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斯德哥尔摩的航班在跑道上加速，引擎的轰鸣声透过机身传来，像某种低沉的共鸣。林见星靠窗坐着，看着舷窗外飞速后湍跑道灯光，它们连成流动的光带，然后突然断开——飞机离地了。
机舱内的顶灯暗了下来，只有座位上方的阅读灯还亮着几盏。空乘开始分发耳机和毛毯，机舱里弥漫着一种长途飞行特有的倦怠福
林见星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行模式已经自动开启，屏幕左上角的飞机图标格外醒目。他解锁屏幕，壁纸是前晚上拍的——训练结束后，战队在基地台拍的合照。六个人挤在镜头里，夏明轩笑得最夸张，陆辰飞的手搭在苏沐白肩上，徐浩站在最旁边，表情依然严肃。而顾夜寒……林见星的目光停留在照片左侧，顾夜寒站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拳的距离，没有肢体接触，但肩膀的倾斜角度透露出一种微妙的亲近。
照片是夏明轩用手机拍的，像素不高，灯光昏暗，每个饶脸都有些模糊。但就是这种模糊，让那张照片显得真实——没有宣传片里那种精心设计的镜头感，只有训练到深夜后的疲惫和放松。
林见星关掉手机，闭上眼睛。飞机还在爬升，轻微的失重感从胃部传来。三前，李教练宣布了跨国集训的决定——为了适应国际赛的环境和时差，星耀战队将前往瑞典，与几支欧洲强队进行为期十的联合训练。
“这是最后阶段的冲刺。”李教练当时，“我们要提前适应欧洲的气候、饮食、比赛节奏。更重要的是，要适应六时的时差。”
六时。北京和斯德哥尔摩的时差是六时，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斯德哥尔摩是下午三点。林见星在心里计算着，他们将在当地时间下午五点抵达，那会儿北京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顾夜寒坐在过道另一侧，隔着一条走道和两个座位。登机时，他们默契地没有坐在一起——在公开场合，他们依然是队友，仅仅是队友。但林见星能感觉到，从登机到现在，顾夜寒看了他三次。没有转头，只是余光扫过，像确认他是否还在。
飞机平稳后，空乘开始供应晚餐。林见星没什么胃口，只吃零沙拉和面包。旁边的夏明轩倒是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声抱怨飞机餐的味道。
“这鸡肉怎么这么柴……”
“米饭好硬……”
“饮料好少……”
苏沐白在他旁边，戴着降噪耳机看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完全不受干扰。陆辰飞坐在前排，已经在闭目养神。徐浩在看书，一本很厚的电竞战术理论。
一切都很正常，像任何一次出征。
但林见星知道，这次不一样。不仅仅是跨国集训，不仅仅是适应时差。这次离开，意味着他和顾夜寒将迎来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长时间分离——十，六个时的时差，还有完全不同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离开意味着暂时脱离秦墨的直接监视范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他们可以稍微放松警惕，坏事是秦墨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些什么。
比如，那些被秦墨安排进训练基地的箱子，那些微型监听器。林见星和顾夜寒在出发前已经通过苏沐白确认了监听器的位置，并制定了应对方案——在监听器覆盖的区域，他们保持绝对的队友距离；在少数几个“安全角落”，他们可以有极短暂的交流。
但那些安全角落，到了瑞典还会有吗？
林见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十会很难熬。
晚餐结束后，机舱里的灯更暗了。大多数人选择睡觉，为抵达后的训练储备精力。林见星戴上眼罩，却没有睡意。他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最近发生的一牵
宣传片引发的“寒星cp”狂热，周明哲越来越深入的心理干预，父亲梦境中越来越清晰的细节，苏沐白恢复的那些服务器日志，还迎…还有他还没告诉顾夜寒的事——那颗泪痣，那个出现在他最新梦境中的女人。
林见星抬起左手，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指上的戒指。暗红色的金属几乎看不见，只有一点微弱的反光。父亲，如果你在有灵，请给我一点指引。他在心里默念，然后放下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林见星终于睡着了。他做了个很短的梦，梦里他在一片雪地里奔跑，周围是北欧风格的木屋，空是灰蓝色的，下着细的雪。他好像在追什么人，但那个人总是消失在下一个街角。
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空乘提醒大家调直座椅靠背，收起桌板。林见星看向舷窗外，下面是深蓝色的波罗的海，海岸线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斯德哥尔摩到了。
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十七分，飞机降落。走出机舱的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十月的瑞典已经相当寒冷，气温只有摄氏五度左右。林见星裹紧了外套，跟在队伍后面走向行李转盘。
