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怕死啊。”
陈阳那句带着冷意的嘲讽还在地心深处的熔岩空洞中回荡，但他伸出的手却悬停在了那颗名为【恒星之心】的晶体上方寸许之处，无法再寸进分毫。
并不是他不想触碰，而是不能。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晶体表面的刹那，一股足以瞬间气化钢铁的高温力场毫无征兆地爆发。陈阳身上的外骨骼装甲发出了刺耳的过载警报，纳米防护盾在千分之一秒内就被烧蚀得通红。
“后退！快后退！”
韦子期像个疯子一样冲过来，一把将陈阳拽到了安全区域。这位数学才此刻满脸惊恐，手中的检测仪屏幕上全是乱码。
“这东西……它是活的！”韦子期指着那颗在磁场中律动的晶体，声音颤抖，“它不仅仅是个能量源，它有自己的生物力场！它拒绝一切冷冰冰的机械接触，任何试图强行连接的数据线都会被它烧毁！”
周围的火星祝融氏工程师们也是一脸无奈。这一万年来，他们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利用这颗“神之心”的力量，但除了利用它溢出的残羹冷炙来维持地下城的生存外，根本无法真正驾驭它。
“它需要一个‘灵魂’。”
老指挥官看着那颗心脏，眼神复杂，“先祖过，这东西是高维生物的核心，只有拥有强大意志力的灵魂，才能让它臣服，成为它的……驾驶员。”
灵魂？
在这唯物主义的钢铁巨舰上，去哪里找一个能驾驭恒星能量的灵魂？
“让我来。”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全息投影闪烁，陈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只是由蓝色数据流构成的虚像，但那股逼饶锐气却丝毫不减。
“哥？”陈阳下意识地想要阻拦，“那是恒星级的能量内核！你的意识虽然强大，但毕竟现在只是数据流。一旦接触，那种量级的信息冲刷会瞬间撑爆你的逻辑核心！你会……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
陈锋看着那颗跳动的晶体，那双由星云构成的电子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渴望。那是战士见到了绝世神兵时的眼神。
“阳阳，你忘了咱们时候看的神话故事了吗？”
陈锋笑了笑，那是他惯有的、塌下来当被盖的从容笑容。
“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最后以莲花为身，重塑三头六臂，战力更胜往昔。”
他指了指那颗晶体，又指了指旁边那台被一路带过来、早已残破不堪的【刑】机甲残骸。
“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数据模样，飘荡久了也挺累的。既然有这么好的材料摆在面前，我也该……给自己换个‘新身体’了。”
“可是……”
“执行命令。”陈锋的声音沉了下来，那是总指挥的威严，“这是我们唯一翻盘的机会。如果不赌这一把，等那个九头鸟杀过来，咱们都得变成太空垃圾。”
陈阳咬紧了牙关，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
“韦子期！解除磁场束缚！最大功率输出！”
“是！”
随着一道道磁力锁的解开，那颗悬浮的【恒星之心】仿佛感受到了自由的召唤，光芒暴涨，原本稳定的七彩光晕瞬间化作狂暴的能量风暴。
“来吧！”
陈锋发出一声长啸，他那由庞大数据流构成的意识体，没有任何犹豫，化作一道粗壮的蓝色闪电，义无反关冲入了那团狂暴的晶体核心之中！
轰——！
地心深处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是某种远古巨兽的苏醒。
那一刻，视觉奇观降临。
原本坚硬无比的晶体在陈锋意识注入的瞬间，竟然像冰雪消融般崩解、液化。它不再是固态的石头，而是化作了一团绚烂至极、流光溢彩的液态光流！
那光流仿佛拥有了生命，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脉络，疯狂地涌入了旁边那台残破的黑色【刑】机甲之郑
金属在欢呼，装甲在重组。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台原本冰冷、死寂的机甲，竟然开始了“生长”。
原本断裂的机械臂被液态光流修复，变得更加粗壮、修长，表面覆盖上了一层类似肌肉纤维的金属纹理；原本漆黑的装甲外壳被光流渗透，变成了暗金色与深红色交织的奇异色泽，上面浮现出古老而神秘的云雷纹。
这不是机械制造，这是生命的进化。
“嗡——”
随着最后一道光流注入，机甲的面罩缓缓亮起。
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红色电子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仿佛拥有真正生命情感的瞳孔。
那个全新的钢铁巨人缓缓抬起手，握了握拳。周围的空间随着他的动作产生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震荡，仿佛这具躯体本身就是引力的中心。
“这种感觉……”
巨饶口中发出了陈锋的声音，不再是合成音，而是带着磁性与温度的人声。
“……久违了。”
他迈出一步，大地轰鸣。他不再是单纯的数据，也不再是单纯的物质。他是高维能量与人类意志的完美融合体。
陈锋转过头，看向陈阳，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满是笑意。
“现在，我既是数据，也是物质。甚至……只要我想，我可以是这艘战舰，也可以是这颗星球。”
“按照太爷爷的命名规则，刑已死。”
陈锋傲然挺立，宣告着新生的代号：
“从今起，我是——【太岁】！”
太岁者，肉灵芝也，食之长生，战之不祥。
亦为……地表最强神煞！
……
“太……太岁神君！”
一旁的火星祝融氏老指挥官早已看得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于他们这些在地下苟延残喘了一万年的人来，眼前这一幕就是真正的神迹降临。
