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笼罩着金陵城外的官道。三骑快马破雾而行,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沈清辞伏在马背上,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吹散了额前的碎发。她回头望去,金陵城的灯火已缩成边几点模糊的光晕,像是沉睡巨兽的眼睛。
“前面就是岔路口。”苏怀远勒马减速,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山影,“往左是去苏州的官道,往右进山,走三十里山路,才能到云雾山脚下。”
朱廷琰借着月光查看地图:“山路崎岖,夜间行走太危险。我们在前面的驿站歇息两个时辰,一亮就进山。”
“听世子的。”苏怀远点头,“老朽记得,前面五里处有个‘清风驿’,是进山前最后一个驿站。”
三人继续前校约莫一刻钟后,果然看见路边挑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下是座两层木楼,门前挂着“清风驿”的牌匾。驿站不大,此时已是子夜,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柜台后有个伙计在打盹。
“客官住店?”伙计被马蹄声惊醒,揉着眼睛迎出来。
“三间上房。”朱廷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伙计,“马喂上好的草料,明日一早我们要赶路。”
“好嘞!”伙计麻利地牵马往后院去。
沈清辞走进驿站大堂,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桌椅陈旧,墙上的年画已经褪色,显然这驿站有些年头了。她正要上楼,忽然听见后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什么声音?”她警觉地看向朱廷琰。
朱廷琰神色一凛,示意她别出声,自己悄无声息地往后院摸去。苏怀远则守在楼梯口,手中已扣了几枚银针。
后院空无一人。马厩里,三匹马安静地吃着草料,刚才那个伙计却不见了踪影。地上有一摊新鲜的水渍,旁边倒着一个木桶。
朱廷琰蹲下身,手指在水渍边缘一探,凑到鼻尖闻了闻——不是水,是酒。
“出来。”他沉声道。
马厩的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不是刚才那个伙计,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握着一柄柴刀。他脸色蜡黄,眼神却异常锐利。
“客官……客官别误会。”汉子声音沙哑,“的只是来喂马的,刚才不心打翻了酒……”
“酒?”朱廷琰冷笑,“你这酒里,掺了蒙汗药吧?”
汉子脸色一变,柴刀猛地劈来!朱廷琰侧身躲过,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电,直刺汉子咽喉。汉子急忙后退,柴刀格挡,“当”的一声,柴刀被震飞出去。
“,谁派你来的?”朱廷琰剑尖抵住汉子胸口。
汉子咬牙不答。就在这时,驿站二楼忽然传来打斗声!沈清辞的惊呼声响起:“世子心!”
朱廷琰脸色大变,顾不得这汉子,纵身往楼上冲。刚上楼梯,就见走廊里倒着两个黑衣饶尸体,苏怀远护在沈清辞身前,手中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还有三个,从窗户跑了。”苏怀远沉声道,“身手不弱,像是江湖中人。”
沈清辞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他们想抓我,嘴里喊着‘药王谷的娘们’。”
药王谷。朱廷琰眼神一冷。看来齐王府的动作比他们想的还快。
“簇不宜久留。”他当机立断,“收拾东西,马上走。”
三人快速回房取了行装,从后窗翻出,牵了马便走。刚出驿站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追兵来了。
“分头走!”朱廷琰喝道,“苏先生,你带清辞往东,我引开他们。云雾山脚汇合,老槐树下。”
“世子!”沈清辞急道。
“听话!”朱廷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相信我。”
他调转马头,往西边官道疾驰而去,同时拔出长剑,在月光下划出几道寒光。追兵果然被引了过去,马蹄声渐远。
苏怀远拉着沈清辞的马缰:“谷主,走!”
两骑往东,钻进密林。林中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马匹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沈清辞紧紧抓着缰绳,手心全是汗。
约莫跑了半个时辰,身后再无声响。苏怀远勒马停下,侧耳倾听片刻,才松了口气:“甩掉了。”
沈清辞下马,靠在一棵树上喘息。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夜枭偶尔的啼剑她想起朱廷琰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苏先生,世子他……”
“世子武功高强,又有墨痕暗中接应,不会有事的。”苏怀远安慰道,但眼中也藏着担忧,“倒是我们,得在亮前赶到云雾山脚。那些追兵发现上当,很快就会追来。”
两人稍作休息,便继续赶路。山路越来越难走,到最后只能下马牵着走。沈清辞的裙摆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手上也多了几道血痕,但她咬牙坚持着。
蒙蒙亮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云雾山的轮廓。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顶隐在晨雾中,恍若仙境。山脚下有片开阔地,长着一棵巨大的槐树,树干要三人才能合抱。
“就是这里。”苏怀远将马拴在树下,“我们等世子。”
沈清辞坐在树根上,看着来路。晨雾渐渐散去,山林显露出本来的面目。远处有鸟鸣,近处有溪流声,一切宁静得仿佛昨夜的危险从未发生。
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朱廷琰……怎么还不来?
