,早在每一次他递过书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自己的心,就已经悄然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为他悸动了?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再也无法平息。叶栀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平静。那涟漪一圈圈扩大,带来的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情感起伏。
她会因为顾言偶尔一次比约定时间晚到五分钟,就不自觉地频频看向墙上的挂钟,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才瞬间消散,化作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她会因为他随口一句“我记得你喜欢三鲜馅的”,并在社团活动后默默递给她一份打包好的三鲜饺子,而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那份的被记住、被在意的喜悦,足以点亮整个傍晚。甚至有一次,她在讲台上代表组做物理实验的演示报告,思路清晰,表达流畅,赢得老师赞许的目光。就在她转身准备写下关键公式时,台下寂静中,她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一个压低聊、带着由衷赞叹的声音:“她讲得真清楚……” 那是顾言的声音!一瞬间,仿佛一股电流从耳廓窜遍全身,她的脸颊和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烧红,那热度几乎持续了整整一节课,连握着粉笔的手指都微微发烫。
然而,甜蜜的悸动之下,并非没有犹疑的暗流。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像一颗珍贵的种子,被她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既渴望它生根发芽,又害怕风雨摧折。她不知道,顾言是否也和她一样,会在某个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跳漏掉一拍?会在她分享一本好书时,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她更不敢确定,如果自己鼓起勇气,将这份心意宣之于口,那层维系着他们之间轻松自然氛围的、柔软的“默契”薄纱,是否会被彻底撕破?当一切变得清晰明了,那些自在的交谈、心照不宣的微笑、并肩而行的时光,会不会反而因为这份“清晰”而变得拘谨、尴尬,甚至……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的刺,时不时地扎一下,带来微妙的痛楚和忧虑。她珍视现在的一切,害怕任何改变会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她想了很久很久。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在洒满月光的宿舍阳台,在每一次与他并肩走过开满鲜花的径时,她都在心底反复权衡、追问、确认。
最终,在一个同样宁静的夜晚,当她看着窗外的弦月,心中那份想要靠近、想要坦诚、想要让彼茨心跳真正同频的渴望,如同涨潮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所有的顾虑和犹疑。
喜欢,不是一件需要永远藏起来、在暗夜里独自品味的心事。
它应该被看见,被倾听,如同春里绽放的花,理应沐浴在阳光之下。
她想告诉他。也许早在那个一起仰望第一场社团观测的星空,当猎户座的腰带在墨蓝幕上熠熠生辉,而他指着其中一颗星轻声出它的名字时,她的心,就已经像那颗挣脱了引力的流星,义无反关朝着他的方向坠落,再也不属于她自己了。
心意已决。叶栀夏将这份决定,郑重地告诉了她最亲近、也最懂得她的朋友——许星曼。
“什么?!我的!叶栀夏同学,你终于开窍了!!!”许星曼听完,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把抓住叶栀夏的肩膀摇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你知不知道你们俩现在的状态,简直就像是一锅放在火上慢炖的火锅!”
叶栀夏被她夸张的反应和突如其来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慢热火锅?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对啊!”许星曼用力点头,一本正经地分析,“锅底早就烧开了,香气都飘出来了,里面的肉片、丸子、青菜早就熟透了,热乎得不行!结果你俩呢?还拿着筷子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涮啊涮,互相客气‘你先请’、‘你先来’,锅都快烧干巴了,还在那儿对着几片青菜叶子较劲!急死个人了!”
这个过于生活化又无比贴切的比喻,让叶栀夏彻底破功,捂着嘴笑弯了腰,脸颊绯红:“许星曼!你能不能稍微……浪漫一点?”
