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三分，林见星在手机闹钟响起的前十七分钟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昨晚的一切像潮水般涌入脑海——顾夜寒在走廊里为他挡下秦墨手下的背影，房间里那个几乎要把人融化的吻，还有那句“试试吧”和紧握的手。最后是苏沐白紧急通讯带来的消息：秦墨可能在明晚布下陷阱，而他们决定将计就计。
太多信息，太多情绪，在睡眠中发酵、沉淀，此刻醒来时，林见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后的废墟，既清醒又混乱。
他躺在床上，盯着花板看了几分钟，然后坐起身。窗外色已经蒙蒙亮，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涂抹出狭长的光斑。酒店房间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这是这座豪华酒店里唯一恒定的背景音。
林见星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长绒羊毛包裹着脚趾。他走到窗边，拉开一半窗帘。
城市正在苏醒。
远处的际线被染上一层淡淡的橙粉色，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像无数面破碎的镜子。街道上开始有车流，但还很稀疏，像血管里缓缓流动的血液。偶尔有晨跑的人沿着人行道跑过，身影在晨曦中拉得很长。
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正常。
仿佛昨晚那些惊心动魄的对话、亲吻和威胁，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但林见星知道不是。
右耳的加密通讯器还在，他摸了摸那个的设备，确认它正常工作。床头柜上放着那枚父亲留下的戒指，此刻安静地躺在苏沐白特制的屏蔽盒里，侧面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蓝色。
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昨好了一些，眼底的青黑还在，但眼神清明了。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
刷牙的时候，林见星忍不住想起顾夜寒。
想起他吻自己时的温度，想起他手指插进自己发丝的触感，想起他“我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在乎你”时沙哑的声音。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低下头，看着洗手池里旋转着流走的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很的弧度。
试试吧。
他们决定试试。
即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即使明晚可能就是决战的时刻。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个清晨，林见星允许自己感受那份隐秘的、刚刚萌芽的甜蜜。
洗漱完毕，他换好衣服——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今上午是单人训练，不需要穿队服。然后他开始仔细检查房间。
这是顾夜寒教他的：每次离开房间前，都要检查一遍可能被安装监控或窃听设备的地方。窗框边缘，灯罩内部，电视机背面，插座面板，空调出风口……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花了十分钟，确认安全后，林见星背上背包——里面装着那个屏蔽盒和一些简单的个人物品，走出房间。
走廊里很安静。这个时间点，大部分队员都还没起床。林见星放轻脚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愣住了。
顾夜寒站在里面。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洗过澡。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低头看着什么。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
两饶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电梯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洒在顾夜寒脸上，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一些。林见星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很复杂，混合着惊讶、温柔，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然后，顾夜寒移开了目光，重新低下头看平板，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早。”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林见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走进电梯，站在顾夜寒身边，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早。”他回应，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紧。
电梯门缓缓合拢，开始下降。
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中有顾夜寒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像是雪松混合着薄荷，清冽而干净。林见星站在他身侧，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体温，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太近了。
近到昨晚那个吻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让林见星的耳根开始发烫。
他想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什么。问“昨晚睡得好吗”？太刻意。问“苏沐白那边有进展吗”？在电梯里不安全。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顾夜寒也没有话。他一直低头看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查阅什么资料。但林见星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某一刻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滑动。
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的瞬间，顾夜寒收起平板，率先走了出去。林见星跟在他身后。
餐厅里已经有一些人在吃早餐了。几个其他战队的选手看见他们一起进来，投来好奇的目光——毕竟最近关于林见星的传言很多，而顾夜寒作为星耀的王牌，和他一起出现难免引人遐想。
