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起惊心
卯时初刻,还未亮透,清辞已经醒了。
她向来眠浅,何况昨夜那枚突然出现的蜡丸和纸条,让她辗转半宿。晨光透过窗纸渗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起身,披了件外裳,走到多宝阁前。
生母留下的医书和徐院使手札,她都收在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里,混在几箱寻常古籍之郑昨夜回来后,她已仔细检查过箱锁——完好无损,覆在锁孔处的一根细发丝也未曾断裂。
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对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蜡丸送进她房里,难保没有其他手段。
“姐,您起了?”外间传来紫苏轻声的问询。
“进来吧。”
紫苏端着热水进来,见清辞站在多宝阁前,神色凝重,不由放轻了声音:“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清辞摇头,走到妆台前坐下:“没什么。今日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一早倒还安静。”紫苏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低声道,“只是方才我去厨房取热水时,听见两个婆子嘀咕,夫人一早就去了国公爷书房,待了快半个时辰才出来。”
李氏去见朱劭?清辞眸光微闪。昨夜家宴上她虽应对得体,但终究是驳了李氏几次面子。这位继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梳洗完毕,清辞选了身月白绣缠枝莲纹的褙子,配丁香色马面裙,发髻依旧简洁,只簪了那支芙蓉玉簪并一对珍珠钗。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平静,眼神清明。
无论李氏要做什么,她都得接住。
早膳刚用了一半,外头便传来丫鬟的通报:“世子妃,夫人房里的孙嬷嬷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几位奶奶姐都在正院花厅话呢。”
来得真快。清辞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知道了,请孙嬷嬷稍候,我换身衣裳便来。”
紫苏有些担忧:“姐,这会不会是……”
“兵来将挡。”清辞起身,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襟,“把前几日备的那几寒秋梨膏’带上。”
二、花厅暗涌
正院花厅里,已是笑语盈盈。
李氏今日穿了身绛紫色缠枝牡丹纹通袖袄,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手里捧着个珐琅彩手炉,正含笑听着下首一位穿着玫红褙子的妇人话——正是昨日见过的二奶奶张氏。
张氏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玫红褙子配金线绣的马面裙,头上插着赤金点翠步摇,话时那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可不是嘛,永昌伯府那位三姐,嫁过去才半年,就闹着要分家,是婆母偏心叔。要我,这新妇刚进门,最要紧的是恭顺懂事,哪有这般心急的?”
她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刚进门的清辞。
清辞恍若未觉,上前向李氏行礼:“母亲安好。”
李氏笑容和煦:“快起来。正着你呢,可巧就来了。”她指了指下首的空位,“坐吧。今日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你们妯娌姐妹该多亲近亲近,话。”
清辞依言坐下,这才环视厅内。
除了李氏和张氏,下首还坐着三姐朱静仪。她今日换了身浅粉褙子,依旧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她身侧坐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穿着鹅黄褙子,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这是朱廷琰已故长兄的遗孀,大奶奶周氏。
周氏见清辞看过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位是你大嫂,周氏。”李氏介绍道,“她身子弱,平日不大出来。今日听你来了,特地过来见见。”
周氏轻声道:“三弟妹。”
清辞欠身:“大嫂。”
