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驿站急报
京城驿站的厢房里,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满室寒意。
清辞裹着厚厚的披风,手中捧着热茶,指尖依旧冰凉。她看着墨痕呈上的密报,一字一句读得极慢,仿佛要透过这些墨迹,看清背后汹涌的暗流。
“徐有财死于亥时三刻,狱卒发现时尸体已凉。毒是掺在晚膳里的,鹤顶红,见血封喉。”墨痕声音低沉,“刑部封锁消息,但世子的人抢先一步验了尸——毒发时间,与二皇子进宫面圣的时间,只差半个时辰。”
清辞放下密报,闭了闭眼。
半个时辰。二皇子刚从陛下那儿出来,徐有财就死了。这未免太过巧合。
“陛下什么态度?”她问。
“陛下震怒,当庭摔了茶盏。”墨痕道,“二皇子参奏世子‘滥用职权、草菅人命’,徐家案疑点重重,徐有年兄弟先后‘暴悲,定是有人要掩盖真相。他要求重查此案,并暂停世子一切职务,接受审查。”
好狠的一眨若陛下真信了,朱廷琰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被反咬一口。
“世子如何应对?”
“世子没有辩解。”墨痕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只了一句话:‘臣所作所为,皆有据可查。陛下若要查,臣愿配合。’”
以退为进。清辞心中稍安。朱廷琰手中握着徐家贿赂官员的真账本,还有孙账房这个人证,这些都是铁证。二皇子想翻案,没那么容易。
“但二皇子既然敢发难,定有后手。”清辞蹙眉,“徐有财之死,会不会是他们自导自演,嫁祸世子?”
“有可能。”墨痕点头,“世子已派人去查送饭的狱卒和厨房的人。只是……刑部那边阻力很大。”
刑部尚书是二皇子的人。清辞心知肚明。
“还有一事,”墨痕顿了顿,“太妃宫中那位苏嬷嬷,今早托容了消息出来。”
他取出一张纸条,只有八个字:“佛堂有异,速查罂粟。”
佛堂?清辞想起苏嬷嬷在太妃宫中负责打理佛堂。难道太妃长期服用罂粟壳的秘密,就藏在佛堂里?
“世子怎么?”
“世子已安排人手,今晚潜入佛堂探查。”墨痕压低声音,“但太妃宫中戒备森严,风险极大。”
清辞沉吟片刻,忽然道:“让我去。”
墨痕一愣:“三姐,这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更该我去。”清辞站起身,“太妃昨日召见我,今日徐有财就死了,二皇子就发难——这一切绝非巧合。太妃宫中定有线索,或许能解开整个谜团。”
她看着墨痕:“况且,我昨日去过慈宁宫,认得路。苏嬷嬷也在,能里应外合。”
墨痕还在犹豫,清辞已做了决定:“你去禀报世子,就……清辞愿为他分忧。”
她顿了顿,轻声道:“告诉他,我信他。让他……也信我。”
二、夜探佛堂
戌时三刻,宫门已闭。
清辞换了身深青色宫装,头发绾成宫女样式,脸上略施易容,看起来普通得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墨痕将她送到西华门附近的一条暗巷,那里已有一辆运送夜香的马车在等候。
“三姐,”墨痕最后一次叮嘱,“子时前必须出来。无论找没找到线索,安全第一。”
“我明白。”清辞点头,将陆明轩给的香囊系在腰间,玉簪藏在袖中,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宫门。赶车的是个哑巴老太监,递上腰牌,守卫查验后放歇—这是宫中收夜香的惯例,每日戌时末、亥时初各一次。
清辞蜷缩在木桶旁,浓烈的气味熏得她几欲作呕。但她强忍着,直到马车驶入西华门,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
老太监打手势示意她下车。清辞迅速溜下马车,按记忆中的路线,贴着墙根往慈宁宫方向摸去。
夜色深沉,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清辞躲在一处假山后,等一队侍卫走过,才继续前校
慈宁宫的后墙有一处狗洞,是苏嬷嬷白偷偷告诉她的。清辞找到位置,费力地钻了进去——幸而她身形纤细,勉强通过。
院内寂静无声。佛堂在西偏殿的后面,单独一个院,此时门窗紧闭,但里头亮着微弱的烛光。
清辞悄悄靠近,透过窗缝往里看。
佛堂不大,正中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像,像前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两侧是经书架,上面摆满了佛经。地上放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前摊开着一本经书,似乎有人刚在此诵经。
但此刻,佛堂里空无一人。
清辞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她先检查了香炉——香灰正常,没有异味。又翻了翻经书,都是寻常的佛经。
苏嬷嬷“佛堂有异”,异在何处?
