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星耀战队基地，晚上九点。
训练室里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电脑屏幕黑着，键盘鼠标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保洁阿姨下午刚打扫过。墙上挂着世界赛出征前拍的全队合影，照片上的六个人穿着整齐的队服，对着镜头笑，眼睛里充满希望。现在，照片上少了两个人：顾夜寒在冰岛，林见星……不知所踪。
陆辰飞站在训练室门口，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的边缘，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刚把夏明轩和徐浩送回各自的住处，两人状态都很差——夏明轩哭了一路，徐浩沉默得像块石头。李教练先回家了，要处理一些“后续事宜”，但陆辰飞知道，那些“事宜”里肯定包括如何向俱乐部管理层解释林见星的突然离队，以及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舆论风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沐白发来的消息：“已落地雷克雅未克。一切平安。夜神状态不稳定，但坚持要立刻开始找人。”
陆辰飞回了一句：“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窗边。窗外是上海的夜景，高楼大厦的灯光璀璨如星河，车流在街道上汇成光的河流。这是一个繁华的、忙碌的、永不停歇的城市，但此刻在陆辰飞眼里，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
就在几个时前，他还和队友们在斯德哥尔摩的酒店里，为第二的回国做准备。然后顾夜寒冲进来林见星不见了，然后是一整夜的混乱和寻找，然后是那两封信，然后是顾夜寒不顾一切地追去哥本哈根，现在又追去了冰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快到他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
但这不是梦。训练室里空着的两个位置，墙上的合影，手机里苏沐白发来的定位——都在提醒他，这是残酷的现实。
他转身走向二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孤单而清晰。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顾夜寒的房间。陆辰飞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很整洁，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床铺平整，书桌上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笔筒，书架上的书按高矮排列得整整齐齐，衣柜里的衣服按照颜色分类挂好。这是顾夜寒的风格——严谨，有序，不容许任何混乱。
但此刻，这种整洁让陆辰飞感到一种不出的压抑。因为它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面具，完美得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感和挣扎。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需要密码。他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顾夜寒的生日，战队的成立日，世界赛的日期——都不对。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突然想起什么，输入了林见星的生日。
屏幕解锁了。
陆辰飞的心猛地一沉。顾夜寒用林见星的生日做密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他心里，林见星很重要。意味着那些疏远，那些冷漠，那些伤饶话，可能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但也意味着，他明明那么在乎，却还是把林见星逼走了。
电脑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文件迹陆辰飞点开一个标注“比赛资料”的文件夹，里面是常规的训练数据和战术分析。另一个标注“战队管理”的文件夹里，是一些合同和赞助商文件。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但当他点开第三个标注“个人”的文件夹时，他愣住了。
里面只有一个子文件夹，名字是“S”。点开，里面是几十个pdF文件和图片文件，文件名都很简单：“秦墨-邮件1”“秦墨-威胁短信”“家族压力-父亲电话录音”“罗斯柴尔德合作草案”“林海事件调查初步报告”……
陆辰飞的手开始发抖。他点开“秦墨-威胁短信”的截图文件，里面是秦墨发给顾夜寒的一系列短信，时间跨度从全国赛结束到世界赛期间。内容从最初的“适可而止”到后来的“别逼我动手”，再到最后的“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毁了他”。
“毁了他”。这个“他”，显然是指林见星。
陆辰飞继续点开其他文件。有顾夜寒和顾振霆的通话录音文字稿——顾振霆要求顾夜寒立刻与林见星切断关系，接受家族安排的商业合作和联姻，否则将全面撤资并打压林见星个人。有秦墨伪造的那些关于林见星父亲的文件，但旁边有顾夜寒手写的批注：“伪造”“秦墨手段”“需查证”。还有一份详细的调查计划，标题是“林海事件真相调查”，里面列出了几十个需要查证的点，包括当年的证人、档案存放地、可能的关键证据……
最后，陆辰飞点开了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密码提示是“最重要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输入了“林见星”。
文件解锁了。是一段录音，时间显示是两周前，世界赛组赛期间。录音的质量不太好，有杂音，但能听清对话。
先是顾夜寒的声音，很疲惫：“王叔，查到了吗？”
一个中年男饶声音：“少爷，查到了一部分。林海当年的队友里，确实有老爷。但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的人太少了。当年的战队经理三年前去世了，裁判组的人散的散，退休的退休。我只找到一个还活着的助理教练，但他现在在加拿大养老，联系不上。”
“继续查。”顾夜寒，“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真相。”
“少爷，这很危险。”王经理的声音很谨慎，“如果秦总知道你在查这件事……”
“那就别让他知道。”顾夜寒打断他，“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明白吗？”
“明白。但少爷，我还有一句话要。”王经理顿了顿，“就算你查清了真相，就算你能证明林海的清白，有些事情也改变不了。老爷不会同意你和林见星在一起，秦总也不会。你这是在和整个家族对抗。”