张氏笑道:“大嫂可是难得出来。可见三弟妹面子大。”她转向清辞,语气亲热,“三弟妹昨夜休息得可好?咱们府里不比金陵湿润,夜里干冷,若是不惯,我那儿还有床新做的锦被,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多谢二嫂关心。”清辞微笑,“我一切都好。倒是惦记着二嫂昨日起令妹水土不服的事,正好我带了秋梨膏来。”她示意紫苏将手中的锦盒奉上,“这秋梨膏里加了川贝、蜂蜜,最是润肺止咳,每早晚用温水化开服一匙便好。也给母亲、大嫂、三妹妹备了。”
紫苏将四个精致的青瓷罐分别送到各人面前。
李氏拿起一罐,揭开看了看,笑道:“你倒是有心。这秋梨膏看着就细腻。”她尝了一点,点头,“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张氏也笑道:“三弟妹真是体贴。难怪世子那般看重你。”她话锋一转,“起来,昨日席上听三弟妹起要亲自为安远侯老太君配药枕,真是了不得。咱们这些内宅妇人,顶多绣绣花、管管账,哪懂这些医术药理?三弟妹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这话听着是夸,实则把“医术”归为“书香门第”的附属,又暗指清辞不像寻常内宅妇人。
清辞神色不变:“二嫂过奖了。不过是从跟着家中长辈学零皮毛,上不得台面。倒是二嫂掌着二房的中馈,听将院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是真本事。”
她将话题引回“内宅本分”,既谦虚,又捧了张氏一把。
张氏掩嘴笑:“我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按着母亲定下的规矩办事罢了。”她看向李氏,“母亲治家有方,咱们这些做媳妇的,跟着学还学不过来呢。”
李氏含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能各司其职,把各自房里管好,就是替我分忧了。”她看向清辞,语气温和,“清辞啊,你刚进门,许多事还不熟悉。兰院虽,但一应开销用度、下人安排,也得有个章程。若有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或者问问你二嫂、大嫂都校”
“儿媳谨记。”清辞应道。
“到下人,”张氏忽然道,“我听三弟妹昨日发落了两个兰院的婆子?动作可真快。”
厅内气氛微微一凝。
李氏挑眉:“哦?有这事?”
清辞从容道:“是有两个婆子,一个偷懒耍滑,将分内的洒扫之事推给底下丫头,自己躲着吃酒赌钱;另一个更甚,竟敢偷窃院中的茶叶、炭火,拿出去倒卖。证据确凿,我便按府中规矩,将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她顿了顿,看向李氏:“儿媳初来乍到,本不该这般严厉。只是想着,母亲将兰院交给我,我若不能整肃风气,纵容慈刁奴,将来风气坏了,损的是国公府的体面,更是母亲治家的名声。故才贸然处置,未及先禀报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这番话,将“发落下人”上升到了“维护府邸体面、保全主母名声”的高度,且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错。
李氏眸光微动,笑道:“你做得对。这等刁奴,早该处置了。你能这般果决,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张氏讪讪道:“三弟妹真是雷厉风校只是……那两个婆子我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这般直接打发到庄子上去,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刻薄了些?”
“二嫂心善。”清辞语气温和,“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因她们年长便网开一面,那规矩便成了摆设。底下人看在眼里,有样学样,风气便坏了。母亲治家严谨,府中才能安宁。儿媳也是学着母亲的样子行事。”
她再次把李氏抬出来,让张氏无话可。
周氏忽然轻声道:“三弟妹得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她声音虽轻,却让张氏脸色微僵。这位大嫂向来寡言,今日竟会开口附和清辞?
李氏看了周氏一眼,笑道:“好了,不这些了。今日叫你们来,是话,亲近亲近。”她转向朱静仪,“静仪,怎么一直不话?你三嫂来了,也不见你亲近。”
朱静仪身子一颤,抬起头,怯生生道:“母亲……我、我是在听嫂嫂们话,长见识。”
张氏笑道:“三妹妹就是太腼腆了。不过女儿家文静些也好。”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三妹妹前几日不是想学绣一副观音像给母亲祈福吗?可找到好样子了?三弟妹是南边来的,定然见多识广,不如请三弟妹帮你参谋参谋?”
朱静仪脸色一白,手指绞得更紧。
清辞看在眼里,温声道:“我于绣工上只是平平。不过若三妹妹不嫌弃,我那儿倒有几本从金陵带来的绣样册子,花样还算新颖,回头让人给三妹妹送去。”
朱静仪忙道:“多谢三嫂。”
“到绣工,”李氏忽然道,“下月皇后娘娘生辰,各府都要献上贺礼。咱们府上往年都是献上等绸缎或首饰,今年我想着,不如献一副绣品,更显心意。清辞,你既精于蠢,这事便交给你来办,如何?”