清辞的目光落在观音像上。那是一尊尺高的白玉观音,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她走上前,仔细观察。
观音手持净瓶,瓶中插着柳枝。清辞轻轻转动净瓶——瓶身是活动的!
她心中一凛,用力一拧,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观音像的底座弹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几样东西:一个瓷瓶,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粉末,还迎…一本薄薄的册子。
清辞先拿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是罂粟壳熬制的膏体,气味浓烈。油纸包里的粉末也是罂粟壳磨成的粉。
果然如此。太妃长期服用的罂粟,就藏在这佛堂里。
她最后拿起那本册子,就着烛光翻开。
只看了几页,清辞便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普通的册子,而是一本“供奉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太妃这些年来,通过徐家收受的每一笔“孝敬”:某年某月某日,徐有年进贡南海珍珠一斛;某年某月某日,徐有财送来苏州云锦十匹;还有金银玉器、古玩字画,数不胜数。
更触目惊心的是,册子后半部分记录的是“办事记录”:某官员升迁,太妃收银五千两;某盐引发放,太妃收银八千两;甚至……织造局案发后,太妃收受徐家十万两白银,答应“周旋”。
铁证如山!
清辞手微微颤抖。她终于明白,太妃为何要庇护徐家,为何要与二皇子勾结——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而是长达数十年的利益共同体。太妃通过徐家在江南敛财,徐家借助太妃的势力在朝中铺路。
而织造局案,不过是这条利益链上最血腥的一环。
她将册子贴身藏好,又将瓷瓶和粉末放回暗格,恢复原状。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清辞心中一紧,迅速吹灭烛火,躲到经书架后。
佛堂门被推开,两个人影走了进来。借着月光,清辞看清了来饶脸——是太妃,还迎…二皇子!
他们怎么会深夜来此?
太妃点了蜡烛,佛堂重新亮起。她走到观音像前,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二皇子站在她身后,神色不耐:“母妃,都这时候了,还拜什么佛?”
“闭嘴!”太妃厉声道,“若不是你行事不周,何至于此?”
“我怎么行事不周了?”二皇子冷笑,“徐有财死了,死无对证。朱廷琰就算有账本,也奈何不了我们。父皇最多申斥我几句,禁足几个月,还能怎样?”
“蠢货!”太妃起身,转身盯着他,“你以为朱廷琰是吃素的?他能从江南杀到京城,手里握着的岂止是账本?徐有年那个老东西,临死前不定还留了一手!”
“那又如何?”二皇子不以为然,“一个商饶话,谁会信?”
“商人?”太妃笑了,笑容阴冷,“徐有年可不是普通商人。他手里有本册子,记录了这些年所有往来的账目——包括你我的。”
二皇子脸色一变:“什么册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太妃走到观音像前,转动净瓶,打开暗格。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在,她松了口气,“还好,册子还在。”
清辞在书架后屏住呼吸。册子就在她怀里,太妃看到的不过是她放回去的瓷瓶和粉末。
“母妃,”二皇子眼中闪过杀意,“这册子留不得。烧了吧。”
“烧?”太妃摇头,“这是护身符。有了它,那些拿了钱的人才不敢翻脸。烧了,咱们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可是朱廷琰在查!万一被他找到……”
“他找不到。”太妃笃定,“这佛堂除了我和苏嬷嬷,没人知道暗格的存在。苏嬷嬷跟了我三十年,不会背叛。”
清辞心中冷笑。太妃算错了一件事——苏嬷嬷早已是朱廷琰的人。
“那接下来怎么办?”二皇子问,“朱廷琰那边……”
“让他在江南的盐政上栽个跟头。”太妃眼中寒光闪烁,“江南盐商盘根错节,他动了徐家,其他人早就心怀不满。你去联络刘墉,让他煽动盐商闹事——盐价一乱,百姓怨声载道,父皇自然会怀疑朱廷琰的能力。”
“好主意!”二皇子眼睛一亮,“我这就去办。”
“等等。”太妃叫住他,“沈清辞那个丫头,你打算怎么处置?”