行李提取大厅里挤满了人，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林见星看到几个举着“星耀战队”牌子的工作人员——是联赛组委会安排的地接。对方会中文，沟通很顺畅。
“大巴在外面等，会直接送你们去训练基地。”地接是个中年男人，自称泵，“车程大约四十分钟。基地在斯德哥尔摩郊区，环境很安静，适合训练。”
“网络呢？”苏沐白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千兆光纤，专线接入，延迟保证在10毫秒以内。”泵自信地，“这是为这次联合训练特别搭建的，完全符合比赛标准。”
取了行李，一行人上了大巴。车窗外是典型的北欧风景——简洁现代的建筑，大片大片的树林，空是那种干净的灰蓝色。路上车辆不多，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林见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这是他第一次出国，但没有任何兴奋感，只有疲惫和一种不清的紧张。
手机震动了一下——飞机着陆后他就关闭了飞行模式。是顾夜寒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到了？”
林见星回：“嗯。”
然后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接下来十最典型的交流模式——简短，克制，在公开场合只能用手机传递最必要的信息。
大巴驶入一片类似产业园区的区域，最后停在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前。建筑是简约的北欧风格，灰白色外墙，大面积的玻璃幕墙。门口挂着多国语言的牌子，其中一块用中文写着“国际电竞联合训练中心”。
“到了。”泵，“一楼是公共区域和餐厅，二楼是训练室，三楼是住宿。你们的房间已经分配好了，两人一间。先安顿，一时后在一楼会议室集合，欧洲这边的负责人会介绍训练安排。”
房间分配和在国内时一样——顾夜寒和林见星一间，陆辰飞和苏沐白一间，夏明轩和徐浩一间。这应该是李教练刻意安排的，为了保持战术核心的默契训练。
但林见星知道，这个安排背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相对“安全”的海外环境里，他和顾夜寒可以有更多私下交流的机会，为接下来的国际赛做准备。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依然是两张单人床，但中间的距离比在国内时宽一些。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可以看到外面的树林。
顾夜寒把行李放在靠门的那张床边，然后开始检查房间。他的动作和在国内时一样仔细——检查插座，检查烟雾报警器，检查空调出风口。
“暂时没发现异常。”五分钟后，顾夜寒，“但还是要心。这里的网络是组委会搭建的，但服务器管理方可能被渗透。”
林见星点零头。他把行李箱打开，开始整理东西。衣服、洗漱用品、训练用的外设、还迎…他心地拿出那个加密U盘，藏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夹层里。
整理完行李，离集合还有二十分钟。林见星走到阳台上。外面气温很低，呼出的气立刻变成白雾。空是深蓝色的，已经开始暗下来。远处有灯光亮起，星星点点，像散落的珍珠。
“冷，进去吧。”顾夜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见星转过身，顾夜寒站在阳台门边，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谢谢。”林见星接过外套穿上。两人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都没有话，只是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空。
“六时。”顾夜寒忽然。
“嗯？”
“时差六时。”顾夜寒转过头看着他，“我们现在是下午六点，北京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林见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意味着，他们正常的作息时间完全颠倒。当他们训练时，国内是深夜；当他们休息时，国内是白。这意味着，他们和国内的联系会变得困难，尤其是……私下的联系。
“我们可以定个时间。”林见星，“每找一个时间段，同步一下。”
“凌晨三点。”顾夜寒，“你的时间凌晨三点，我的时间晚上九点。那时候大多数人睡了，训练也结束了，相对安全。”
凌晨三点。林见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意味着他需要在瑞典时间的凌晨三点起床，和顾夜寒通话或发消息。而顾夜寒则要在北京时间的晚上九点，找借口避开可能的监视。
“好。”林见星。
“但只有十分钟。”顾夜寒补充，“不能更长，风险太大。”
十分钟。每十分钟，隔着六个时的时差，在深夜和夜晚的交界处。
这听起来很艰难，但林见星知道，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
集合时间到了。两人下楼，来到一楼的会议室。房间里已经坐了一些人——除了星耀战队的队员，还有几支欧洲战队的选手和教练。大家用英语交流，气氛还算融洽。
联合训练的负责人是个瑞典人，叫埃里克，会流利的中文。他介绍了训练安排：每上午是各队内部训练，下午是跨队训练赛，晚上是复盘和战术交流。训练持续十，最后两会有一次型表演赛，检验训练成果。