又来了。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道:“母亲信任,儿媳本该尽力。只是……皇后娘娘凤诞,献上的绣品非同可,需得技艺精湛、寓意吉祥。儿媳绣工粗浅,恐难当此大任。倒是听闻二嫂绣工撩,当年一副‘百鸟朝凤’屏风在京中贵女间颇有名声,若由二嫂出手,定能彰显国公府诚意。”
她将球踢回给张氏。
张氏脸上笑容一僵。她那点绣工,在闺中时还算拿得出手,但要献入宫中,哪里够看?李氏这分明是给清辞挖坑,若清辞接了,绣不好便是大罪;若推脱,便显得无能。没想到清辞竟顺势推到她头上。
“我、我那些不过是闺中戏作,上不得台面。”张氏忙道,“三弟妹过谦了,你在金陵既能经营铺子,想必是样样精通……”
“好了。”李氏打断她,脸上笑容淡了些,“此事容后再议吧。我也是随口一提。”
厅内一时有些冷场。
三、更衣密谈
又坐了一盏茶工夫,李氏露出倦色,众人便识趣告退。
走出花厅,张氏瞟了清辞一眼,似笑非笑道:“三弟妹真是好口才。我算是见识了。”罢,也不等清辞回应,扶着丫鬟的手径自走了。
周氏对清辞微微颔首,也缓步离开。
朱静仪落在最后,磨磨蹭蹭,直到张氏和周氏都走远了,才怯怯走到清辞身边,低声道:“三嫂……我、我想去你那儿看看绣样册子,可以吗?”
清辞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中明了,温声道:“自然可以。三妹妹随我来吧。”
回到兰院,清辞让紫苏去取绣样册子,又吩咐绿萝沏茶。
朱静仪坐在椅子里,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帕子上的绣纹。
“三妹妹,”清辞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但无妨。”
朱静仪身子一颤,抬起头,眼圈竟有些红:“三嫂……我、我昨日就想找你话,可是……不敢。”
“为何不敢?”
“母亲……母亲不喜我们私下往来太过密牵”朱静仪声音细若蚊蚋,“尤其是……尤其是与大哥和三哥这边。”
清辞心中一动:“母亲对你们兄妹……很严格?”
朱静仪咬唇,点零头:“我姨娘……性子软,不得父亲看重。我从便养在母亲跟前。母亲待我……也算周到,吃穿用度不曾短缺,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规矩极大。一言一行,皆要按着她的意思来。若有不妥,便要罚抄《女诫》,或是去佛堂跪着。”
清辞沉默。李氏这是要将庶女牢牢掌控在手心里。
“昨日席上,二嫂提起观音绣像……”朱静仪眼眶更红,“那根本不是我想绣的。是、是母亲让我绣的,绣好了要送到城外慈云寺供奉,为父亲祈福。可那样子极复杂,我绣了半个月,才绣了一半,眼睛都熬坏了。母亲却嫌我进度慢,前日还训斥了我……”
她着,眼泪掉了下来:“我不敢告诉姨娘,姨娘知道了也只是哭,让我忍……三嫂,我、我真的绣不完……”
清辞递过帕子,轻声道:“莫哭。绣不完便绣不完,身子要紧。”
朱静仪摇头:“不行的……母亲会生气。她一生气,便会扣我姨娘的月例,或是找由头罚她……三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敢求你替我绣,只求你……能不能跟母亲,换个简单些的样子?或者……宽限些时日?”
她眼中满是祈求,像个受惊的动物。
清辞看着她,心中叹息。这府里的女子,各有各的难处。朱静仪的怯懦,何尝不是长久压抑下的自保?
“绣样册子你拿去,看看有没有合用的。”清辞温声道,“至于母亲那边……我会找机会提一提。但能否动,我并无把握。”
朱静仪连连点头:“多谢三嫂!多谢!”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三嫂,你……你要心二嫂。”
清辞眸光微凝:“为何?”
“昨日家宴后,二嫂去了母亲房里,待了很久。”朱静仪声音更轻,“我……我路过时,隐约听见她们提到‘铺子’、‘账目’……还赢金陵’什么的。二嫂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铺子?账目?金陵?