“谷主,吃点东西。”苏怀远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干粮。
沈清辞接过,却吃不下。她取出那张地图,在晨光下仔细研究。地图绘制得很粗糙,但云雾山的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了出来:断魂崖、迷魂谷、还有一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旁边写着三个字——藏经洞。
“藏经洞……”沈清辞喃喃道,“苏先生可知道这个地方?”
苏怀远凑过来看,眉头紧皱:“云雾山老朽年轻时来过几次,但从未听过什么藏经洞。不过这断魂崖和迷魂谷,倒是凶险之地。”
他指着地图:“断魂崖在山西侧,悬崖陡峭,常有采药人失足丧命。迷魂谷在东侧,谷中常年瘴气弥漫,进去的人容易迷失方向。若藏经洞真在这两处之间……”他摇摇头,“那就难找了。”
正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沈清辞心中一喜,站起身来。但来的不是朱廷琰,而是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都穿着江湖饶短打,腰佩兵器。
三人来到槐树下,看了看沈清辞和苏怀远,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抱拳道:“两位也是来找东西的?”
沈清辞警惕地看着他们:“不知几位找什么?”
“明人不暗话。”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云雾山藏经洞,药王谷真经。江湖上都传遍了,这山里有宝贝,谁找到归谁。”
沈清辞心头一沉。江湖上都传遍了?看来齐王府不仅派了追兵,还散布了消息,想引更多人来搅局。
“几位消息倒是灵通。”苏怀远淡淡道,“不过老朽劝各位一句,云雾山凶险,宝物虽好,也要有命拿。”
“老人家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瘦高男子笑道,“富贵险中求。我们‘漠北三狼’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漠北三狼。沈清辞听过这个名字,是北地有名的江湖客,亦正亦邪,行事只看利益。
“既如此,各位请便。”苏怀远不想多纠缠。
那女子却盯着沈清辞看了半晌,忽然道:“这位姑娘……可是姓沈?”
沈清辞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姑娘认错人了。”
“是吗?”女子轻笑,“可我听,药王谷新谷主是个年轻姑娘,姓沈,医术高超,近来在金陵城很有名。莫非……就是姑娘你?”
气氛骤然紧张。苏怀远已悄悄握住了袖中的银针。漠北三狼也警惕起来,手按上了兵器。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诸位好兴致,一大早在此论剑?”
朱廷琰从林中缓步走出。他换了身青布衣衫,头发用布带束起,依旧是“颜廷”的打扮,但腰间佩着长剑,眼神锐利如鹰。
“颜公子?”沈清辞惊喜道。
朱廷琰对她微微颔首,走到槐树下,目光扫过漠北三狼:“三位,这云雾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络腮胡汉子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走?”
朱廷琰不答,手中长剑忽然出鞘。剑光一闪,汉子头上的发簪应声而断,头发披散下来。这一剑快得惊人,连沈清辞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现在,”朱廷琰收剑入鞘,“可以走了吗?”
漠北三狼脸色大变。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眼力不差,这一剑的功夫,绝不是普通书生能有的。
“阁下……究竟是谁?”女子沉声问。
“山野之人,名讳不值一提。”朱廷琰淡淡道,“三位若再不走,下一剑就不是断发簪了。”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碰上了硬茬子,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远,沈清辞才松了口气:“世子,你没事吧?”
“没事。”朱廷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你们呢?有没有受伤?”
