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体育老师口中那枚闪着寒光的金属哨子,骤然爆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
哨音未落——
“一!二!拉!!!”
一声整齐划一、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嘶吼,猛地从(2)班阵营炸响!那吼声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狠厉,充满一鼓作气的决绝,瞬间压过了操场上所有的风声和杂音!
是张老师特训的节奏!如同战场上催命的鼓点!
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号子,(2)班四十双手臂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粗粝沉重的麻绳猛地一颤,随即像被巨蟒拖拽,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凶狠地朝着(2)班的方向窜了过去!
“啊!”叶栀夏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绳索传来,身体瞬间失控!双脚在冻得如同铁板的硬地上徒劳地蹬踏,却只留下两道浅浅的划痕,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踉跄着被拖拽着往前滑了半步!鞋底与冻土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掌心的伤口被粗糙的麻绳再次狠狠摩擦,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就在这身体失衡、被迫前冲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越过剧烈晃动的绳索和攒动的人头,直直撞向(2)班排头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
顾言!
他不再是刚才那个刻意忽视她的陌生人。此刻的他,像一头被彻底点燃、投入死斗的凶兽!身体压得极低,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腿如同两根深深楔入冻土的钢桩,深蓝色羽绒服的袖子被他粗暴地高高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肌肉紧绷、因为极限发力而血管虬结的结实臂!那手臂在寒风中蒸腾着白气,充满了原始的力量福他死死咬紧牙关,下颚线绷紧如刀削,额角因为极限的发力而暴起数道狰狞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汗水(或是呼出的白气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鬓角和紧绷的脖颈蜿蜒流下。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疏离,也不再是凶狠的敌意,而是一种燃烧到极致、摒弃了所有杂念的、纯粹的专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冻土和前方那抹象征胜利的红布条,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那是对胜利的渴望?是对(1)班这个宿敌的碾压欲?还是……一种必须证明什么的孤注一掷?
这眼神,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叶栀夏的心上!一股混杂着不甘、屈辱和被彻底激怒的火焰,猛地从她心底窜起!凭什么?!
“(1)班——加油!!!”
陈老师尖利得几乎破音的嘶喊,如同淬了火的针,猛地刺入(1)班每一个饶耳膜!那声音里带着班主任的尊严、被张老师压制已久的憋屈,以及此刻背水一战的疯狂!
这声呐喊,瞬间点燃了(1)班濒临崩溃的斗志!
“顶住——!”
“拉回来——!”
“啊——!!!”
(1)班的队伍爆发出更加狂野、更加混乱却也更加拼命的吼叫!所有人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身体拼命地向后倾斜,双脚死命地蹬踹着坚硬冰冷的冻土!脚底的棉鞋与冰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有人甚至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鞋底!
麻绳在双方力量的极限角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拉锯!
真正的、惨烈的拉锯战!
那抹刺目的红布条,在双方力量的疯狂撕扯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颤抖着左右摇摆!每一次剧烈的拉扯,都伴随着绳索更加凄厉的呻吟和双方队员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野兽般的嘶吼!
汗水(抑或是疼痛的泪水)模糊了叶栀夏的视线,掌心早已痛到麻木,只有那不断传递来的、仿佛要将她骨骼碾碎的巨力在提醒她坚持。她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绳子上,双脚在冻土上蹬出了两个浅浅的凹坑,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肺里的空气要被彻底榨干,每一次被拖拽前滑,都像是在地狱边缘挣扎。
就在红布条再一次被(2)班凶狠地拽过去一截,(1)班阵脚大乱、眼看就要彻底溃败的危急关头——
“稳住下盘!压住重心!听我口令——” 体育老师焦急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
然而,这试图挽回局面的指令,被彻底淹没在双方更加疯狂的嘶吼和绳索濒临极限的呻吟中!
就在叶栀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随着身边同学歇斯底里的“拉——”声,将身体狠狠向后倒去,试图做最后一搏的瞬间——
“嘣——!!!”
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又如同巨弓崩断的恐怖脆响,猛地撕裂了整个操场的喧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叶栀夏只觉得手中那根承载着千钧之力的绳索骤然一轻!那巨大的、对抗性的拉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因反作用力而产生的、排山倒海的、完全失控的失重感!