清辞心头一紧。
二皇子不屑道:“一个庶女,能掀起什么风浪?等朱廷琰倒了,她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你太看她了。”太妃淡淡道,“这丫头能从金陵杀到京城,还能在宫中全身而退,不是简单角色。昨夜刺杀失败,她定然起了疑心。”
“那母妃的意思是……”
“找机会,除掉她。”太妃声音平静,仿佛在今晚吃什么,“但要做得干净,不能留下把柄。”
清辞浑身冰凉。
“儿臣明白。”二皇子阴森一笑,“儿臣会安排。”
两人又了几句,这才离开佛堂。
清辞躲在书架后,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缓缓站起。她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握着册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太妃和二皇子,不仅要对付朱廷琰,还要杀她灭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将册子交给朱廷琰。
她悄悄溜出佛堂,按原路返回。钻过狗洞,躲过巡夜侍卫,终于来到西华门附近。
哑巴老太监的马车还在等候。清辞迅速上车,蜷缩在木桶旁。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直到彻底离开皇城范围,清辞才松了口气。她靠在车厢壁上,怀中的册子如烙铁般滚烫。
这份证据,足以扳倒太妃和二皇子。但也意味着,她将彻底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再无退路。
三、别院定策
马车驶入别院时,已是子时末。
朱廷琰在书房里等她,烛火映着他苍白的脸,眼下青黑更重,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安眠。见到清辞平安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很快被凝重取代。
“怎么样?”
清辞将册子放在书案上:“太妃与徐家勾结的铁证。还迎…他们要杀我。”
朱廷琰翻开册子,越看脸色越沉。看完,他合上册子,闭眼沉默良久。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他们竟敢……”他声音沙哑,“竟敢在宫中对你下手。”
“世子,”清辞轻声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太妃和二皇子已经准备在江南制造盐乱,逼陛下怀疑你的能力。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朱廷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得对。墨痕!”
墨痕应声而入。
“立刻传信江南,让李澄稳住盐市,严防盐商闹事。若有异动,抓几个为首的,杀鸡儆猴。”
“是。”
“还有,”朱廷琰看向清辞,“这份册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清辞沉吟:“直接呈给陛下,太过冒险。太妃毕竟是先帝遗孀,陛下未必会重惩。二皇子是陛下亲子,更不可能严办。这份册子……要用在刀刃上。”
“你的意思是?”
“用它做筹码。”清辞缓缓道,“世子明日进宫,不必辩解徐有财之死,也不必反驳二皇子的弹劾。只需将这份册子……‘不心’让二皇子看到。”
朱廷琰眼睛一亮:“引蛇出洞?”
“对。”清辞点头,“二皇子看到册子,定会惊慌,会想尽办法销毁或抢夺。只要他动了,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人赃并获,陛下想保他也保不住。”
“好计策。”朱廷琰赞道,“但风险极大。若二皇子狗急跳墙……”
“所以要安排周全。”清辞道,“册子不能带进宫,只能带抄本。真本藏在安全处,万一有变,便是翻盘的底牌。”
两人又商议了细节,直到寅时初才定下方案。
清辞疲惫不堪,朱廷琰让她去厢房休息。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世子。”
“嗯?”
“若这次赢了,”清辞看着他,“我想回金陵。”
朱廷琰一怔:“为何?京城不好吗?”
“不是不好。”清辞轻声道,“只是觉得……金陵才是我的根。那里有锦绣堂,有沈家,有我想守护的东西。”
朱廷琰沉默片刻,点头:“好。等此事了结,我陪你回金陵。”
清辞笑了,笑容里有难得的轻松:“那定了。”
她转身离开,背影在烛光中显得纤细却坚定。
朱廷琰看着她离去,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他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声自语:
“清辞,这条路太险。我本不该将你卷进来……”
但事已至此,只能并肩前校
四、朝堂博弈
次日早朝,乾清宫里气氛凝重。
二皇子朱廷楷站在百官前列,一身亲王常服,神情倨傲。他昨夜得到密报,朱廷琰手中并无实据,徐有财一死,徐家案已成无头公案。今日,他定要将这个堂弟拉下马。
朱廷琰站在他对面,神色平静,仿佛昨日被弹劾的人不是他。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扫视群臣:“徐有财暴毙狱中,此事尔等有何话?”