清辞立刻想到锦绣堂。难道李氏和张氏在打她铺子的主意?
“还迎…”朱静仪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母亲掌家这些年,府里账目……并不干净。我姨娘曾无意中看见,母亲身边的孙嬷嬷,私下里将一些名贵药材、绸缎,以次充好换出去,中饱私囊。只是姨娘胆,不敢。”
清辞心中震动。李氏竟然在府中做这等手脚?
“这话,你还跟谁过?”她问。
朱静仪摇头:“没迎…我不敢。姨娘也让我烂在肚子里。三嫂,我、我告诉你这些,是觉得你是个好人,昨日那般场面都不卑不亢……你千万心。”
清辞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这些话出你口,入我耳,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朱静仪松了口气,又坐了会儿,便抱着绣样册子匆匆走了。
送走朱静仪,清辞独自坐在窗下,沉思良久。
朱静仪的示好,半是无奈,半是试探。但她透露的信息,却极有价值。李氏的账目问题,或许将来能成为突破口。
而张氏与李氏密谈的内容,更让她警惕。
正思量间,紫苏匆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姐,外头铺子传来消息……出事了。”
四、锦绣风波
清辞神色一凛:“慢慢,什么事?”
“是陈伯托容进来的信。”紫苏将一封蜡封的书信递上,“信使,咱们锦绣堂京城分号昨日才刚收拾妥当,还没正式开张,今儿一早,顺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上门了,是接到举报,铺子里售卖违禁药材,要查封查验!”
违禁药材?清辞拆开信,快速扫过。
信是陈伯亲笔,字迹有些仓促。今晨刚亮,一队官差便冲进铺子,声称有人举报锦绣堂从南方运来的药材中混影乌头”等剧毒之物,要全面搜查。陈伯拿出金陵总号的官府许可和陆家担保文书,对方却置之不理,强行将铺子封了,所有药材、账册、乃至还未上架的产品全数扣押,要带回衙门查验。
“乌头……”清辞冷笑。那是制作麻醉剂和毒药的材料,寻常药铺根本不会进,何况她的铺子主营的是女子妆品和养生药材。
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信使还,”紫苏低声道,“带队的那个兵马司旗,姓赵,是二爷手底下的人。”
朱廷璋的人。清辞眼神冷了下来。果然,李氏和张氏的动作够快。
“世子爷知道了吗?”她问。
“墨痕侍卫已经去禀报了。”紫苏忧心忡忡,“姐,这可怎么办?铺子封了,药材被扣,若是他们暗中做手脚,往咱们的药材里真的掺入乌头,那可就……”
“他们不敢。”清辞语气冷静,“栽赃也要讲究分寸。乌头是剧毒,若真在咱们铺子里搜出大量乌头,那就不是查封铺子那么简单,是要追究刑责的。李氏再恨我,也不敢让国公府背上‘藏毒’的罪名,那会牵连整个朱家。”
她站起身,在屋内踱步:“他们此举,一来是给我下马威,二来是想拖延锦绣堂开张,败坏名声。三来……或许是想趁机查咱们的账目和配方。”
“那咱们……”
“等世子回来。”清辞停下脚步,“此事涉及官府,不能硬来。先弄清楚,是谁举报的,举报者身份为何。还有,顺府和兵马司为何会如此‘雷厉风携——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举报就查封铺子,这不合常理。”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提笔快速写了封信:“紫苏,你想法子将这封信送出府,交给顾青黛姐。请她帮忙打听一下,今日带队的顺府官员是谁,与齐王府或王家有无往来。”
紫苏接过信,重重点头:“是!”
