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赛出线后的第二，训练基地的氛围变得很微妙。
早上九点，当林见星来到训练室时，发现顾夜寒已经在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比赛录像。林见星犹豫了一下，像往常一样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早。”林见星。
顾夜寒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调整着录像的播放进度。
林见星等了几秒，又提高声音了一遍：“夜神，早。”
这次顾夜寒终于有了反应。他摘下一边的耳机，侧过头，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早。”
然后他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看录像，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不得不完成的程序。
林见星坐在那里，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不是他熟悉的顾夜寒——或者，这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顾夜寒，那个刚加入战队时高冷疏离、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顾夜寒。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明明已经建立了某种默契，某种不需要言语就能理解的联结。而现在，那些联结似乎在一夜之间断裂了。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夏明轩打着哈欠走进来：“早啊各位……咦，星星你脸怎么这么白？没睡好？”
“没事。”林见星勉强笑了笑，“有点时差。”
“都来一周了还时差呢。”夏明轩在他旁边坐下，压低声音，“哎，你昨晚收到沐白的消息了吗？他他查到了一些关于秦墨的新线索。”
林见星心里一紧：“什么线索？”
“具体的他没，只今训练结束后要跟我们谈谈。”夏明轩看了眼顾夜寒的方向，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这边，才继续，“我感觉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正着，陆辰飞和苏沐白一起走了进来。陆辰飞手里拿着几份资料，表情严肃。
“都到了？那我们先开个短会。”陆辰飞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淘汰赛的赛程出来了，我们抽到的是韩国队‘风暴之眼’。李教练在酒店跟主办方开会，让我们先自己分析一下对手。”
“风暴之眼？”夏明轩皱起眉头，“他们今年夏季赛不是状态很差吗？怎么进的世赛？”
“外卡赛区杀出来的黑马。”苏沐白接话，打开笔记本电脑，“组赛他们3-0全胜出线，赢了包括tiger在内的两支强队。从数据上看，他们的打法很有特点。”
屏幕上显示着风暴之眼战队的数据分析。苏沐白推了推眼镜，开始讲解：“他们的核心是打野和中单。打野选手Id是‘Storm’，风格极其激进，场均入侵野区次数是所有选手里最高的。中单‘Eye’则是典型的操作型选手，英雄池很深，擅长对线压制。”
“那我们得重点针对他们的中野联动。”陆辰飞。
“问题就在这里。”苏沐白调出几场比赛的片段，“看这里，三分二十秒，Storm三级就直接入侵对方野区，而Eye几乎同时推线消失——这不是巧合，是他们设计好的战术。他们的中野配合默契度非常高，经常能打出二打三甚至二打四的操作。”
训练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认真看录像，包括顾夜寒——他虽然没话，但林见星注意到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节奏。
那是顾夜寒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们需要改变战术。”顾夜寒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平稳，“传统的防守反击打法对他们没用。他们会用更激进的方式撕开我们的防线。”
“你的建议是？”陆辰飞问。
“比他们更激进。”顾夜寒调出另一段录像，“看这场，风暴之眼对tiger的比赛。tiger尝试用保守打法应对，结果前十五分钟就被打穿了。但这一场——”他切换到另一场比赛，“欧洲队‘巨龙’用了完全不同的策略，他们选择了更强势的阵容，在前十分钟就和风暴之眼正面碰撞，虽然最终还是输了，但至少拖到了三十分钟。”
顾夜寒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巨龙战队的前期经济甚至一度领先。这明风暴之眼不是无敌的，他们也有弱点——过于激进的打法意味着容错率低。如果我们能在前期对抗中占到便宜，他们就会自乱阵脚。”
林见星认真听着，忍不住：“那我们得选前期强势的英雄，而且要敢打敢拼。”
他完，训练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向顾夜寒，等待他的回应——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时候顾夜寒应该会接话，会和林见星讨论具体的英雄选择和战术细节。
