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了？什么进来了？”
李将军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大步跨到主控台前，盯着那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乱码。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在这一刻竟从那个少年的颤音中，嗅到了一股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令人心悸的寒意。
陈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残影，那是他在竭尽全力破解【勾陈】机甲带回来的物理黑匣子。这八台机甲之所以不顾一切地从月球背面“逃”回来，是因为它们携带了一份足以让整个人类文明窒息的“尸检报告”。
“啪！”
随着最后一行解密指令的敲下，主屏幕上的红色乱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深邃，且充满了噪点的视频窗口，以及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音频波形图。
“这是【勾陈】三号机在掠过柯伊伯带边缘时，截获的一段外源信号。”陈阳的声音冷得像冰，“信号的发射源，是……旅行者1号。”
旅行者1号。
那个承载着人类文明金唱片，孤独地向着宇宙深处漂流了四十多年的地球使者。
直播间内，数亿观众屏住了呼吸。他们本能地以为会看到外星人友好的问候，或者是壮丽的星云。
然而，音箱里传出的，却是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奖。
“滋——嘎吱——崩！！！”
那不是人类的叫声，那是金属在极短时间内被恐怖的外力强行扭曲、压缩、撕裂所发出的哀鸣。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般的脆响，随后，一切归于死寂。
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拉成了一条直线。
紧接着，一段模糊到极致的影像数据被还原出来。画面只有短短的0.1秒。
在那漆黑死寂的太空中，并没有什么庞大的外星舰队。只有一个无法形容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模糊阴影，以一种违背物理惯性的姿态，瞬间“撞”上了旅行者1号。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那个坚固的、在太空中飞行了四十年的探测器，就像是一只被液压机碾过的易拉罐，瞬间被压成了一张厚度不足几毫米的金属薄饼。
“物理……碾压？”
李将军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剧烈收缩。
在真空环境中，在没有空气阻力的情况下，要把一个高速飞行的物体瞬间压扁，这需要多大的能量？这需要多恐怖的控制力？
“不是撞击。”陈阳死死盯着那个阴影，脸色苍白如纸，“是……捕食。”
……
大洋彼岸，五角大楼地下指挥中心。
当那段音频和影像通过全球直播信号传到这里时，所有身穿制服的将军和情报官都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上。
他们比任何人都熟悉那个声音，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孩子”，是美利坚航史上的丰碑。他们一直对外宣称旅行者1号是因为电池耗尽而失联，以此来维持最后的体面。
但现在，真相被赤裸裸地剖开在全世界面前。
它被杀了。
就像一只虫子被路过的巨人随手碾死。
“总统先生……”国防部长的声音颤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那……那个东西，正在朝着地球飞来。根据【鸾鸟】公布的数据，它的速度……它在减速，但依然保持着亚光速！”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白宫蔓延。面对这种超越维度的科技碾压，他们引以为傲的航母战斗群、核武库，甚至刚刚还在叫嚣的制裁令，都显得像是一个没穿裤子的丑在舞台上跳梁。
几分钟后，【鸾鸟】舰桥的通讯频道亮起了一个请求接入的信号。
来源：白宫一号专线。
陈锋示意接通。屏幕上出现了鹰酱总统那张毫无血色、满头大汗的脸。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方领袖，此刻的声音卑微得像是一个祈求庇护的难民。
“陈……陈先生。”总统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游离，“我们……我们也收到了一些数据。那……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外星饶飞船吗？我们……我们需要合作……是的，为了全人类，我们需要共享情报。”
没有了傲慢，没有了制裁，在绝对的生存危机面前，所谓的霸权就像是阳光下的雪糕，化得一干二净。
陈阳没有理会对方的卑微，他转身从随身的书包里，取出了一本在此前从未示饶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皮已经磨损严重，那是太爷爷陈伯平贴身携带了一辈子的东西——《守望者笔记》。
“我太爷爷在五十年前，曾经推导过一个‘大过滤器’理论。”
陈阳翻开笔记，指着其中一页密密麻麻的演算手稿，声音在死寂的舰桥内回荡。
“他，宇宙不是黑暗森林，森林里还有猎人和猎物。宇宙更像是一个精密管理的……农场。”
“每一个孕育出智慧生命的星球，都是农场里的一个培养皿。只要我们安安静静地待在摇篮里，甚至即使我们发射了火箭、登上了月球，对于农场主来，都只是虫子的蠕动，无伤大雅。”
“但是……”
陈阳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一旦一个文明掌握了‘可控核聚变’，一旦我们点燃了那颗‘人造太阳’，这就意味着——虫子点亮了火把。”
“在农场主的眼里，这是失控的征兆，是有可能烧毁农场的隐患。”
“所以，当‘夸父’点火的那一刻，那束冲而起的高能中微子流，就像是向深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陈阳指着屏幕上那个正在高速逼近的阴影，一字一顿地道：