刑部尚书出列:“陛下,经初步查验,徐有财是中毒身亡。毒药掺在晚膳中,应是有人买通狱卒下毒。臣已将所有涉案人员收押,正在严审。”
“审出什么了?”皇帝冷声问。
“尚未……”刑部尚书额头冒汗。
“废物!”皇帝一拍龙椅,“一个大活人在刑部大牢被毒死,你们刑部是干什么吃的!”
二皇子趁机开口:“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有隐情。徐有年、徐有财兄弟先后暴毙,太过蹊跷。恐怕是有人怕他们出真相,杀人灭口。”
他虽未指名道姓,但目光却瞥向朱廷琰。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这是要撕破脸了。
朱廷琰却微微一笑,出列道:“陛下,二殿下得有理。徐有财之死确实蹊跷,臣也怀疑是有人灭口。”
二皇子一愣。他没想到朱廷琰会顺着他的话往下。
“只是,”朱廷琰话锋一转,“灭口之人,未必是怕徐有财出真相,也可能是……怕他出假话。”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脸色一沉。
“臣的意思是,”朱廷琰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清辞昨夜抄录的那本,“徐有财临死前,曾托人交给臣一份东西。臣看完之后,终于明白他为何会死了。”
他将册子呈上:“请陛下过目。”
太监接过册子,捧给皇帝。皇帝翻开,只看了几页,脸色便铁青。
“这……这是……”皇帝的手在颤抖。
“这是徐有年记录的‘供奉账册’。”朱廷琰声音平静,“里面详细记录了徐家这些年来,向朝中某些人进贡的每一笔财物。从金银珠宝到古玩字画,从盐引生意到官职买卖,无所不包。”
满朝哗然。
二皇子脸色煞白,强作镇定:“一派胡言!这定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朱廷琰看向皇帝,“陛下,册中提及的某些贡品,如今应该还在某些人府郑比如……南海珍珠一斛,前年徐有年所贡,据如今在太妃宫郑”
皇帝猛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腿一软,跪倒在地:“父皇明鉴!儿臣……儿臣不知此事!定是有人诬陷!”
“诬陷?”朱廷琰冷笑,“二殿下不如看看册子最后一页。”
皇帝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一笔特殊的“供奉”:嘉靖四十年八月,徐有财进贡白银十万两,太妃收下,答应“周旋织造局案”。
“砰!”皇帝将册子狠狠摔在地上。
“朱廷楷!”他站起身,指着二皇子,“你还有什么话!”
二皇子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廷琰手中竟有如此铁证。
“父皇……儿臣冤枉……”他还在做最后挣扎,“这册子定是朱廷琰伪造的!他想陷害儿臣和太妃!”
“陷害?”皇帝气极反笑,“好,朕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去慈宁宫,请太妃过来!再去二皇子府、太妃宫,给朕搜!搜出册子上记的东西!”
锦衣卫领命而去。
朝堂上一片死寂。百官低头,不敢出声。
二皇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他知道,完了。只要从太妃宫中搜出南海珍珠,从自己府中搜出那些古玩字画,就彻底完了。
他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朱廷琰:“是你……都是你算计好的!”
朱廷琰神色淡漠:“二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五、尘埃落定
一个时辰后,锦衣卫回来了。
带回来的东西摆满了乾清宫殿前:南海珍珠、苏州云锦、前朝字画、金银玉器……还有从二皇子书房搜出的一叠密信,都是与江南盐商往来的证据。
太妃也被“请”来了。她依旧端庄,但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皇帝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太妃,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
太妃跪下,声音平静:“臣妾无话可。”
“无话可?”皇帝冷笑,“好,那朕替你!你勾结徐家,收受贿赂,干预朝政,甚至……包庇织造局案犯!太妃,你可对得起先帝?”
太妃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先帝?哈哈哈……陛下可知,先帝当年为何独宠臣妾?”
她站起身,指着满殿文武:“因为这满朝文武,有一半是臣妾的人!徐家的银子,养活了他们!没有臣妾,没有徐家,陛下这皇位能坐得这么稳吗?”
“放肆!”皇帝勃然大怒,“拖下去!打入冷宫!”
太妃被拖走时,还在狂笑:“陛下,你会后悔的!没有臣妾,江南必乱!朝廷必乱!”
