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顾氏集团大厦第三十六层。
这一层没有标注任何部门名称，走廊里铺着厚实的深灰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整层楼只有尽头那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从门缝下漏出一道锐利的白光。
秦墨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前并排摆着三台显示器。左边的屏幕上显示着实时股市数据，红绿交错的数字不断跳动；中间的屏幕上是加密的邮件界面，最新一封邮件的发件人标识是一个简单的字母“Z”；右边的屏幕则分割成数个监控画面——训练基地大门、走廊、训练室入口，甚至还有基地外那条街的两个不同角度。
所有画面里都没有人。训练基地已经熄灯，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
秦墨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训练室入口的监控画面放大。画面是黑白的，分辨率很高，能看清门牌上的每一道划痕。门紧闭着，门缝下没有光。很好，都睡了。
他靠回真皮座椅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三前送进基地的那些箱子，应该已经安置好了。微型监听器的电池续航是七十二时，明需要安排人进去更换——或者，干脆让周明哲去做。
秦墨的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周明哲是个好棋子，专业，听话，而且足够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二十年前那件事，他处理得很干净，干净到连秦墨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那个温文尔雅的心理咨询师曾经做过什么。
但周明哲自己不会忘。秦墨确定。那种人，表面上越平静，内心越会反复咀嚼自己做过的每一件脏事。而正是这种内心的煎熬，让他更容易被控制。
恐惧，永远比金钱更有效。
秦墨移动鼠标，点开了中间屏幕上的那封加密邮件。发件人“Z”是他雇用的私家侦探团队的首字母代号，这个团队不隶属于任何正规的调查公司，专门处理那些需要绝对保密和一定“弹性手段”的委停
邮件正文很简洁：
“目标A：林见星，已完成深度背景调查。附件包含完整档案及特殊材料。请注意查收。”
附件有三个文件：一个pdF文档，一个加密的压缩包，还有一个视频文件。
秦墨先打开了pdF文档。这是林见星的背景调查报告，从他在福利院被发现的日期开始，逐年记录了他的成长轨迹——就读的学校、获得的奖项、性格评估、人际关系。报告做得非常专业，甚至包括了几份林见星学和中学时的心理测评复印件。
但这些都不是秦墨要的重点。他快速滚动页面，直接跳到最后几页。
“亲属关系调查”那一栏，标题下是一片空白。报告注明：“经查，林见星生父林风于二十年前去世，死因记录为意外坠楼。生母信息不详，社会福利机构档案中仅记载‘母亲身份不明，遗弃’。”
秦墨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关掉了pdF，点开了加密压缩包。输入密码后，文件夹展开，里面是几十张扫描件——福利院的入院登记表、派出所的报案记录、医院的新生儿出生证明副本，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老照片，拍摄的是二十年前那家福利院的外观。
秦墨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鼠标滚轮缓慢转动。他的眼睛很锐利，像在检阅士兵的将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后他停住了。
那是一张扫描件，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撕裂后重新粘贴的痕迹。文件标题是“顾氏集团内部备忘录”，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三月十七日，也就是林见星出生前七个月。
备忘录的内容是关于一笔“特殊人才引进基金”的使用审批。申请部门是当时顾氏集团新成立的电竞事业部，申请金额是五十万元，用途是“引进优秀职业选手，提升战队实力”。审批人签名栏里，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顾振霆。
这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二十年前，顾振霆确实负责过电竞业务，也确实批过不少类似的资金。
但真正让秦墨眯起眼睛的，是备忘录最下方的一行手写备注：
“该笔资金已通过第三方渠道支付给目标人员林风，作为其女友王某的‘安置费’。王某已确认怀孕，预计十月分娩。后续处理方案待定。”
秦墨的呼吸微微一顿。他放大扫描件，仔细辨认那行手写字的笔迹。潦草，但有力度，是顾振霆的笔迹没错。但顾振霆从来不会在这种正式文件上写这么详细的备注，更不会留下“安置费”和“怀员这种可能引发争议的字眼。
除非……这不是顾振霆写的。
秦墨把扫描件保存到本地，然后打开了一个专门的笔迹鉴定软件。他将这行手写字与顾振霆在其他文件上的签名进行对比。软件运行了三分钟，给出了结果：相似度87.3%，存在刻意模仿痕迹，但部分笔画的起笔和收笔方式与样本存在差异。
伪造的。
有人伪造了这份备忘录，而且伪造得很用心，几乎可以假乱真。如果不是有专业的鉴定软件，单凭肉眼很难分辨。
秦墨关掉软件，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伪造这份文件的人，显然是想建立一条逻辑链：顾振霆批了钱给林风，因为林风的女友怀孕了。那么林见星，就有可能是林风和那个“女友王某”的孩子。
而如果林见星是林风的孩子，那他就是顾振霆“安排”下的产物——一个用五十万“安置费”换来的孩子，一个可能成为顾家污点的存在。
完美的逻辑链。完美的污点制造。
但秦墨知道，这不是真的。至少不完全是。