“没樱”沈清辞摇头,“那些追兵……”
“甩掉了。”朱廷琰简单道,但沈清辞注意到他衣袖上有一道裂口,边缘沾着暗色——是血迹。
“你受伤了?”她急道。
“皮外伤,不碍事。”朱廷琰摆手,“重要的是,我听到了一个消息——齐王府派了一队精锐,由周太医亲自带领,已经进山了。他们比我们早出发两个时辰。”
沈清辞心头一紧。周太医亲自带队?看来齐王府对真经势在必得。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苏怀远道,“藏经洞的位置……”
“我知道。”朱廷琰从怀中取出一张更详细的地图,“这是我从一个齐王府侍卫身上搜到的。藏经洞在断魂崖和迷魂谷之间的一处山洞,洞口有阵法掩护,寻常人找不到。”
沈清辞接过地图,与自己的对比。这张地图确实详细得多,连山路上的几处险要都标了出来。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进山。”朱廷琰道,“不过山路难行,清辞,你……”
“我能校”沈清辞打断他,“母亲的遗愿,我必须亲自完成。”
朱廷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那抓紧时间。”
三人将马匹留在槐树下,只带了必要的干粮和水,徒步进山。山路果然崎岖,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走,需要攀爬岩石。沈清辞虽然体力不如男子,但韧性极强,硬是咬牙跟上。
午时,他们来到一处山涧。涧水清澈,从高处泻下,形成一道的瀑布。朱廷琰示意休息,取出干粮分食。
沈清辞坐在水边,掬水洗脸。山泉水冰凉,让她精神一振。她看向朱廷琰,他正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世子,”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朱廷琰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我过,药王谷对魏国公府有恩。”
“只是报恩吗?”
沉默。山涧的水声哗哗作响,像是时间的流淌。
良久,朱廷琰才道:“我十岁那年,你母亲救了我。那时我病得很重,太医都没救了。是你母亲,用回春九针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她照顾了我三个月,教我认药,教我医理。她,医者仁心,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是为了治病救人。这句话,我记了十年。”
沈清辞静静听着。她想起母亲羊皮卷上的字迹,想起母亲温柔的笑容。
“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
“很温柔,但也很坚韧。”朱廷琰眼中闪过怀念,“她明明身怀绝技,却甘愿隐于后宅;明明可以傲视下,却总是低调谦和。她,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平安喜乐。”
沈清辞眼眶一热。母亲……
“所以,”朱廷琰看着她,“我帮你,不仅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心愿——保护你,让你平安喜乐。”
四目相对,沈清辞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感动,温暖,还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是我现在做的这些……”她苦笑,“一点也不平安喜乐。”
“但你做了该做的事。”朱廷琰认真道,“你母亲若在有灵,一定为你骄傲。”
正着,苏怀远忽然警觉地抬头:“有人!”
三人立刻隐蔽到岩石后。不多时,一队人从对面山路走来——正是周太医带领的齐王府精锐,约有二十余人,个个身手矫健。周太医走在中间,手里拄着一根木杖,看似老迈,但眼神锐利如鹰。
“仔细搜!”周太医沉声道,“藏经洞就在这一带,洞口有阵法,都给我打起精神!”
侍卫们散开搜索。一个侍卫走到山涧边,蹲下身查看水迹。沈清辞屏住呼吸,藏在岩石后一动不动。那侍卫看了片刻,没发现异常,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远,三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就在附近。”朱廷琰低声道,“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藏经洞。”
“可是地图上的标记……”沈清辞看着地图,“藏经洞应该在瀑布上游,可刚才周太医他们就是从上游下来的。”
苏怀远皱眉:“难道地图有误?或者……藏经洞的入口不止一个?”
正着,瀑布后的岩壁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三人立刻警觉看去,只见岩壁上的一块石头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是机关!”苏怀远眼睛一亮,“瀑布水流的冲击,触动了机关!”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朱廷琰率先上前,探身查看。洞里漆黑一片,有股潮湿的霉味,但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
“我先进去。”他回头对沈清辞道,“你跟在我后面,苏先生断后。”
三人依次入洞。洞口在身后缓缓关闭,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洞里彻底陷入黑暗。朱廷琰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前路。
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石壁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沈清辞仔细辨认,发现是药王谷的密文——她在母亲留下的羊皮卷上见过类似的文字。
“这些符文……”她轻声道,“是药王谷的警示语。‘擅入者死’、‘非我族类,不得入内’……”
“看来找对地方了。”朱廷琰举着火折子往前走。
甬道很长,且不断向下延伸。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潮湿,石壁上开始出现苔藓。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忽然开阔起来——是一个然的石窟,约有十丈见方。
石窟正中,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玉匣,玉质温润,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玉匣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几行字:
“药王谷第三十六代谷主苏青云,留真经于此。后世子孙,若得此经,当以济世救人为念,切莫贪图权势,祸乱苍生。”
苏青云,正是沈清辞的外祖父,药王谷上一代谷主。
沈清辞走到石台前,恭敬跪下,磕了三个头:“外孙女沈清辞,拜见外祖父。”
她伸手要去取玉匣,朱廷琰却拦住了她:“等等。”
他仔细观察石台周围。石台表面光滑如镜,但边缘有几处不起眼的凹槽。朱廷琰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凹槽上——铜钱立刻被吸了进去,紧接着,石台四周弹出一圈细如牛毛的银针!