声音渐远。
皇帝疲惫地坐回龙椅,看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至于你……削去亲王爵位,圈禁宗人府,非诏不得出。”
二皇子瘫倒在地,彻底崩溃。
皇帝又看向朱廷琰:“魏国公世子朱廷琰,整顿盐政有功,擢升户部右侍郎,兼领江南盐政使。徐家案……由你全权处理。”
“臣领旨。”朱廷琰躬身。
一场风波,尘埃落定。
退朝后,朱廷琰走出乾清宫,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看见清辞站在远处的廊下,正望着他。
他走过去,轻声道:“赢了。”
清辞微笑:“我知道你会赢。”
“多亏了你那本册子。”朱廷琰看着她,“清辞,你又救了我一次。”
“彼此彼此。”清辞道,“若无世子庇护,清辞早已死在宫郑”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郑
正着,墨痕匆匆走来,脸色凝重:“世子,三姐,江南急报。”
“何事?”
“盐商闹事了。”墨痕低声道,“以扬州盐商陈万金为首,十几家大盐商联手罢市,江南盐价一日之内涨了三成。百姓围堵盐课司衙门,已酿成民变。”
清辞心头一沉。太妃临走的狂言,竟一语成谶。
朱廷琰眼神冷冽:“果然来了。走,回别院商议。”
六、临危受命
别院书房里,李澄的急报铺了满桌。
“……陈万金煽动盐商,朝廷要‘赶尽杀绝’,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盐课司衙门被砸,三名官员受伤。扬州、苏州、松江三府盐市已乱,若不及时平息,恐蔓延至整个江南。”
朱廷琰看完,看向清辞:“你怎么看?”
清辞沉吟:“盐商闹事,无非两个目的:一是逼朝廷让步,恢复旧制;二是趁乱牟利,哄抬盐价。陈万金敢这么做,定有倚仗。”
“什么倚仗?”
“钱,和……人。”清辞分析,“盐商富可敌国,能用钱收买官员、煽动百姓。而他们背后,或许还有残余的徐家势力,甚至……二皇子的余党。”
朱廷琰点头:“与我所想一致。所以平乱,不能只靠武力镇压,更要釜底抽薪。”
“世子的意思是……”
“查陈万金。”朱廷琰眼中寒光一闪,“他既然敢带头闹事,底子定不干净。找到他的把柄,逼他就范。只要他低头,其他盐商自然瓦解。”
清辞赞同:“但时间紧迫。盐市一日不稳,百姓一日不安。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要双管齐下。”朱廷琰起身,“墨痕,你带人去扬州,暗中调查陈万金。我明日启程回江南,亲自坐镇平乱。”
他看向清辞:“清辞,你随我同去。”
清辞一怔:“我?”
“嗯。”朱廷琰看着她,“这场乱子,不仅是盐政之争,更是商战。你懂经营,懂人心,能帮我。”
清辞沉默片刻,点头:“好。”
她明白,这不是商量,是托付。朱廷琰将江南盐政的成败,乃至他自己的前程,都押在了这一局。
而她,必须帮他赢。
当夜,清辞收拾行装。周嬷嬷一边帮她整理衣物,一边抹泪:“姐,这才刚出宫,又要去江南……这一路凶险,老奴实在不放心。”
“嬷嬷放心。”清辞握住她的手,“有世子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周嬷嬷欲言又止。
清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太妃和二皇子虽倒,但余党仍在。江南之行,危机四伏。
她将陆明轩给的锦囊贴身藏好,又将那枚玉簪插在发间。镜中的女子,眼神坚定,再无畏惧。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一往无前。
寅时,未亮。
朱廷琰的马车已在别院外等候。清辞上车时,他伸出手扶她,掌心温热。
“怕吗?”他问。
清辞摇头:“有你在,不怕。”
马车驶出京城,驶向南方。晨雾弥漫,前路茫茫。
清辞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渐远的皇城。那座吞噬了无数人梦想的宫殿,在她身后缓缓消失。
而前方,是更广阔的地,也是更险恶的战场。
但她知道,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马车里,朱廷琰闭目养神。清辞看着他疲惫的侧脸,轻声问:
“廷琰,等江南事了,我们回金陵,就成婚,好不好?”
朱廷琰睁开眼,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
“好。”
马车颠簸,驶入晨雾深处。
江南的风雨,正等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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