顾夜寒像是没注意到那些目光。他径直走到取餐区，拿起餐盘，开始挑选食物。动作自然，表情平静，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林见星也拿起餐盘，跟在他身后，刻意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这是他们昨晚商量的——在公共场合，要保持距离，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秦墨的眼线可能无处不在，他们必须心。
但保持距离这件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尤其是在刚刚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早晨，在刚刚经历过那样一个吻之后。
林见星看着顾夜寒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夹起煎蛋和培根，看着他微微低头时颈部的线条，看着他握餐具时指节分明的手……
“看什么？”
顾夜寒突然转过头，低声问。
林见星吓了一跳，脸瞬间红了。
“没、没什么。”他慌忙移开视线，随便夹了几片面包和水果。
顾夜寒看了他几秒，然后转回头，继续取餐。但林见星注意到，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
很微，很快消失。
但林见星看见了。
那个的弧度，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两人取完餐，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不是面对面，而是并排坐着，都面朝窗外。这样既能交谈，又不会显得太过亲密。
“苏沐白昨晚通宵了。”顾夜寒喝了口咖啡，低声，“假数据流已经准备好了。等会训练时，我会找机会跟他确认细节。”
林见星点点头，口吃着面包。
“那你呢？”他问，“昨晚……睡得好吗？”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太私人了，太像情侣间的对话了。
但顾夜寒没有回避。
“没怎么睡。”他坦白，“一直在想明晚的计划。”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林见星，眼神深邃。
“也在想你。”
这句话得很轻，轻到几乎要被餐厅的背景音乐淹没。但林见星听清楚了，每一个字都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脏。
他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但耳根已经红透了。
“我也是。”他声，“没怎么睡。”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洒在桌面上，在玻璃杯上折射出的彩虹。餐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嘈杂的交谈声和餐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热闹的背景音。
但在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今训练，”顾夜寒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陆辰飞会继续安排你做单人练习。但中午休息时，我会找借口带你去技术部一趟——苏沐白需要你配合做最后的测试。”
林见星点头：“好。”
“另外，”顾夜寒放下咖啡杯，“夏明轩可能会缠着你问东问西。他昨晚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想起夏明轩那副八卦的样子，林见星忍不住笑了。
“我会应付的。”
顾夜寒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眼神柔软了一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记住，”他，“在所有人面前，我们就是普通队友。甚至……要比普通队友更疏远一些。”
林见星明白他的意思。
秦墨在观察，在试探。他们越表现得关系正常甚至冷淡，秦墨就越会放松警惕，越会觉得自己的离间计成功了。
“我知道。”他，“我会演好的。”
顾夜寒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
“我先走了。”他，“你过五分钟再离开。”
完，他端起餐盘，朝餐具回收区走去。背影挺拔，步伐稳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林见星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甜蜜又酸涩，既温暖又不安。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确认了心意，却要假装疏远。刚刚开始，就要面对生死考验。
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五分钟后，林见星也起身离开餐厅。
走到训练室门口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夏明轩的大嗓门：“我真的看见了！昨晚星星回来的时候，夜神就在他房间门口！两个人站得可近了！”
林见星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门。
训练室里，夏明轩正眉飞色舞地跟徐浩着什么，苏沐白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陆辰飞站在白板前，正在写今的训练计划。
看见林见星进来，夏明轩立刻闭嘴，但眼神里的八卦之光藏都藏不住。
“早啊星星！”他蹦过来，“昨晚休息得怎么样？顾董事长没为难你吧？”
“还好。”林见星简短地回答，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夏明轩还想问什么，但陆辰飞开口了：“好了，都安静。今上午的训练安排……”
林见星打开电脑，登录训练系统——虽然他被禁止参加团队训练，但单人练习的权限还是有的。他戴上耳机，调出苏沐白为他定制的反应速度训练程序，开始今的练习。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目标快速出现又消失，要求他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准确操作。这是最基础也最枯燥的训练，但林见星做得很专注。
专注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纷乱的思绪，忘记明晚的危险，忘记……坐在不远处的顾夜寒。
他能感觉到顾夜寒的存在。
即使戴着耳机，即使背对着他，林见星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顾夜寒在训练室里的位置，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微微蹙眉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偶尔会和陆辰飞低声交流战术。
那种感知很奇妙，像是某种新生的、纤细的神经连接，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上午的训练进行到一半时，林见星的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操作，同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到通讯器上。
是顾夜寒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窗外。”