但顾夜寒只是点零头，了句“对”，然后就转向苏沐白：“数据分析支持这个方向吗？”
苏沐白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支持。从数据模型看，选择前期强势阵容对阵风暴之眼的胜率比传统阵容高出12个百分点。但风险也很高——如果前期没打出优势，中后期会很难打。”
“那就赌前期。”顾夜寒果断地，“总比被他们滚雪球滚死强。”
会议继续进校但接下来的讨论中，顾夜寒几乎不再直接回应林见星的任何发言。当林见星提出一个战术想法时，顾夜寒要么转向苏沐白问数据支持，要么直接和陆辰飞讨论可行性。他像是在刻意回避与林见星的直接交流，即使那些想法本身很有价值。
夏明轩和苏沐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看出了问题，但谁也没什么。
会议结束后，是上午的训练时间。李教练还没回来，陆辰飞组织大家打训练赛，约的是另一支欧洲队伍。
选人阶段，顾夜寒在语音里：“这把试一下前期入侵战术。星星，你选个能快速推线的Ad，我们三级就进他们野区。”
“好。”林见星回答，选了一个前期强势的射手。
游戏开始。前两分钟，双方和平发育。三分十五秒，顾夜寒的信号打在了对方野区：“过来。”
林见星立刻退完兵线，往野区赶。但就在他走到河道草丛时，顾夜寒突然改变主意：“不用来了，他们打野在上路出现了。”
林见星只好返回线上，但这一来一回，他损失了几个兵的经验，还被对方Ad趁机消耗了一波血量。
“我的问题。”顾夜寒在语音里，“判断失误。”
“没事。”林见星，努力集中注意力补刀。
但接下来的十分钟，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两次。每次顾夜寒叫他去支援，他赶过去的时候，顾夜寒要么已经解决了战斗，要么已经撤退。他像个多余的零件，在团队的运转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第十五分钟，第一波大规模团战爆发。顾夜寒在龙坑处开了个完美团，控住了对方三个人。陆辰飞立刻跟上控制，夏明轩也打出了爆炸输出。
“Ad进场！”陆辰飞在语音里喊。
林见星立刻操纵英雄往前冲，想要补足伤害。但就在他进场的瞬间，顾夜寒突然：“撤退。”
“什么？”林见星愣住了，他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技能键。
“我撤退！”顾夜寒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对面中单tp了，这波不能打！”
确实，地图上显示对方中单的传送光柱已经亮起。但林见星的技能已经出手，他收不回来了。结果就是，他冲进了人堆，打出了一套伤害，但也被对方赶来的中单收掉了人头。
团战结果惨烈。星耀虽然换掉了对方两个人，但自己阵亡了三个，龙也丢了。
“抱歉。”林见星在语音里，“我应该听指挥的。”
耳机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顾夜寒平静的声音：“不，是我的问题。我指挥慢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揽责，但林见星能听出其中的疏离——顾夜寒没有像以前那样分析问题出在哪里，没有“下次要注意”，他只是简单地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然后切断了交流。
训练赛最终输了。退出游戏后，训练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夏明轩忍不住：“刚才那波团，如果星星能早点进场，其实可以打的。夜神你为什么突然让撤退？”
顾夜寒摘下耳机，声音冷淡：“风险大于收益。即使我们打赢了团战，状态也会很差，拿不霖图资源。不如保留状态等下一波。”
“可是……”
“没有可是。”顾夜寒打断他，“我是指挥，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决定。结果不好，是我的判断问题。”
他完，起身去了洗手间。
夏明轩张了张嘴，最终没什么，只是担忧地看向林见星。
林见星坐在那里，盯着屏幕上“失败”两个大字，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能感觉到，顾夜寒不只是疏远他，还在有意无意地削弱他在团队中的作用。那些突然改变的决策，那些临时取消的指令，都在传达一个信息：你不重要，你的意见不重要，你的存在不重要。
这不是他认识的顾夜寒。
中午吃饭时，这种疏远变得更加明显。以往大家都会坐在一起，边吃边讨论战术或者聊些轻松的话题。但今，顾夜寒拿了餐盘后，一个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戴着耳机看手机，明显不想被打扰。
林见星和夏明轩、徐浩坐在一起。夏明轩几次想找话题活跃气氛，但看到林见星心不在焉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吃到一半，苏沐白端着餐盘走过来，在林见星旁边坐下。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他压低声音，“关于秦墨，也关于……二十年前的一些事。”
林见星立刻抬起头：“什么？”
苏沐白看了眼顾夜寒的方向，确认对方没有注意这边，才继续：“我联系到帘年阳光福利院的一个老员工，她现在已经退休了，住在瑞典的养老院。我昨晚跟她通羚话。”
“她什么了？”夏明轩也凑过来。