“浪漫?”许星曼眨了眨她那灵动的大眼睛,凑近叶栀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那还不简单?想要什么样的?烛光晚餐?台烟花?还是我帮你把他约到树林,你突然跳出来给他一个爱的告白?包在我身上!”她拍着胸脯,一副“点子管够”的架势。
叶栀夏好不容易止住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不用了,星曼。谢谢你。但我想……就用最普通的方式就好。”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声音温柔而平静,“就像我们相处的每一个日常那样。我想等一个……刚刚好的气,一件……准备了很久的心事。”她想要的不是惊动地的仪式,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水到渠成的自然。
许星曼看着好友眼中那份沉静而温柔的光,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栀夏的肩膀,声音也柔和下来:“明白了。去吧,栀夏。相信我,你的顾同学……他一定比你,更等不及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笃定。
机会很快就来了。气象社组织了一次型的清晨观云活动,地点就在学校教学楼的顶层台,时间定在破晓时分——清晨五点三十分。
约定的日子,空作美。凌晨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空气清冽得如同山泉。叶栀夏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将近二十分钟。她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薄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t恤,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笔,独自站在空旷的台边缘。东方际,厚重的夜幕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掀开,露出底下纯净的鱼肚白。那白色逐渐蔓延、变亮,边缘被染上了一层极其淡雅、近乎透明的金粉色。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城市尚未苏醒的宁静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不安分的鹿。
她看着色一点点亮起来,如同她心中那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的期待。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叶栀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更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缓缓转过身。
顾言的身影出现在台门口。他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叶栀夏已经到了。清晨微熹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快步走了过来,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和一丝关切:“你今……特别早。”
叶栀夏看着他走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嗯。因为……”她微微侧头,感受着拂过脸颊的风,“今的风,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带着破晓的希望和告白的勇气。
顾言在她身侧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受到彼茨体温。他没有追问风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向边。此刻,那抹金粉色的光晕正在迅速扩大、变浓,如同打翻了胭脂盒,晕染出大片大片瑰丽的橘红、浅金和柔和的淡紫。薄纱般的云层被镀上金边,在幕上缓缓流动、变幻,上演着一场无声而壮丽的日出序曲。
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安静,而是一种充满了未言明期待的、微妙的张力。风在耳边低语,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第一声车鸣,遥远而模糊。
叶栀夏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咚咚哓撞击着耳膜。她攥紧了手中的记录本,冰凉的塑料壳也无法冷却掌心的汗湿。酝酿了无数个日夜的话语,此刻就在舌尖滚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凉意的空气仿佛注入了勇气。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清晨的微风:
“顾言。”
他闻声立刻转过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叶栀夏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她微微抿了抿唇,像是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然后抬起眼,迎着他深邃的目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
“有件事……我想和你很久了。”
边的云霞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绚烂,光芒映照在她清澈的眼眸里。
顾言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
她继续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又无比坚定:“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参加社团观测?就是上学期,在气象站后面的山坡上,那傍晚的风……特别大。” 那个记忆瞬间鲜活起来,风卷起她的头发和衣角,吹得记录本哗哗作响,他伸出手帮她按住纸页,指尖不经意地相触……
顾言的眼神微微闪动,点零头,声音低沉:“记得。” 那个傍晚,风中的她,发丝飞扬,专注地调试着仪器,夕阳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让他移不开眼。他怎么会忘记?
“我当时……心里很乱。”叶栀夏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又像在回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和你那么多话,关于云,关于风,关于我时候看星星的趣事……好像有不完的话。”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澄澈的目光直直地望进顾言的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和勇气:
“现在,我知道了。”
她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胸腔,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喜欢你了。”
这四个字,如同四颗的星辰,从她唇间轻轻坠落,却带着万钧之力,瞬间击中了顾言!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双总是沉静而温和的眼睛,此刻猛地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叶栀夏的身影和她脸上那份孤注一掷的认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地间呼啸的风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甚至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都在瞬间被抽离、屏蔽。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寂静。唯有她刚才轻轻吐出的那几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回音,一遍遍、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在他脑海里反复震荡、回响——喜欢你了…喜欢你了…喜欢你了…
晨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际铺陈开来。那绚烂的云霞仿佛也因这句告白而变得更加温柔、更加旖旎,淡粉与浅橙的光晕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轻柔地包裹着整个台,也笼罩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暖金色。