林见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然后继续操作。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训练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但林见星很快注意到，在对面楼的某一层，某个窗户后面，有一个的反光点。
望远镜。
有人在监视他们。
林见星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训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几分钟后，顾夜寒的第二条信息传来：“秦墨的人。不用理会。”
林见星轻轻吐出一口气。
果然。
秦墨不仅在酒店内部安插了眼线，还在外部安排了监视。他想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想在明晚行动前，确保万无一失。
但秦墨不知道的是，他们也在准备。
训练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陆辰飞宣布休息时，林见星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指。他站起身，准备去倒杯水。
“星星！”
夏明轩又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递了一瓶给他。
“谢了。”林见星接过。
“那个……”夏明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跟夜神……真的没事吧？我看你们今一句话都没。”
林见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稍平静。
“能有什么事？”他反问，语气尽量自然，“我们就是队友。”
“可是昨晚……”
“昨晚顾夜寒的父亲找我谈话，他作为队长，出于责任在门外等我。”林见星打断他，“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夏明轩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不好再追问。
“好吧。”他耸耸肩，“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林见星笑了：“知道了。”
午饭时间，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前往餐厅。林见星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
走到走廊时，他看见顾夜寒站在电梯口，正在接电话。看见他过来，顾夜寒对着电话了几句，然后挂断。
“教练让我带你去技术部一趟。”他对林见星，与其公事公办，“关于你训练设备的问题，需要做一些检测。”
林见星点头：“好。”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这次电梯里没有别人。
门关上的瞬间，顾夜寒伸手按了负一楼的按钮——技术部在地下室。
然后，在电梯下降的短暂时间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见星的手。
很快，很轻，一触即分。
但那个短暂的触碰，像一道电流，瞬间传遍林见星全身。
他抬头看向顾夜寒，顾夜寒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克制的温柔。
“监控。”顾夜寒用口型无声地，指了指电梯角落的摄像头。
林见星明白了。在摄像头下，他们不能有任何亲密举动。刚才那个握手，已经是极限的冒险。
电梯到达负一楼。
技术部所在的地下室很安静，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和电子设备混合的味道。苏沐白已经等在一个会议室门口，看见他们，点零头。
三人走进会议室，苏沐白关上门，落了锁。
“安全。”他，“这个房间做过信号屏蔽处理，秦墨监听不到。”
林见星松了口气。
苏沐白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眼下的青黑比林见星还重，但眼神很亮，透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专注和兴奋。
“假数据流已经准备好了。”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我模拟了完整的入侵流程，从戒指信号激活，到服务器响应，再到数据下载请求——每一个步骤都和真实情况一模一样。只要秦墨监控那台服务器，就一定会被误导。”
顾夜寒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时间点呢？”
“明晚两点十分启动。”苏沐白，“比我们真正的行动时间早三分钟。这样秦墨的人会以为我们提前行动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假信号上。”
他切换了另一个界面。
“而真正的行动，在两点十三分准时开始。那时服务器会断开对外连接，秦墨的监控会暂时失效。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窗口。”
林见星听着，心脏跳得很快。
“成功率有多少？”他问。
苏沐白推了推眼镜：“如果一切按计划进协…百分之八十五。但前提是，秦墨没有准备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防护措施。”
百分之八十五。
已经很高了。
“戒指呢？”顾夜寒问，“最后一次测试做了吗？”
苏沐白从设备箱里拿出那个屏蔽盒，打开。暗红色的冠军戒指静静躺在里面，在会议室昏暗的灯光下，宝石表面流转着幽深的光泽。
“昨晚做了三次模拟测试。”苏沐白，“信号稳定，验证码生成准确。只要在正确的时间触碰宝石，就能激活密钥。”
他把戒指递给林见星。
林见星接过戒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和宝石。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那种奇异的电流釜—苏沐白，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下，戒指的“密钥”功能才会被激活。
“明晚，”苏沐白看着他，“你需要亲自操作。戒指只认你的生物信号——指纹，体温，还有某种……更玄学的‘血脉认证’。”
血脉认证。
父亲的戒指，只认儿子的戒触。
林见星握紧了戒指，感受着金属在掌心微微发烫。
“我会做到的。”他。
顾夜寒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那个动作很自然，像是队友间的鼓励，但林见星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道里，藏着更多的东西。
“我们都在。”顾夜寒，声音低沉而坚定。
三人在会议室里又讨论了半时，确认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备用方案。苏沐白展示了他们撤湍路线——从酒店后门，到地下停车场，再到苏沐白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每一步都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计划。
“最后一点，”苏沐白合上笔记本电脑，表情严肃，“行动开始后，加密通讯器可能会被干扰。我们约定一个备用联络方式。”
他从设备箱里拿出三个看起来像普通运动手环的东西。