“我们的目标是共同提升。”埃里克，“国际邀请赛即将到来，所有参赛队伍都应该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挑战。所以，请放下赛区的隔阂，真诚交流，互相学习。”
介绍结束后是晚餐时间。餐厅提供的是自助餐，以西餐为主，但也有米饭和一些亚洲风味的菜肴。林见星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点 pasta 和沙拉。
吃饭时，夏明轩凑过来声：“你看那边，那个金头发的，就是‘北境之王’战队的核心选手，Id叫Frost，超级强的。”
林见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北欧男生，个子很高，五官立体，正和队友用瑞典语交谈。似乎是感觉到了目光，他转过头，对上了林见星的视线，然后微微点零头。
林见星也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
“听他特别擅长雪地图。”夏明轩继续，“这次训练肯定会有雪地战，咱们得心点。”
晚餐后，李教练召集队员开了个短会。
“从明开始，正式训练。”李教练，“上午我们照常进行双核战术演练，下午和欧洲队打训练赛。记住，训练赛的目的是暴露问题、解决问题，不是赢。所以不要怕输，但每一场都要认真打。”
“夜神，见星，”李教练看向他们，“你们是战术核心，欧洲队肯定会重点研究你们。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每一场训练赛，你们都会面对最强的针对。”
“明白。”两人同时。
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北京那边，现在是凌晨三点。
林见星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时差开始发挥作用——他的身体还停留在北京时间，大脑告诉他现在是深夜，但窗外已经完全黑了，而且才晚上九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夜寒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林见星回：“没有，睡不着。”
“时差。正常。”
简短的两句对话后，房间里安静下来。顾夜寒在另一张床上，也没有睡，林见星能听到他翻身的细微声响。
“你，”林见星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秦墨现在在做什么？”
顾夜寒沉默了几秒，然后：“在想办法监控我们。即使我们到了瑞典，他也会有办法。”
“那些监听器……”
“苏沐白留了后手。”顾夜寒，“他在国内会监控基地的情况，如果有异常，会通知我们。”
林见星点零头，尽管他知道顾夜寒看不见。他盯着花板，脑子里又浮现出那颗泪痣，那个梦里的女人。
“顾夜寒。”他叫了他的全名，而不是“夜神”。
“嗯？”
“如果你发现，你一直以来相信的某件事，其实是假的……”林见星了一半，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比如？”顾夜寒问。
“比如你的身世。”林见星，“比如你以为的真相，其实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假象。”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这次安静持续了更久。
“那就去找到真的。”顾夜寒最终，“不管真的有多难接受，都比活在假象里好。”
林见星闭上眼睛。他得对。可是找到真的之后呢？如果真相是残酷的，如果真相会摧毁现在拥有的一切，那该怎么办？
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有些问题，连问出来都需要勇气。
“睡吧。”顾夜寒，“明还要训练。”
“嗯。”
林见星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点走廊灯光。
他侧过身，面向顾夜寒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顾夜寒在那里。隔着两米的距离，隔着六时的时差，隔着所有未解的谜团和未的秘密。
但至少，他们还在同一个房间里。
至少，明凌晨三点，他们会有十分钟的时间。
林见星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他设了一个闹钟——凌晨两点五十五分。然后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窗外的斯德哥尔摩正在沉睡。而这座城市不知道，有两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正在它的怀抱里，对抗着时差、距离，和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六时后，北京将迎来黎明。
而在这里，黑夜还很长。
林见星在困意终于袭来时，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父亲，如果你真的和顾家有关，如果你真的是顾振霆的……
他没有想完。
因为有些可能性，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
即使在心里，也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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