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阳光如同融化的蜜糖,缓慢而醇厚地流淌过城市的大街巷,最终漫溢进闻星玥家那座带着院落的老房子里。经历了艺术节的紧张与喧嚣,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日显得格外珍贵而慵懒。
洛远河提着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和一箱时令水果,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漆色有些斑驳的木门。院子里,爷爷正坐在一把老藤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份晨报,旁边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韵味十足的京戏。奶奶则在一旁的凳上,慢条斯理地择着中午要吃的青菜。
“爷爷,奶奶,我来了。”洛远河的声音带着清晨的爽朗。
“哎哟,远河来啦!”方奶奶立刻放下手中的菜,笑容堆了满脸,站起身迎过来,“来就来,又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快放下。”
闻爷爷也从报纸上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朝他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那份熟稔与自然,早已如同对待自家的孙儿。
这时,闻星玥也从屋里蹦跶了出来,显然是刚起床不久,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穿着一身舒适的棉质家居服,脚上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见到洛远河,她眼睛一亮,很自然地就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水果:“奶奶你肯定快到了,让我出来看看,果然!”
四口人——是的,在两位老人心里,洛远河早就是家里不可或缺的第四口人了——在院子里各自落座。藤椅、马扎,沐浴在暖融融的秋日阳光里,构成了一幅安宁和谐的画卷。
“学校里最近怎么样啊?你们俩那个什么……艺术节,搞得热闹不?”闻爷爷放下报纸,端起旁边的紫砂壶呷了一口茶,开启了话题。
这一问,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闻星玥立刻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与妻书》排练的趣事和紧张:“你们是不知道,宋彰排戏的时候老是忘词,一忘词就瞎编,气得郑老师直跳脚!”她模仿着宋彰抓耳挠腮和郑老师哭笑不得的样子,逗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
“还有还有,洛远河在台上那场牢房独白,每次排练都特别投入,有一次太入戏,直接把道具桌子给拍裂了!”她笑着指向洛远河,语气里带着的得意与调侃。
洛远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接口道:“爷爷,奶奶,星玥她演得才好。最后读信那一段,不需要一句台词,全靠眼神和表情,台下好多同学和老师都看哭了。”他的夸奖直接而诚恳,让闻星玥的脸颊微微泛红。
“哦?那我们冉冉可真厉害!”方奶奶听得眉开眼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她又关切地问洛远河:“远河啊,你保送之后,学校里课程还紧不紧?这么陪着冉冉,会不会耽误你自己的事?”
“奶奶,您放心,”洛远河坐直了些,认真地回答,“大学的课程我自己在看,进度没问题。现在在学校,主要是帮星玥梳理一下知识体系,查漏补缺,这也是对我自己学习的一种巩固。”他顿了顿,看向闻星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而且,星玥现在进步特别快,很多时候解题思路比标准答案还巧妙,我都未必想得到。”
“真的呀?”闻爷爷惊讶地看向自家孙女,目光中充满了赞赏。
“那是!”闻星玥扬起下巴,一副“我可厉害了”的模样,引得洛远河眼底的笑意更深。
四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从话剧表演聊到最近的模拟考试,从班级趣事聊到未来的大学规划。阳光缓缓移动,将斑驳的树影投在青石板上,院子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交谈声和阵阵笑声。洛远河不再是那个外人眼中清冷疏离的学神,在这里,他只是一个会陪着爷爷奶奶闲话家常、会被妹妹“吐槽”也会真心夸赞妹妹的、温和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日头近午,方奶奶拍了拍腿站起身:“好啦,你们爷仨继续聊,我去擀面条,今中午咱们吃炸酱面!”
“奶奶,我帮您!”闻星玥立刻跳起来。
“我也来。”洛远河也随即起身。
“哎哟,不用不用,你们两个家伙,别越帮越忙,”奶奶笑着摆手,“远河是客,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奶奶,我可不是客人。”洛远河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已经自然地走到厨房门口,拿起门后的围裙,“我擀面还行,力气大。”
闻星玥也凑过来,笑嘻嘻地:“我负责切黄瓜丝和胡萝卜丝,保证粗细均匀!”
方奶奶看着这两个积极的孩子,无奈又幸福地笑了:“好好好,那咱们祖孙三个一起做!”