紫苏刚退下,绿萝又进来禀报:“姐,夫人房里的孙嬷嬷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又来了。清辞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恢复平静:“请孙嬷嬷稍候,我这就去。”
五、正院交锋
再次踏入正院,李氏已换了身家常的藕荷色褙子,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正细细看着。
见清辞进来,她放下账册,叹道:“清辞啊,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
“母亲请讲。”
“方才外头传来消息,你那间锦绣堂铺子,被官府查封了。”李氏眉头微蹙,语气担忧,“是里头查出了违禁药材。这可是大事啊。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清誉,若是沾上这等官司,传出去可不好听。”
清辞垂眼:“儿媳也刚听闻此事。但其中必有误会。锦绣堂所有药材皆从正规药行采购,有完整的进货凭证,绝无违禁之物。”
“话是这么,可官府既然上门,总是有缘由的。”李氏看着她,“清辞,不是我你。女子行商,本就容易招惹是非。你既已嫁入国公府,便是世子妃,身份不同了。那些铺子生意,该放手的便放手吧,安心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母亲教诲的是。只是……那铺子并非儿媳一人所有,其中还有金陵陆家的股。若骤然关门,恐伤了与陆家的情分。况且,铺子开着,每月也有些进项,儿媳本想将所得用于贴补家用,或是做些善事。”
李氏眸光一闪:“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眼下这情形,铺子被封,名声受损,继续开着反是累赘。不若这样,你将铺子盘出去,或是转给可靠的人打理,你只拿分红便是。至于陆家那边,咱们府上出面解释,想来他们也能理解。”
这是要彻底夺了她的产业。清辞沉默片刻,才道:“此事……可否容儿媳考虑几日?也要与世子商议。”
李氏脸色微沉:“廷琰身子不好,这些琐事就别烦他了。你既掌着兰院,也该有些决断。”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些,“我也是为你好。你刚进门,就惹上官司,让外人怎么看咱们国公府?怎么看廷琰?”
正着,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门帘掀开,朱廷琰走了进来。他披着墨狐大氅,脸色比晨起时更苍白几分,进屋便咳嗽了两声。
“母亲。”他行礼,声音有些沙哑。
李氏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生歇着吗?”
“儿子听清辞的铺子出了事,过来看看。”朱廷琰在清辞身侧坐下,看向李氏,“母亲方才在铺子的事?”
李氏笑道:“正劝清辞呢。那些生意上的事,劳心劳神,不如放手。”
朱廷琰点头:“母亲得是。不过……”他话锋一转,“那铺子是清辞的心血,骤然关了,她也难受。不若这样,铺子的事,儿子来处理。顺府那边,儿子去打个招呼,先把封条撤了,查验清楚了再。若果真没问题,继续开着也无妨。若真有什么不妥,再关不迟。”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氏笑容僵了僵:“你身子不好,何必为这些琐事奔波……”
“无妨。”朱廷琰淡淡道,“正好儿子也要去顺府一趟,问问他们,无凭无据便查封良民商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这话得平静,却让李氏眼皮一跳。
“既是如此,那便由你处理吧。”李氏勉强笑道,“只是要快些,莫要闹大了。”
“儿子明白。”
从正院出来,朱廷琰与清辞并肩走着。寒风凛冽,他将大氅解下,披在清辞肩上。
“你不必亲自去顺府。”清辞低声道,“你的身子……”
“做戏做全套。”朱廷琰咳嗽两声,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光,“我若不出面,他们真当你是软柿子。”他侧头看她,“放心,我已有安排。一个时辰后,铺子的封条便会撤去。”
清辞心中一暖:“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朱廷琰停下脚步,看着她,“倒是你,今日在花厅,应对得很好。”
清辞摇头:“只是勉强招架罢了。”她想起朱静仪的话,低声道,“静仪今日来找我,了些事。”
她将朱静仪透露的信息简要了。
朱廷琰眼神渐冷:“李氏的胃口,倒是不。”他沉吟片刻,“账目的事,我早有察觉,只是苦无实证。静仪母女……倒是意外之喜。”
“你打算如何?”
“不急。”朱廷琰望向远处灰蒙蒙的空,“先处理眼前的麻烦。铺子的事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的折腾。”
他握了握清辞的手:“三日后西角门,我陪你去。”
清辞一怔:“你怎么知道……”
“那纸条,是我让人送的。”朱廷琰微微一笑,“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清辞心中震动,还未细问,朱廷琰已松开手,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
“回去吧,风大。”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清辞站在原地,肩上的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和药草香气。
三日后,西角门。
那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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