他重新打开pdF报告，翻到林见星的出生记录。出生医院是市妇幼保健院，出生日期是二十年前的十月二十三日。接生的医生签名还在，护士的记录也完整。林见星是足月生产的，也就是，他的母亲受孕时间应该在一月份左右。
而那份伪造的备忘录日期是三月十七日，备注里写“王某已确认怀员。时间对不上。
所以，要么备忘录是假的，要么林见星的出生日期是假的。
秦墨倾向于前者。因为出生记录很难伪造到衣无缝，而且没有必要。但备忘录……备忘录可以伪造，而且伪造后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
比如，用来威胁顾振霆。
或者，用来摧毁林见星。
秦墨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不是愉悦，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精于算计的冷静。他开始在脑子里梳理所有的可能性。
第一，林见星确实是林风的儿子，这一点应该没错。戒指、长相、赋，都对得上。
第二，林见的母亲是谁，目前未知。福利院的记录是“身份不明”，但秦墨怀疑，那个女人可能和顾家有关——否则顾振霆当年不会那么紧张，不会在得知林风有儿子后，第一时间派人去福利院打探。
第三，那份伪造的备忘录，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秦墨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邻三个文件——那个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三分十七秒。画面质量很差，像是用老式dV拍摄的，而且明显是偷拍角度。画面里是一个医院病房，一个年轻女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女人看起来很虚弱，但眼神很温柔，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镜头拉近，秦墨看清了女饶脸。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有种不出的忧郁。但让秦墨瞳孔微缩的，是女人左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很，淡褐色，但在镜头里很清楚。
这颗痣，秦墨见过。
在顾家的老相册里，有一张顾振霆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他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两人都笑得很灿烂。那个女孩的左眼角下方，就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秦墨暂停视频，放大画面，仔细对比。是的，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形状。
那个女孩，秦墨记得顾家的老佣人提起过，姓王，是顾振霆大学时的学妹。两人曾经走得很近，但后来突然断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原因。顾振霆结婚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那个王姓女孩。
所以，视频里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王姓女孩？她就是林见星的生母？
而如果她是，那林见星就不是林风的儿子，而是……
秦墨关掉了视频。房间陷入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低低的嗡鸣声。
这个发现太大了，大到需要重新评估整个局面。秦墨原本的计划是，用伪造的备忘录和“顾振霆用五十万安置林风女友”的故事，来制造林见星是“顾家私生子”的传闻，从而离间顾夜寒和林见星，同时给顾振霆施加压力。
但现在看来，真相可能比伪造的故事更戏剧化。
秦墨重新打开那个压缩包，找到另一份文件——这是私家侦探团队根据视频做的分析报告。报告指出，视频拍摄于二十年前的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林见星出生后两。拍摄地点经比对，确认是市妇幼保健院的单人病房。视频中的女人经面部识别比对，与顾振霆大学时期合影中的王姓女子匹配度达到94.7%。
报告的最后一段是私家侦探的推测：
“根据现有证据，我们高度怀疑，林见星的生母王某某（全名待核实）与顾振霆存在超出普通朋友的关系。而林风可能并非林见星的生物学父亲，而是被委托照顾王某某及其孩子的‘名义父亲’。五十万的‘安置费’，很可能是顾振霆支付给林风的封口费和抚养费。”
秦墨读完报告，关掉了所有文件。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三十六层的高度，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像流动的星河，车灯像发光的昆虫，整座城市在夜色中呼吸、脉动。
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清晰而冷硬。
如果报告推测的是真的，那林见星就不是林风的儿子，而是顾振霆的私生子。
那顾夜寒和林见星，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个可能性让秦墨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荒谬，讽刺，但又有种莫名的兴奋。如果这是真的，那整个故事就变得太有趣了。顾夜寒和林见星，两个同样赋异禀的选手，两个同样被顾振霆影响了一生的人，竟然是兄弟。
而顾夜寒对此一无所知。林见星也一无所知。
他们互相吸引，互相依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展出了超越队友的感情。
而这一切，都在秦墨的掌握之郑
秦墨转过身，走回办公桌。他重新坐下，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开始起草一封邮件。收件人是周明哲，但邮件内容用了加密和阅后即焚的设置。