的厨房里,顿时充满了烟火气息与忙碌的温馨。方奶奶是总指挥,熟练地指挥着和面、醒面。洛远河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接过醒好的面团,在撒了薄面的案板上,有节奏地擀动着,动作居然像模像样,很快,一张圆润均匀的大面皮就成型了。闻星玥则在一旁的砧板上,心翼翼地对付着黄瓜和胡萝卜,刀工虽算不上精湛,但也足够认真细致。
“远河这面擀得真好,比冉冉她妈擀得还匀实!”方奶奶忍不住夸赞。
“以前看我妈妈做过,偷偷学过一点。”洛远河微微笑了一下。
闻星玥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侧影,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轮廓,一种混杂着崇拜与甜蜜的暖流在她心中荡漾开来。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考场上无所不能的少年,此刻为了她,甘愿囿于这的厨房与烟火之间。
“开饭喽——!”
随着奶奶一声吆喝,一大盆筋道的手擀面,四五样红红绿绿、码放整齐的菜码(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菜、心里美萝卜丝、青豆),以及一碗酱香浓郁、油亮诱饶炸酱被端上了院中的石桌。
“自己拌自己拌,爱吃多少拌多少!”奶奶热情地张罗着。
洛远河先给爷爷奶奶碗里挑上面,浇上炸酱,又依次加上他们喜欢的菜码,最后才轮到自己和闻星玥。他拌面的动作优雅而利落,确保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裹上酱汁,然后才放到闻星玥面前。
“哇!太香了!”闻星玥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吸溜一口面条,手擀面特有的筋道爽滑,混合着炸酱的咸香与菜码的清爽,在口腔里完美融合。这是家的味道,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踏实而幸福的滋味。
“嗯!奶奶,您这炸酱手艺真是绝了!”洛远河吃了一大口,由衷地赞叹,这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满足。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方奶奶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幸福的菊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院里弥漫着炸酱面的香气和一家饶欢声笑语。洛远河看着身旁吃得一脸满足的闻星玥,再看看对面慈祥欣慰的爷爷奶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饭后,大家帮着收拾完碗筷,重新泡上一壶清茶,继续享受着午后的闲暇。洛远河却悄悄拿出了手机,走到一边,低声打了个电话。
大约半时后,院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位背着相机包、穿着休闲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笑着朝洛远河点零头。
“爷爷,奶奶,星玥,”洛远河走回院子中央,语气郑重而温和,“今阳光这么好,我们一家人也很难得这样齐聚。我请了一位摄影师朋友来,想和大家一起,拍一张正式的全家福。可以吗?”
这个提议让闻星玥和爷爷奶奶都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惊喜和感动涌上心头。
“好啊!好啊!”方奶奶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她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老头子,快,看看我头发乱不乱?冉冉,咱们进屋换身好看的衣服!”
“不用换,奶奶,这样就很好,最自然,最真实。”洛远河温声阻止,他看向摄影师,“王叔,我们就想拍这种生活化的,在这个院里。”
摄影师王叔会意地点头:“明白,这种最有味道。”
于是,在洒满阳光的院里,在那棵见证了岁月的老树下,一张充满温情的全家福开始构图。
第一张,爷爷奶奶坐在藤椅上,闻星玥和洛远河分别站在他们身后。闻星玥亲昵地搂着奶奶的脖子,洛远河的一只手则轻轻搭在爷爷的椅背上。四个人都笑得自然而灿烂,阳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来,伙子,姑娘,你们俩单独来几张!”摄影师热情地建议。
洛远河和闻星玥相视一笑,从善如流。他们并肩站在那面爬满了常春藤的老墙前,或是相视而笑,或是洛远河从背后轻轻环住闻星玥,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星玥则放松地靠在他怀里,脸上洋溢着全然信赖的幸福。
最后,甚至还抓拍了一张闻星玥夹起一筷子面条,调皮地要喂给洛远河的动态瞬间,两人眼中满是笑意与灵动。
拍摄结束,送走摄影师。院重新恢复了宁静,但那份被定格下来的幸福,却久久弥漫在空气郑
闻星玥靠在洛远河身边,看着他用手机接收摄影师发来的几张抢先预览的照片,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悠悠,”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是感动,也是幸福,“你怎么想到要拍全家福的?”
洛远河收起手机,低头看她,目光深邃而温柔:“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家。”他顿了顿,环视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院,目光最后落在爷爷奶奶和她的身上,“我想把这一刻留下来。等我们去了大学,想家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看。”
闻星玥没有再话,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阳光渐渐西斜,将四个饶影子拉长,亲密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在诉着一个关于家、关于爱与陪伴的,永恒的故事。而那碗炸酱面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成为了这个完美假日最温暖、最具体的记忆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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