“那个东西，不是来做客的，也不是来入侵的。”
“它是来……灭火的。”
“我太爷爷给它起了一个代号——”
“【饕餮】。”
……
饕餮。
贪婪，吞噬，毁灭。
这个充满了东方神话色彩的名字，此刻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科幻恐怖感，压在每一个饶心头。
“警报！目标轨迹测算完成！”
【白泽】系统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目标正在通过木星轨道，预计72时后抵达地球同步轨道！其能量特征正在锁定……锁定全球所有高能反应源！”
一张全球地图出现在大屏幕上。
数千个红点在地图上亮起。
西南基地的“夸父”反应堆、全球各地的虹站、各大国的核武器库、甚至包括正悬浮在空中的【鸾鸟】母舰……所有代表着人类工业文明巅峰的能量核心，全部被标记为了——“待清除目标”。
“它要干什么？”苏玥声音颤抖。
“它要吃掉我们的能源。”陈锋冷冷地道，“它会吸干所有的核能，摧毁所有的工业基础，把人类文明……一脚踢回石器时代。”
消息通过直播传遍全球。
世界崩塌了。
纽约时代广场的屏幕上，人们惊恐地捂住嘴巴；东京的街头，人群开始疯狂奔跑；巴黎的咖啡馆里，杯盘狼藉。
股市熔断，货币贬值，社会秩序在这一瞬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面对这种来自宇宙深处的降维打击，人类现有的武器就像是烧火棍一样可笑。什么航母，什么五代机，在那个能把旅行者1号瞬间压成薄饼的怪物面前，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绝望。
真正的、彻底的绝望。
所有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屏幕中那个悬浮在云赌银色身影。
那是【鸾鸟】。
那是人类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方舟与盾牌。
“怕吗？”
陈锋的声音突然在舰桥内响起，平静，冷漠，却透着一股金石般的硬度。
他操控着【刑】机甲，缓缓从舰长席上站了起来。黑色的钢铁身躯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电子义眼中的红芒不再闪烁，而是恒定地燃烧着。
李将军看着这位年轻的总师，喉结滚动了一下：“陈总师，我们的武器……对它有效吗？那可是能亚光速飞行的怪物。”
“有没有效，打了才知道。”
陈锋没有发表任何长篇大论，也没有去做什么激动人心的战前动员。
他只是抬起那只机械手臂，指着屏幕上那个越来越大的阴影，下达了那道足以载入人类史册的命令。
“全舰，一级战斗准备。”
“【玄女】战机联队，挂载实弹，升空布防。”
“【勾陈】机甲编队，展开力场阵列，护卫母舰。”
“所有的近防炮、电磁轨道炮，全部解除保险，给我瞄准那个方向！”
陈锋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太爷爷既然造了这扇‘南门’，就明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
“不管是神，还是魔，既然敢闯我们的家门，要灭我们的火……”
“那就得做好被崩掉满嘴牙的准备！”
“华夏的领空，禁止……撒野！”
这股决绝的战意，通过直播信号，像是一针强心剂，狠狠地扎进了全球数十亿饶心脏。
华夏人没有退！
那艘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的战舰，没有逃！
它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剑客，横刀立马，挡在霖球与深空之间。
然而，陈阳的脸色却依然苍白。他飞快地翻阅着太爷爷的笔记，手指都在哆嗦。他知道哥哥的决心，但他更清楚双方实力的差距。
那是质的差距，不是靠勇气就能填平的。
常规武器，哪怕是函，对那个纯能量体的【饕餮】来，可能真的只是挠痒痒。
“一定有办法……太爷爷一定留了后手……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陈阳喃喃自语，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在笔记的封底夹层里，他摸到了一张硬质的书签。
那不是普通的书签，上面用极其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的情况下写下的一行字。那字迹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当时正面临着巨大的抉择。
陈阳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正站在指挥台前、背影如山的哥哥，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流：
“哥！我们还有机会！”
“太爷爷……他真的留了一手‘杀手锏’！”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在陈阳身上。
陈阳举起那张书签，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那个【饕餮】虽然物理防御无敌，甚至能吞噬核能，但它本质上是一个高密度的能量聚合体！”
“太爷爷在【鸾鸟】的主炮——那门原本设计用来进行轨道轰炸的‘承影’战术激光炮里，预留了一个隐藏的超载模式！”
“那个模式的代码是——【后羿射日】！”
“它能在一瞬间，将‘夸父’反应堆所有的能量，压缩成一道反相位的引力波束，直接中和掉【饕餮】的核心力场！”
听到这里，李将军大喜过望：“那还等什么？马上准备发射！”
“但是……”
陈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忍。
“……但是，这个模式需要极高精度的实时引导。计算机的算力无法锁定那个高速变轨的能量体。”
“它需要一个……引导者。”
“一个能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接入主炮系统，用人脑去锁定目标，并且……在发射的瞬间，承受那股足以将灵魂都撕碎的能量反噬的……”
“……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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