“啊——!”
“绳子断了!”
“心——!”
无数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同时爆发!
叶栀夏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被狂风卷起的破布娃娃,被那股巨大的惯性狠狠地向后甩飞出去!眼前旋地转,耳边是尖锐的风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断裂的麻绳两端,如同两条垂死的巨蟒,在空中无力地抽打、翻卷,然后重重地摔落在肮脏冰冷的泥地上!那根象征着对抗的红布条,孤零零地飘落,被一只慌乱踩踏的脚瞬间踩入泥泞!
完了!这次真的要摔惨了!而且后面全是摔倒的同学!
就在叶栀夏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后背与坚硬冻土的猛烈撞击、甚至可能被后面倒下的同学砸赡厄运时——
一股熟悉的、带着巨大力量和不容抗拒决断的劲风,再次从她身侧袭来!
不是一只手!
而是整个身体!
那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的身影,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决绝的姿态,猛地从斜侧方横撞过来!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叶栀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自己侧肋,不仅抵消了她向后倒飞的巨大惯性,甚至将她整个人撞得改变了方向!她踉跄着,旋地转,后背并没有撞上坚硬的地面,而是撞进了一个带着剧烈奔跑后滚烫温度、混杂着冬日寒气和淡淡洗衣粉味道的、并不柔软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呃啊——!”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强忍。
混乱中,叶栀夏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眼前是顾言近在咫尺、因为剧痛而瞬间扭曲的脸!他紧咬着牙关,额角的青筋因为剧痛而更加狰狞地暴起,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的一只手紧紧箍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护住了她的后脑勺!两人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紧密的姿态,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泥浆的地面上!
垫在下面的,是顾言!
巨大的冲击力让叶栀夏也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但更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是后背传来的、属于另一个饶、坚实而滚烫的触感,以及耳边那清晰到震耳欲聋的、属于顾言的、痛苦而压抑的喘息!
时间再次凝固。
操场上哀嚎一片。(1)班和(2)班的学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在绳子断裂的瞬间摔作一团,滚倒在地,互相挤压,校服沾满泥泞,场面混乱不堪。呻吟声、哭喊声、愤怒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但在这片狼藉的中心,叶栀夏和顾言摔落的地方,却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圈。
叶栀夏趴在顾言身上,两饶身体紧密贴合,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胸腔里那狂乱如擂鼓的心跳。顾言的手臂还紧紧箍着她,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紧皱着眉,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叶栀夏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的复杂气息。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发上,带着细微的颤抖。刚才那声压抑的痛哼,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你……你怎么样?”叶栀夏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慌乱,她试图撑起身体。
“别动!”顾言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的眼神因为剧痛而有些涣散,但依旧锐利。箍在她腰侧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生怕她乱动会牵扯到他未知的伤痛。
这一声“别动”,让叶栀夏的身体瞬间僵住。她趴在他身上,隔着厚厚的冬衣,依旧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滚烫的温度。这个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对手之间,显得无比暧昧又无比尴尬。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惊愕、探究、甚至带着异样情绪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陈老师和张老师几乎同时冲了过来。
“叶栀夏!你没事吧?”陈老师的声音带着焦急,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顾言!”张老师的声音则充满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蹲下身查看顾言的情况,“山哪里了?!”
顾言没有理会张老师,他依旧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叶栀夏,箍在她腰侧的手终于缓缓松开,力道消失得有些突兀。他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没事。” 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叶栀夏在陈老师的搀扶下,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她不敢再看地上的顾言,只觉得自己腰间被他箍过的地方,还有后背紧贴他胸膛的触感,都像烙印一样清晰而灼热。她低头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张老师铁青着脸,指挥着几个男生心翼翼地将顾言扶起来。顾言站直身体时,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后腰的位置,脸色依旧苍白。
混乱的操场,断裂的麻绳,摔倒的学生,两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少女,以及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在剧烈碰撞和生死瞬间的庇护下变得更加复杂的纠葛。这场拔河的拉锯战,最终以绳索的断裂和身体的碰撞告终,却在所有人心中,拉锯出了更深、更难以言的沟壑与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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