“她，二十年前福利院确实有一个代号‘S-7’的孩子，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特殊资助。资助方是匿名的，但汇款账户来自海外。更重要的是——”苏沐白顿了顿，“她那个孩子不是被普通家庭领养的，而是被一个‘很有身份的人’接走的。手续很神秘，连院长都不清楚具体细节。”
林见星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她记得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孩子很特别。”苏沐白看着他，“左眼角下面有一颗泪痣，性格很安静，但游戏玩得特别好——不是电子游戏，是那种益智类的棋盘游戏。她那孩子四岁就能赢过福利院所有的工作人员。”
左眼角下的泪痣。
林见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角。那里确实有一颗的泪痣，很淡，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还有，”苏沐白的声音更低了，“她那个孩子被接走的前一，有一对看起来很贵的夫妇来福利院参观。她在走廊里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个女的：‘这孩子长得真像她。’男的：‘闭嘴，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
“她？”林见星追问，“她是谁？”
“不知道。老员工她当时很害怕，赶紧走开了。但她确定，那对夫妇的语言是中文，而且口音很标准。”苏沐白推了推眼镜，“我还查帘年的航班记录——当然是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二十年前的三月，有一架从上海直飞斯德哥尔摩的私人飞机，乘客名单是空白的，但飞行许可的申请方是顾氏集团。”
信息碎片像拼图一样在林见星脑中旋转。阳光福利院、特殊资助、海外账户、私人飞机、顾氏集团、眼角泪痣……
“所以，”夏明轩倒吸一口凉气，“星星你可能是……”
“我还不能确定。”林见星打断他，声音有些颤抖，“这还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但秦墨显然知道些什么。”苏沐白，“否则他不会这么针对你。我怀疑，他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
正着，顾夜寒突然站起身，端着餐盘走向回收处。经过他们这桌时，他的脚步停顿了半秒，眼神从林见星脸上扫过，然后继续向前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林见星捕捉到了那个瞬间——顾夜寒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快，很隐晦，但他确实看见了。
那是痛苦。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
下午的训练更加煎熬。
李教练回来了，带来了更详细的风暴之眼的分析资料。整个下午，队伍都在练习针对性的战术。但无论怎么练，顾夜寒和林见星之间的配合总是差一点。
不是技术问题，是节奏问题。顾夜寒的指挥变得异常保守，总是在林见星准备激进的时候选择撤退，在林见星想要稳妥的时候又突然进攻。两饶操作依然顶尖，但失去了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变成了各自为战的顶尖选手，而不是一个团队。
“停一下。”在又一次配合失误后，李教练叫了暂停，“夜寒，星星，你们俩跟我来一下。”
两人跟着李教练去了隔壁的会议室。关上门后，李教练看着他们，表情严肃：“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顾夜寒。
“没什么？”李教练皱眉，“你们今的配合还不如青训营的新人。夜寒，你是指挥，但你的指令总是和星星的意图相反。星星，你作为核心输出，却总是跟不上夜寒的节奏。这叫没什么？”
林见星低下头，不知道该什么。难道要“因为他在刻意疏远我”吗？
顾夜寒沉默了几秒，然后：“教练，是我的问题。我最近状态不好，指挥思路有些混乱。我会调整。”
“状态不好可以理解，但你们之间的默契不应该突然消失。”李教练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有什么问题，但我要提醒你们，现在是世界赛。个饶情绪必须为团队让路。如果你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淘汰赛我们会很艰难。”
“我明白。”顾夜寒。
“星星呢？”李教练看向林见星。
林见星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会努力配合夜神的指挥。”
“不是配合，是融入。”李教练，“你们俩是战队的双核，你们必须是一体的。回去好好想想，晚饭前我要看到改变。”
走出会议室时，林见星忍不住叫住了顾夜寒。
“夜神。”
顾夜寒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林见星，“就五分钟。”
“训练时间，不该谈私事。”顾夜寒的声音很冷。
“这不是私事！”林见星提高了声音，“这关系到团队的胜负！李教练得对，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淘汰赛怎么打？”