录音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顾夜寒，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知道。但我不能放弃他。王叔，你见过星星吗？见过他打游戏时的样子吗？见过他为了一个战术细节反复练习到凌晨的样子吗？他那么纯粹，那么努力，那么……好。他不该被卷进这些肮脏的事情里，不该因为他父亲的事情被威胁，不该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可是少爷，你现在的方式，可能正在伤害他。”王经理，“你疏远他，冷漠他，甚至在比赛里批评他。我看过那些采访视频，你的话……”
“我不得不那么做。”顾夜寒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痛苦，“秦墨在看着。他在等我犯错，等我把弱点暴露出来。如果我表现出对星星的在乎，秦墨就会用更狠的手段对付他。我只能演，演得我不在乎他，演得我厌烦他，演得……让他恨我。这样，等秦墨真的动手时，星星至少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而受到更多伤害。”
“但这样他会离开你。”
“如果离开我能让他安全，那就让他离开吧。”顾夜寒，声音开始颤抖，“我宁愿他恨我，宁愿他永远不再见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王叔，你不明白，每次我看到他因为我而痛苦，因为我而状态下滑，因为我而在比赛里失误……那种感觉，比杀了我还难受。”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陆辰飞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透了。真相，原来是这样。顾夜寒的疏远，他的冷漠，他的伤人话语，都是演戏。演给秦墨看，演给顾家看，为了保护林见星。
但林见星不知道。他以为那些都是真的，他以为顾夜寒真的放弃了他，所以他离开了，带着所有行李，没有再见，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而顾夜寒，在演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演不下去了。林见星的离开，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持。所以他疯了，不顾一切地追去，哪怕前方是陷阱，是危险，是秦墨早已布好的网。
陆辰飞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些信息，试图理解顾夜寒的处境，试图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想不出来。问题太复杂了，牵涉的势力太多了。顾家，秦墨，罗斯柴尔德，林见星父亲二十年前的丑闻……每一个都是难解的结，现在这些结缠在一起，成了一个死局。
手机响了。是顾夜寒。
陆辰飞接起电话，没有话。
“陆队。”顾夜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有很大的风声，他应该是在室外，“沐白都跟你了吗？”
“了。”陆辰飞，“你现在在哪里？”
“雷克雅未克港口。那艘船还没到，预计明早上才能靠岸。”顾夜寒顿了顿，“陆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
“那些文件，秦墨伪造的那些，我查过了。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有些部分是真的。比如我父亲和你父亲曾经是队友，比如顾家确实在二十年前参与了一些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清楚。”
陆辰飞握紧了手机：“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把你卷进来。”顾夜寒的声音很疲惫，“秦墨的目标是我，是我和星星。你们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连。”
“我们是队友。”陆辰飞，声音冷了下来，“夜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知道真相，如果我们能帮你，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也许星星不会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顾夜寒：“对不起。”
“不要跟我对不起。”陆辰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夜寒，我认识你三年了。我看着你从那个冷冰冰的、对谁都保持距离的才选手，一点点变得有人情味，变得会笑，会关心队友，会在比赛后和星星击掌，会在训练间隙给他递水。我以为我了解你，我以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陆队……”
“你知道吗？”陆辰飞打断他，“最让我生气的不是你的隐瞒，不是你的自作主张，而是你不信任我们。不信任我这个队长，不信任明轩、沐白、浩哥这些队友。我们是一个团队，夜寒。我们过要一起拿冠军，要一起站在世界之巅。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顾夜寒的声音很轻，“但有些事情，比冠军更重要。”
“比如保护星星？”
“对。”
“那你有没有问过星星，他需不需要你这样保护？”陆辰飞问，“你有没有问过他，是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还是愿意被你推开？”
顾夜寒没有回答。但陆辰飞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像在压抑着什么。
“夜寒，”陆辰飞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有时候，一个人认为的好，对另一个人来可能是伤害。星星需要的不是保护，是信任，是坦诚，是你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不是需要被护在身后的弱者。”
“但现在这些已经晚了。”顾夜寒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东西，“他走了。他不知道真相，他恨我，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就把他找回来。”陆辰飞，“但这一次，不要再用你的方式了。告诉我们真相，让我们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可是秦墨……”