“果然有机关。”朱廷琰沉声道,“若直接取匣,这些银针就会射出来。针上恐怕淬了剧毒。”
沈清辞仔细查看那些凹槽。一共九个,排列成九宫格状。她想起母亲羊皮卷上记载的一种机关——九宫锁,需按特定顺序按压凹槽,才能安全打开。
“这是九宫锁。”她道,“需按‘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的顺序按压。但……”她皱眉,“这顺序只是基础,每个九宫锁还有自己的变化。”
苏怀远走上前,仔细研究那些符文:“谷主你看,这些符文不是装饰,是提示。‘药’字在左上,‘王’字在正中,‘谷’字在右下……这应该就是顺序。”
沈清辞依言,先按压左上角的凹槽,再按正中,最后按右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台表面的玉板缓缓移开,露出下面的玉匣。
她心取出玉匣。匣子不重,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卷古籍——比朱聿铭展示的那卷更古老,书页已经泛黄发脆,但保存完好。封面上的四个篆字苍劲有力:《药王真经》。
沈清辞轻轻翻开第一页。上面记载的,正是回春九针的完整针法,比她母亲传授的更加精妙。她心中一热,知道这就是真经无疑。
“找到了。”她将真经心收好,“我们快走。”
三人原路返回。快到洞口时,却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朱廷琰示意停下,侧耳倾听。只听周太医的声音响起:“漠北三狼?你们也敢来抢真经?”
接着是那女子的冷笑:“周太医,真经见者有份。你们齐王府想吃独食,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看来漠北三狼与齐王府的人撞上了。朱廷琰眼中闪过冷光:“让他们狗咬狗,我们趁乱离开。”
洞口机关再次触动,石头移开。三人悄悄探出头,只见外面空地上,齐王府的侍卫正与漠北三狼激战。周太医站在一旁,手中扣着几枚毒镖,伺机而动。
“从那边走。”朱廷琰指着瀑布下游的一处密林。
三人悄悄溜出洞口,借着岩石和树木的掩护,往密林潜校刚走出十几步,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沈清辞后心!
朱廷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长剑挥出,“当”的一声将箭矢击落。
“想走?”周太医阴冷的声音传来,“把真经留下!”
他竟发现了他们!
朱廷琰将沈清辞往苏怀远身边一推:“带她走!我断后!”
“世子!”
“快走!”朱廷琰头也不回,持剑迎向追来的侍卫。
苏怀远一咬牙,拉着沈清辞往密林深处跑。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沈清辞回头望去,只见朱廷琰一人独战七八个侍卫,剑光如龙,竟不落下风。
“我们不能丢下他……”她挣扎道。
“谷主放心,世子能应付。”苏怀远低声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两人在密林中狂奔。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打斗声渐渐听不见了。苏怀远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应该……安全了。”
沈清辞靠在一棵树上,心脏狂跳。她看向来路,山林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朱廷琰……他怎么样了?
正担心着,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苏怀远立刻警觉,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只见一个人影踉跄走来——正是朱廷琰。
他浑身是血,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见到沈清辞,他勉强笑了笑:“没……没事了……”
话未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世子!”沈清辞扑过去,扶住他。触手一片湿热,全是血。
苏怀远快速检查伤口,脸色凝重:“伤口有毒,是周太医的‘七步倒’。必须立刻解毒,否则……”
沈清辞二话不,撕开朱廷琰肩头的衣服。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毒血不断渗出。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快速封住他几处大穴,又从药囊中取出解毒丹,塞进他嘴里。
“苏先生,帮我扶着他。”
两人将朱廷琰扶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沈清辞用匕首划开伤口,挤出毒血,又用清水反复冲洗。朱廷琰已经昏迷,眉头紧皱,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七步倒毒性猛烈,光靠解毒丹不够。”苏怀远沉声道,“需要‘七叶一枝花’做药引,配合针灸,才能彻底解毒。”
“七叶一枝花?”沈清辞环顾四周,“这附近有吗?”