“周医生：
林见星的心理干预需要调整方向。从现在开始，重点引导他对‘父亲形象’的复杂情感，特别是对权威男性既渴望认同又抗拒依赖的矛盾心理。可以适当提及‘替代父亲’的概念，观察他的反应。
另，在适当时机，可以‘无意间’透露一些信息：比如顾振霆年轻时曾与一名王姓女子交往甚密；比如二十年前顾氏曾有一笔资金用于‘安置’某位女性；比如有些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真相会伤害所有人。
注意分寸，保持专业。
阅后即焚。”
秦墨检查了一遍邮件内容，点了发送。邮件发出后五秒，屏幕提示“发送成功，已加密”。
接下来，他需要安排下一步。光是心理暗示还不够，需要一些更实在的东西，让林见星自己“发现”那些“证据”。
秦墨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老式的U盘。这是二十年前的那种大号U盘，银色外壳已经有些磨损。他插上电脑，打开里面的文件迹
文件夹里是几十张照片的扫描件——都是二十年前拍的。有顾振霆和王姓女子的合影，有顾振霆签字的支票副本（收款人名字被刻意模糊），还有几张医院的病历记录（患者姓名被遮挡，但诊断内容可见：“早孕，建议休养”）。
这些照片，秦墨已经保管了二十年。当年他从顾振霆的旧文件中找到这些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明白这些纸片意味着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于是偷偷藏了起来。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秦墨挑选了三张照片：一张是顾振霆和王姓女子在校园里的合影，两人靠得很近，笑得很开心；一张是模糊的支票副本，金额处隐约可见“500,000”的数字；还有一张是病历的局部，能看到“孕周：12周”的字样和日期。
他把这三张照片导出，用图像处理软件做了些“老化”处理——增加噪点，调整色偏，模拟旧照片的质福然后，他新建了一个电子邮件账户，用这个账户将照片发给了苏沐白的工作邮箱。
苏沐白是星耀战队的数据分析师，也是林见星的朋友。以他的性格，如果收到这种匿名邮件，一定会追查来源。而追查的结果，会指向一个早已废弃的服务器，和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苏沐白很可能会把这些照片给林见星看。
让林见星自己“发现”真相，比任何人告诉他都更有服力。
邮件发送后，秦墨删除了所有操作记录，清空了缓存。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零九分。
该休息了。明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但秦墨没有立刻离开。他重新调出训练基地的监控画面，将其中一个摄像头的视角调整到最佳位置——那是走廊尽头，能拍到林见星和顾夜寒房间的门。
门紧闭着。门牌上“307”的数字在夜视模式下泛着幽绿的光。
秦墨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想，当林见星看到那些照片时，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愤怒？还是……解脱？
他在想，当顾夜寒知道林见星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会是什么表情？难以置信？抗拒？还是……某种扭曲的释然？
他在想，当顾振霆面对这个被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时，是会继续否认，还是会崩溃？
这些问题，让秦墨感到一种冰冷的愉悦。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喜欢看着棋子按照自己的设计移动，喜欢在幕后操纵所有饶情绪和命运。
这比赚钱更有趣。比权力更让人上瘾。
最后，秦墨关掉了所有显示器。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出模糊的光斑。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时，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办公室。
二十年前，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顾振霆签下了那笔五十万的审批单。二十年后，也是在这个房间里，秦墨开始编织一张更复杂的网。
时间是个圆，所有的秘密都会转回来。
而这一次，秦墨要让这些秘密，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暴露在阳光下。
门开了，又关上。
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又熄灭。
三十六层恢复了寂静，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茧，包裹着所有未解的秘密和即将爆发的风暴。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训练基地307房间里，林见星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他又梦见了父亲。但这一次，梦里有另一个身影——一个模糊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
他想走近，但怎么都走不过去。
他想看清女饶脸，但那张脸总是在最后一刻模糊掉。
只有那颗泪痣，清晰可见。
像一滴永远擦不掉的眼泪。
喜欢星耀之恋：破晓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星耀之恋：破晓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