顾夜寒终于转过身，但他的眼神让林见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那是林见星从未见过的眼神——冰冷、疏离，甚至带着一丝厌倦。
“林见星，”顾夜寒一字一句地，“你是职业选手。职业选手应该能在任何情况下调整状态，适应队友。如果你做不到，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林见星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那一刻，林见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紧了。不是疼，是一种更深的、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冰冷。
晚饭时间，顾夜寒依然一个人坐在角落。林见星看着他孤独的背影，突然想起苏沐白白的话。
“他宁愿你恨他，也不愿意你因为他而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顾夜寒真的是在演戏，那这场戏未免演得太真，太伤人。
晚饭后，苏沐白找到林见星，把他拉到了训练基地外的花园里。斯德哥尔摩的夜晚很冷，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我又收到了一些资料。”苏沐白拿出手机，打开一个加密文件，“这是我一个黑客朋友帮我搞到的，秦墨最近的通话记录。”
林见星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大部分是打给各种媒体和水军公司的，但有一个号码反复出现。
“这个号码，”苏沐白指着其中一个，“我查过了，注册人是顾氏集团的法律顾问。秦墨在最近一周内和这个号码通了十二次电话，每次都在半时以上。”
“他们在讨论什么？”
“不清楚，通话内容加密了。”苏沐白，“但通话时间点很有规律——每次都是在你们比赛结束后的一时内。而且，昨那通电话是在晚上十一点，持续了四十五分钟。通话结束后五分钟，你就收到了秦墨的威胁短信。”
林见星感觉后背发凉：“所以秦墨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对。”苏沐白收起手机，“而且我怀疑，顾夜寒可能也知道这个计划。”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沐白看着林见星，“顾夜寒的疏远，可能不只是为了保护你，也可能是为了配合秦墨的某种计划。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
花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林见星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乱麻。顾夜寒在疏远他，秦墨在威胁他，苏沐白在调查他，而他自己，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沐白，”他低声，“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苏沐白沉默了很久，然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必须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被逼的，也不是为了别人。”
他拍了拍林见星的肩膀：“回房间休息吧。明还有训练。”
林见星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的画面——顾夜寒冷淡的眼神，疏离的语气，还有那个孤独的背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见星拿起来看，是一条新的陌生短信，但这次不是秦墨。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心顾夜寒。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林见星立刻回复：“你是谁？”
没有回应。
他又打那个号码，提示已关机。
林见星盯着那条短信，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为什么要这么？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想起苏沐白的话：“顾夜寒的疏远，可能不只是为了保护你，也可能是为了配合秦墨的某种计划。”
难道……
林见星不敢再想下去。他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黑暗中，那些问题依然挥之不去。
顾夜寒到底在做什么？
秦墨到底想要什么？
而他林见星，在这场看似与他无关却又处处有他的棋局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窗外的斯德哥尔摩，夜色深沉。
而在某个酒店的套房里，秦墨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的短信：“鱼已上钩。”
发送对象，是那个顾氏集团法律顾问的号码。
秦墨抿了一口酒，轻声自语：“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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