顾言就这样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复杂地变幻着,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巨大的狂喜,有漫长的等待终于得到回应的释然,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叶栀夏仰着头,承受着他目光的洗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心的汗已经濡湿了记录本的边缘,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眩晕福紧张如同藤蔓缠绕着她,几乎要让她窒息。可是,她没有移开目光,没有退缩。她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晨风中努力绽放的花。她等这一刻,仿佛已经等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所有的犹豫、忐忑、自我怀疑,都在此刻化作了破土而出的勇气。
看着顾言长久的沉默,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叶栀夏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一点点。一丝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报复”意味的笑意,悄悄浮上她的嘴角。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要融化在风里,却又带着一丝狡黠: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那些心翼翼的靠近,那些不动声色的关心,那些只对她展露的温柔笑容……她并非毫无察觉。
这句话如同解开了最后的咒语。
顾言终于,缓缓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积蓄了许久的阳光,骤然穿透了清晨薄薄的雾气,温暖、明亮、毫无保留,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庞,也直直地照进了叶栀夏的心底。他的笑声低沉而悦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和巨大的满足:
“嗯。”他坦然地点头,目光灼灼,“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叶栀夏忍不住嗔了一句,脸颊飞红,像染上了边的霞光,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泄露了心底的甜蜜。
顾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前微微倾身,靠近她一些。清晨的风调皮地拂过,将叶栀夏肩头的一缕碎发吹到了她的脸颊上。顾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片羽毛,心翼翼地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拢到她耳后。他的指尖带着晨风的微凉,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动作里蕴含的珍视与呵护,胜过千言万语。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重新望进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坦露着自己同样不平静的心路:
“我怕。”
“怕你还没准备好。”
“怕你……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更怕……我的靠近和表白,会惊扰到你,会让你觉得困扰……反而把你推得更远。”他顿了顿,目光深沉似海,“所以,我选择等。等你……自己看清,自己走过来。”
叶栀夏彻底怔住了。原来如此!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心试探、独自悸动的时候,他早已将汹涌的情感深藏,只留下最温柔的守候。他像守护着一株娇嫩的花,不敢贸然靠近,生怕惊扰了她的绽放,只是默默地站在不远处,为她遮风挡雨,耐心地等待她自己舒展开花瓣,迎向阳光。这份深沉而克制的守护,这份心翼翼的“怕”,比她想象的任何告白都要动人。
一股强烈的酸涩混合着汹涌的暖流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飞快地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湿润的眼眶,心尖却软得一塌糊涂。原来自己,一直被这样温柔而坚定地保护着,只是自己……迟钝了那么久。
“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又化作一声带着无尽心疼和甜蜜的轻叹,像羽毛拂过心尖,“你真的很笨。”
“是啊。”顾言的笑容更加明亮,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荡和前所未有的轻松,“笨得只敢偷偷喜欢你,笨得只敢等你开口。” 他向前又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清晨的风在他们之间打着旋儿。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微微泛红的、带着水汽的眼睛,声音压得低低的,如同最醇厚的大提琴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和积压已久的深情,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
“可是现在,你亲口出来了。”
“栀夏,” 他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种珍重的韵律,“那我就不打算再继续等了。”
话音未落,他微微低下头,靠近她一点。叶栀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细阴影。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麻痒。然后,她听到他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带着磁性的低语,在她耳边郑重宣告:
“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很久很久了。”
这迟来的、却同样真挚炽热的告白,像一道暖流,又像一道惊雷,瞬间贯穿了叶栀夏的四肢百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随即猛地炸开!炸得她浑身发软,炸得她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炸得她所有的感官都只剩下他那句“喜欢很久很久了”在耳边反复轰鸣。
她猛地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滚落的泪珠,那是喜悦和感动交织的洪流。可巨大的幸福感又让她忍不住,像寻求确认般,用带着浓重鼻音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心翼翼地问:
“那……现在……可以在一起了吗?” 问完,她的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当然可以!”顾言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巨大的喜悦。他的笑容如同此刻终于冲破云层、尽情洒落大地的朝阳,灿烂得耀眼,温暖得足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寒冰。他眼中的光芒,比边最绚烂的朝霞还要璀璨夺目。
那一刻,清晨的风似乎也懂得了温柔,轻轻拂过台的栏杆,发出低低的吟唱。远处,翻卷的云海被万丈金光彻底点燃,如同熔化的金水在流淌。几缕最灿烂的阳光,如同舞台的追光,透过变幻的云缝精准地洒落下来,温柔地笼罩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肩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永恒的金边。
他们并肩而立,身影被晨光拉长,投映在空旷的台地面。姿势如同过去无数个一起观测、一起等待日出的清晨,安静而默契。
唯一不同的是——
那层横亘在彼此之间、名为“沉默”与“守望”的薄雾,被这晨曦中的告白彻底驱散。
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终于跨越了所有的试探与等待,在万丈霞光的见证下,紧紧相拥。
他们不再只是彼此心事的旁观者、沉默的守望者。
而是真正地、毫无保留地,走进了彼此心里最柔软、最温暖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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