“这个是改装的。”他解释，“表面上是心率监测手环，实际上有紧急通讯功能。长按侧面按钮三秒，会发送一个加密的求救信号。同时，它也能接收简单的摩斯电码。”
他演示了一遍用法。
林见星和顾夜寒戴上手环。黑色的腕带，简洁的设计，戴在手腕上一点也不显眼。
“希望用不上。”顾夜寒。
“最好用不上。”苏沐白赞同。
会议结束前，林见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苏沐白，”他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苏沐白愣了一下，然后推了推眼镜。
“我讨厌不公平。”他，声音很平静，“秦墨用权势和金钱操控一切，掩盖真相，这不公平。你父亲可能被冤枉，死不瞑目，这不公平。”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答应了夜寒。”
这句话得很简单，但林见星能听出其中的分量。
顾夜寒拍了拍苏沐白的肩膀，什么都没。
但那个动作里，有男人间不言而喻的信任和感激。
离开技术部，回到一楼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走廊里遇到了陆辰飞。
“检测做完了？”陆辰飞问，目光在顾夜寒和林见星之间扫了一下。
“做完了。”顾夜寒回答，“设备没问题，是联赛委员会那边的系统出了错误。”
这个解释很合理。陆辰飞点零头。
“那就好。”他，“下午的训练……”
“下午我请假。”顾夜寒打断他，“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
陆辰飞愣了一下。顾夜寒很少请假，尤其是在大赛集训期间。
“很急吗？”
“嗯。”顾夜寒简短地回答，没有多做解释。
陆辰飞看了他几秒，然后点头：“好。早点回来。”
“谢谢队长。”
顾夜寒转身离开，朝酒店大门走去。林见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家里有事？
是顾家？还是秦墨？
“见星。”陆辰飞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下午你继续单人训练。明……如果联赛委员会那边还没消息，我们可能要调整一下国际邀请赛的阵容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见星头上。
调整阵容。
意思是，如果他不能及时澄清，可能会被移出参赛名单。
“我知道了。”他低声。
整个下午，林见星都在训练室里做单人练习。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盯着屏幕，但心思早已飘远。
他想着顾夜寒去了哪里，想着明晚的行动，想着父亲的事，想着秦墨的陷阱……
太多思绪，太多压力。
下午四点左右，夏明轩训练中途休息，凑过来声问：“星星，夜神下午怎么没来？”
“家里有事。”林见星简短地回答。
“哦……”夏明轩若有所思，“起来，我刚才去楼下便利店，看见夜神在停车场，跟一个女的话。”
林见星的手指猛地停在键盘上。
“女的？”
“嗯，挺漂亮的，长发，穿着很贵的裙子。”夏明轩回忆着，“两个人站在一辆豪车旁边，了好一会儿话。那女的笑得可甜了，还伸手拉了拉夜神的袖子……”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见星的心脏。
周雨薇。
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跳进脑海。
“然后呢？”林见星问，声音有些发干。
“然后夜神就上车跟她走了。”夏明轩，“啧啧，那车可真气派，劳斯莱斯吧？果然是豪门少爷……”
后面的话林见星没听清。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胸口闷得厉害。
顾夜寒下午请假，是家里有事。
结果是去见周雨薇？
为什么？不是没有婚约吗？不是不同意吗？
“星星？你没事吧？”夏明轩注意到他脸色不对，“你脸色好白……”
“我没事。”林见星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能有点累了。”
他重新戴上耳机，调高训练程序的难度，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目标。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次比一次用力。
但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晚上六点，训练结束。
林见星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给顾夜寒发消息。
如果顾夜寒真的和周雨薇在一起，他现在的联系只会显得可笑。
如果他相信顾夜寒，就应该等他解释。
但相信……
秦墨那些恶毒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帮你，护你，不是因为什么感情。是因为他叛逆，他想反抗家族，想证明自己。而你，恰好是他反抗的工具。”
工具。
这个词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林见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不能乱。
明晚还有行动。父亲的事还没查清。他不能因为私人感情，打乱所有的计划。
他站起身，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里有血丝，但眼神还算坚定。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响了。
是顾夜寒。
林见星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林见星。”顾夜寒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清晰，“下午的事，我需要跟你解释。”
林见星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
“周雨薇来找我。”顾夜寒坦白，“她父亲让她来的，是想‘谈谈’。我去了，因为我想知道周家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顿了顿。
“她确实提到了婚约的事，她父亲和我父亲都很赞成。但我明确告诉她，我不可能同意。”
“然后呢？”林见星问，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然后我告诉她，我在查二十年前林风的事。”顾夜寒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的反应很微妙——先是惊讶，然后否认，最后那些都是陈年旧事，让我别追究了。”
林见星握紧了拳头。
“你觉得她知道什么？”
“她一定知道什么。”顾夜寒肯定地，“但她不会。周家是既得利益者，不会自曝其短。”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见星，”顾夜寒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秦墨的那些话，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当工具。”
他一针见血。
林见星咬住下唇，没有否认。
“那我问你，”顾夜寒继续，“如果我只是把你当工具，为什么要在走廊里为你挡下秦墨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和家族决裂的风险帮你查真相？为什么要在知道秦墨布下陷阱的情况下，还坚持明晚的行动？”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林见星心上。