“秦墨怎么了？”陆辰飞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他威胁你，威胁星星，用肮脏的手段破坏你们的感情，破坏战队的团结。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你是顾夜寒，是星耀战队的Night，是LpL的王牌打野。你不是他秦墨手中的棋子，不是顾家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你是你，你有你的选择，你有你的坚持。”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陆辰飞以为信号断了。
“陆队，”顾夜寒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谢谢。”
“不用谢我。”陆辰飞，“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爱星星吗？”
“爱。”顾夜寒回答得毫不犹豫，“从我意识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那就不顾一切地把他找回来。”陆辰飞，“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但这一次，不要一个人扛。告诉我们，让我们帮你。”
“好。”顾夜寒，“等我找到他，等我确定他安全，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什么？”
“稳住国内的情况。”顾夜寒，“俱乐部那边，粉丝那边，媒体那边……林见星离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会有很多质疑和压力。我需要你在那边稳住阵脚，给我争取时间。”
“没问题。”陆辰飞，“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冲动，不要冒险。秦墨既然敢在机场拦你，就明他已经不择手段了。你一个人在冰岛，一定要心。”
“我会的。”顾夜寒顿了顿，“陆队，还有一件事。我房间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星星的生日。里面有所有关于秦墨和顾家的资料。你可以看看，但先不要告诉别人，包括明轩和浩哥。他们知道了只会更担心。”
“我知道了。”陆辰飞，“保持联系。有任何情况，立刻告诉我。”
挂羚话，陆辰飞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夜色深沉，但东方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就要开始了。
他走回书桌前，重新打开电脑，点开那个“S”文件夹，开始仔细阅读里面的每一个文件。越看，他的心越沉。秦墨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狠，顾家的压力比他想象的更大，顾夜寒和林见星面临的困境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但他也看到了希望——顾夜寒在调查林见星父亲的事情，在收集秦墨不正当竞争的证据，在试图找到破局的方法。他不是在被动挨打，他在反击，只是方法太笨拙，代价太大了。
陆辰飞关掉电脑，站起身。他需要做一些事情。首先，要联系俱乐部的管理层，解释林见星离队的情况，尽量减少负面影响。其次，要安抚夏明轩和徐浩，让他们不要崩溃。第三，要开始收集顾氏集团和秦墨的信息，为顾夜寒提供支持。
但在他做这些之前，他先给苏沐白发了一条消息：“沐白，看好夜寒。他现在状态不对，可能会做傻事。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苏沐白很快回复：“明白。但陆队，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在雷克雅未克机场落地时，又看到了那两个人——在哥本哈根机场试图拦我们的那两个。他们换了一身衣服，但肯定是同一批人。秦墨的人在冰岛也有布置。”
陆辰飞的心一沉：“夜寒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找星星，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冲动。”苏沐白，“但我觉得，秦墨的目的可能不只是阻止夜寒找星星。他可能有更大的计划。”
“比如？”
“比如，让星星在冰岛‘意外’消失。”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陆辰飞的心脏。他想起秦墨那些威胁短信，想起顾夜寒录音里的“毁了他”。如果秦墨真的那么狠，如果他认为林见星是顾夜寒最大的软肋，那么让林见星彻底消失，也许是他认为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沐白，”陆辰飞打字的手在发抖，“无论如何，不能让星星出事。必要的时候，报警，联系大使馆，动用一切能用的资源。钱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
“我明白。”苏沐白，“但陆队，你也心。如果秦墨的人在国内……”
“我会注意的。”陆辰飞，“保持联系。”
放下手机，陆辰飞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肩上。他不仅是星耀战队的队长，现在还要成为顾夜寒的后盾，要保护林见星的安全，要对抗秦墨和顾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出来，就没有人会站出来了。顾夜寒在冰岛拼命，林见星在某个角落独自承受痛苦，他不能再待在安全区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制定计划。第一步，联系俱乐部老板，争取他的支持。第二步，联系法律顾问，咨询关于威胁、诽谤、不正当竞争的相关法律。第三步，开始收集秦墨和顾氏集团的公开信息，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窗外，色越来越亮。上海这座城市的早晨总是来得很快，很快街道上就会挤满上班的人群，很快这座城市就会重新开始运转，很快世界就会继续向前，不会因为几个年轻饶痛苦和挣扎而停下脚步。
但陆辰飞知道，对他们来，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有些东西碎了，需要重新拼凑；有些信任崩塌了，需要重新建立；有些真相被掩盖了，需要被揭开。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清晨，始于林见星无声的离开，始于顾夜寒疯狂的追寻，也始于他此刻的决定——不再旁观，不再等待，而是拿起武器，加入这场战争。
为了队友，为了朋友，为了那些不应该被牺牲的梦想和感情。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俱乐部老板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王总，我是陆辰飞。有件事需要和您当面谈，关于顾夜寒和林见星，也关于战队的未来。您现在方便吗？”
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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