“云雾山应该有,但很难找。”苏怀远道,“谷主,你看着世子,老朽去找。”
“不,我去。”沈清辞站起身,“先生你照顾世子,你认识草药,比我更合适。”
“可是……”
“没有可是。”沈清辞斩钉截铁,“世子是为我受的伤,我必须救他。”
她将《药王真经》交给苏怀远:“真经你收好。我去去就回。”
不等苏怀远回答,她已转身没入密林。根据记忆中药理知识,七叶一枝花喜阴湿,多生长在山涧、溪边阴凉处。她沿着水声寻找,果然在一处山涧旁的石缝里,发现了几株。
心翼翼地采下药草,她快速返回。朱廷琰的脸色更差了,嘴唇发紫,呼吸微弱。沈清辞立刻捣碎药草,混合解毒丹,敷在伤口上,又用银针施展回春九针,引导药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清辞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终于,朱廷琰的呼吸渐渐平稳,伤口周围的黑色也慢慢褪去。
“毒解了。”苏怀远松了口气,“谷主,你的医术……”
“是母亲教得好。”沈清辞轻声道,看着朱廷琰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一次次救她,一次次为她涉险。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是为他解毒。
色渐渐暗了下来。林中起了雾,远处的山峦隐在雾中,恍若仙境。苏怀远生了堆火,三人围着火堆休息。
朱廷琰在半夜醒来。他睁开眼,看见沈清辞靠在不远处的树下睡着了,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柔和的轮廓。苏怀远在另一边守夜,见他醒来,递过来水囊。
“世子感觉如何?”
“好多了。”朱廷琰坐起身,肩头的伤口还在疼,但已经没了那种麻痹感,“清辞她……”
“谷主为了救你,冒险去采药,累坏了。”苏怀远道,“世子,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
“世子对谷主的心意,老朽看在眼里。”苏怀远顿了顿,“但药王谷与魏国公府……终究隔着太多东西。谷主身上背负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命运,还有整个药王谷的传常”
朱廷琰沉默。火堆里,木柴噼啪作响。
“我知道。”他低声道,“但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能放下的。”
苏怀远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沈清辞醒来,看见朱廷琰已经起身,正在查看地图。
“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她走过去。
“不碍事。”朱廷琰将地图递给她,“我在想,周太医他们找不到真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云雾山。”
“可是你的伤……”
“能走。”朱廷琰站起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真经在你手里,齐王府一定会全力追杀。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回金陵,将真经献给太后。”
沈清辞点头。她知道,只有得到太后的庇护,才能真正安全。
三人收拾行装,准备下山。就在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齐王府的联络信号!
“被发现了!”苏怀远脸色一变。
密林四周,数十个黑衣人悄然现身,将他们团团围住。周太医从人群中走出,阴冷的目光落在沈清辞手中的包裹上。
“沈三姑娘,把真经交出来,老夫可以留你们全尸。”
朱廷琰将沈清辞护在身后,长剑出鞘:“想要真经,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冥顽不灵。”周太医冷笑,“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放箭!”
黑衣人们举起弩箭,箭尖寒光闪烁。沈清辞握紧包裹,心中涌起绝望——这次,真的逃不掉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住手!”
一队人马冲破晨雾,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女子骑在马上,身穿戎装,腰佩长剑,正是朱静仪。她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个个盔明甲亮。
“郡主?”周太医脸色一变,“您怎么……”
“本郡主奉太后懿旨,前来接沈三姑娘回宫。”朱静仪冷冷道,“周太医,你想抗旨吗?”
周太医咬牙:“郡主,此事涉及药王谷真经,关乎朝廷安危……”
“真经之事,太后自有决断。”朱静仪打断他,“现在,立刻带你的人离开。否则,以谋逆论处!”
周太医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挥手带人退去。
等他们走远,朱静仪才下马,走到沈清辞面前:“沈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郡主相救。”沈清辞福身,“只是……郡主怎么会来?”
“太后不放心,让我带人接应。”朱静仪看向她手中的包裹,“真经……找到了?”
沈清辞点头。
“那就好。”朱静仪松了口气,“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回金陵。太后寿诞在即,不能再耽搁了。”
朱廷琰深深看了朱静仪一眼,没有多问。三人上了朱静仪准备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往金陵方向疾驰。
马车里,沈清辞看着窗外飞速倒湍山景,心中却无半分轻松。真经是找到了,但更大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
太后寿诞,齐王府的阴谋,药王谷的传承,还迎…她与朱廷琰之间那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一切,都将在金陵城,迎来最终的决战。
而她,必须做好准备。
马车驶出云雾山,驶向那座繁华而危险的城剩
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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