“因为我需要你。”顾夜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坦诚，“但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同伴。作为能和我并肩作战，能理解我在反抗什么，为什么反抗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
“林见星，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一个人走不下去。我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一样。”
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林见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顾夜寒，”他哽咽着，“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我知道。”顾夜寒的声音温柔下来，“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但我没想到周雨薇会突然来找我。”
“你现在在哪？”
“在回酒店的路上。”顾夜寒，“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能等我吗？”
林见星擦掉眼泪，点零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
“嗯。”他，“我等你。”
“好。”顾夜寒顿了顿，“另外，苏沐白那边有最新进展。等会我们三个需要再开个会。”
“知道了。”
通讯结束。
林见星放下通讯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色。
城市的灯火开始亮起，一点一点，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二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林见星打开门，顾夜寒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给你带了晚餐。”他，“你肯定没吃。”
林见星接过纸袋，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让开身，顾夜寒走进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顾夜寒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很用力，很紧的拥抱。
林见星的脸埋在他肩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夜晚的凉意，还有那熟悉的雪松薄荷气息。
“对不起。”顾夜寒在他耳边低声，“让你担心了。”
林见星摇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
“是我太敏感了。”
“不，”顾夜寒，“是我没处理好。”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站了很久，谁都没有话。
直到林见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顾夜寒低低地笑了，松开他。
“先吃饭。”他。
纸袋里是还温热的日式便当，精致的寿司和烤鱼，还有一碗味增汤。两人坐在圆桌前，安静地吃着。
“苏沐白发现了什么？”林见星问。
“秦墨调动了大量资源。”顾夜寒的表情严肃起来，“不只是监控那么简单。他好像……在准备一场‘表演’。”
“表演？”
“明晚两点，他可能会制造一些‘意外’。”顾夜寒，“比如酒店突然停电，或者消防警报响起，或者……更直接的干扰。目的是打乱我们的计划，或者让我们在混乱中暴露。”
林见星的心沉了下去。
“那我们……”
“苏沐白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顾夜寒，“他会提前黑进酒店的系统，确保我们的行动不受干扰。但我们需要更加心。”
他顿了顿，看着林见星。
“明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记住，我就在你身边。”
林见星点头：“好。”
吃完饭，顾夜寒看了看时间。
“苏沐白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去技术部。”
两人再次来到地下室的会议室。苏沐白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摆着三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监控画面和代码。
“最新情况。”苏沐白开门见山，“秦墨在酒店附近安排了至少六辆车，二十个人。明晚两点，他们可能会强行进入酒店。”
顾夜寒的脸色沉了下来。
“理由呢？”
“理由太多了。”苏沐白冷笑，“消防检查，治安巡查，甚至可以收到炸弹威胁……只要想找理由，总能找到。”
他切换了屏幕，调出酒店的结构图。
“但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你们俩的房间，还有训练室。秦墨想抓住你们‘非法入侵服务器’的证据，或者……制造更严重的‘意外’。”
林见星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那我们……”
“所以我们提前行动。”苏沐白，“明晚一点五十，我们就开始。赶在秦墨的人动手之前，完成数据下载，然后从备用路线撤离。”
他指着结构图上的几条线。
“这是撤离路线。从技术部的维修通道，到地下停车场，再到酒店后巷。我已经安排好车在那里等着。”
计划又一次调整。
时间提前，风险增加。
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人又讨论了半时，确认了每一个细节。最后，苏沐白拿出三个型的耳麦。
“这是改进版的通讯器。”他，“信号更强，抗干扰能力更好。明晚，我们靠这个联系。”
林见星和顾夜寒接过耳麦，戴好测试了一下。
“清晰。”顾夜寒。
“那就这样定了。”苏沐白合上电脑，“明晚一点四十五，在这里集合。在此之前……好好休息。”
会议结束。
回到房间时，已经快十点了。
顾夜寒送林见星到门口，没有进去。
“好好休息。”他，“明晚……我们会成功的。”
林见星点头：“我相信。”
顾夜寒看着他，眼神温柔。然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见星的脸颊。
“晚安。”
“晚安。”
顾夜寒转身离开，走向电梯。
林见星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刷卡进门。
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闭上眼睛。
明晚。
一切都将在明晚见分晓。
而现在，他需要休息。
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林见星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的每一幕——训练室里顾夜寒的背影，技术部里苏沐白严肃的脸，还有顾夜寒那个用力的拥抱。
最后，他想起了父亲那枚戒指。
暗红色的宝石，内侧干涸的血迹。
父亲，他在心里默默地，明晚，我会为你揭开真相。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
而距离行动开始，还有不到六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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