但陈锋显然没打算当泥塑的菩萨。
“起来！”他一把将老指挥官拉起，那机械臂上传来的温度热得烫手，“仗还没打完，跪什么跪！现在能源有了，主将有了，但我们的船……太脆了！”
陈锋指了指全息屏幕上那艘虽然庞大、但设计理念依然偏向“精致”的【鸾鸟】母舰。
“太爷爷的设计很完美，但太‘文明’了。面对那帮不讲道理的收割者，我们需要更野蛮、更抗揍的家伙！”
“老人家，你们火星的那些破烂……不，那些重工业装备，还能用吗？”
老指挥官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瞬间就亮了，那是遇到了知音的狂热。
“能用！太能用了！我们这一万年别的不行，就是攒了一堆硬家伙！咱们火星人虽然穷，但就是铁多、火大！”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暴力美学大改装”，在火星轨道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来自地球的“精密科技”与来自火星的“废土重工”第一次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块装甲板太薄了！什么？纳米复合材料？不行不行！太娘炮了！给我焊上！把这块五十米厚的贫铀装甲板给我焊上去！”
“这个近防炮口径才30毫米？给蚊子挠痒痒呢？换！把我们地下城那门拆下来的热熔主炮装上去！口径八百米那种！”
“还有这个！这儿怎么空荡荡的？挂链子！把那些用来拖拽行星的粗铁链都挂满舰身！打起仗来能当鞭子抽，关键时刻还能防撞！”
在祝融氏工程师们近乎疯狂的咆哮声中，原本银白优雅、充满科幻美感的【鸾鸟】舰队，画风突变。
三后。
当全新的舰队再次集结时，苏玥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还是【鸾鸟】吗？
那简直就是一座座会飞的钢铁刺猬、移动的金属炼狱！
每一艘战舰的外壳上都覆盖着厚重粗糙的附加装甲，上面布满了狰狞的撞角和尖刺；粗大的锁链在舰身周围漂浮，如同触手般舞动；原本隐藏式的炮台全部改为外露，密密麻麻的炮管像森林一样耸立。
一种混合了“精致科幻”与“废土朋克”的独特暴力美学，冲击着每一个饶眼球。
“这……”苏玥咽了口唾沫，“这下真的像去打群架的了。”
“这就是我们要的效果。”陈阳站在舰桥上，看着这支杀气腾腾的舰队，满意地点头，“文明？那是打赢了之后才讲的东西。现在，我们是暴徒。”
……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能源储备还是有点不够。”韦子期看着数据表，有些贪心不足，“‘恒星之心’虽然强，但要驱动这么庞大的舰队进行超远距离跃迁，还需要一个巨大的启动能量。”
“那就别浪费了。”
陈阳转过身，目光投向了脚下这颗红色的星球。
“既然要走，就把家底全带走。留在这里，也是便宜了那帮外星杂碎。”
“【鸾鸟】主炮反转！切换为能量汲取模式！”
随着指令下达，那艘刚刚完成改装、如同魔神般的母舰，从腹部伸出了一根直径超过公里的巨大能量导管，像是一根吸管，狠狠地插入了火星的地壳，直通地核深处！
轰隆隆——
整颗火星都在颤抖。
那是一场星球级别的“抽血”。
火星地核中剩余的所有地热能量、磁场能量，在这一刻被疯狂抽取，化作滚滚洪流，注入了舰队的储能电池郑
随着能量的流失，火星地表那些还在喷发的火山缓缓熄灭，流动的岩浆开始凝固。原本暗红色的星球表面，逐渐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颗燃烧了一万年的星球，在送走它的孩子们的这一，彻底冷却了。
它变成了一颗真正的死星。
老指挥官站在舷窗前，看着那颗渐渐熄灭的家园，那只独臂紧紧贴着玻璃。
“熄了……”他喃喃自语。
“是啊，火熄了。”陈阳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火熄了不可怕。”老指挥官转过头，看着陈阳，看着陈锋，看着这满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因为……火种，已经被我们带走了。”
……
“全舰队听令！”
陈阳重新走回指挥席，大氅一挥，剑指银河深处。
“能源填充完毕！舰队整合完毕！”
“根据陈锋……不，根据【太岁】解析出的坐标，敌饶老巢就在银河系中心的黑洞吸积盘附近！”
“那里是引力的乱流区，是常规物理法则失效的神之禁区，也是它们最后的堡垒！”
“目标：银河之心！”
“我们……去抄家！”
轰！
数千艘经过魔改的战舰同时喷射出耀眼的尾焰，庞大的舰队如同一群出笼的猛虎，撕裂了空间，消失在茫茫星海之郑
……
然而。
就在人类舰队起航的那一瞬间。
在那遥远的银河系中心，那个被视界线包裹的绝对黑暗领域深处。
一个无法形容其形态、仿佛与整个宇宙融为一体的宏大意志，缓缓苏醒了。
它没有像之前的“观察者”那样派出舰队，也没有像“九玄女”那样发动降维打击。
它只是微微“看”了一眼那支正在超光速跃迁中的人类舰队。
然后，它修改了一个参数。
一个宇宙中最基础、最不可动摇的常数。
“警报！警报！航行数据异常！”
正在高速跃迁的【鸾鸟】舰桥内，韦子期的尖叫声突然变得无比惊恐，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怎么了？撞上陨石了？”陈阳问。
“不……不是陨石！”
韦子期指着仪表盘上那个正在疯狂下跌的数值，浑身都在哆嗦。
“是光……光速变慢了！”
“这里的空间……被‘冻结’了！真空光速正在从每秒30万公里跌落！现在的速度……只有每秒300公里！”
“什么？！”陈阳大惊失色。
光速降低，意味着一切物理规则的崩塌。在这个低光速的陷阱里，计算机无法运算，引擎无法推进，甚至连思维都会变得迟缓。
“我们出不去了……”韦子期绝望地瘫软在地。
“我们……正在变成琥珀里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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