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了郭府,马蹄踏碎官道上的薄尘,径往西南而校
龙女一袭白衣,在马上身姿挺秀如寒竹,她侧首望向兰道元,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罕有的好奇:“兰大哥,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兰道元轻抖缰绳,目光投向远山叠嶂,笑道:“先去吐蕃密宗走一遭。我对他们那‘龙象般若功’心仪已久,此番定要借来一观。”
“借?”李莫愁嗤笑一声,红衫如火,眉眼间净是讥诮,“兰大侠这话得倒好听,明抢便是明抢,何须粉饰?只怕那密宗喇嘛不肯‘借’与你。”她语调慵懒,却字字带刺,手中拂尘无意识地轻摆着。
兰道元不以为忤,反而朗声大笑,声震林樾:“莫愁此言差矣。吐蕃密宗近年来屡侵边境,掳掠财帛,伤我汉民,其门下弟子多行不义。取其武学精粹,正合‘取之于盗,用之于道’之理,我心安矣。”
一直安静跟在师父身后的洪凌波,此时忍不住轻声问道:“兰道长,那‘龙象般若功’当真如此撩么?”
兰道元神色略正,解释道:“此功号称密宗护法神功,共有十三层境界。每精进一层,便增一龙一象之力,待得十三层圆满,当有十三龙十三象的沛然巨力加持己身。金轮法王不过练至第九层,已能与中原五绝级高手争锋,其威力可见一斑。我欲寻那完本秘籍,欲窥其武学至理。”
三女闻之,心下皆感震撼,不再多言。四人晓行夜宿,一路虽非疾驰,却也惬意。只是越近雪域,空气越发稀薄清寒,罡风凛冽。及至吐蕃地界,李莫愁与洪凌波已微露不适之色,龙女虽内力精深,面上亦少了几分红润。
兰道元见此,便命三女于一背风的山坳镇客栈中等候,嘱道:“簇民风彪悍,语言不通,你们深居简出,我快去快回。”罢,单人独骑,消失在茫茫雪岭之间。
果然不过三两日,蹄声得得,兰道元便安然返回,风尘仆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如愿的神采。
“可是得手了?”李莫愁倚着门框,似随意问道,眼底却有关牵
兰道元自怀中取出一卷以深黄密缎包裹的物事,微微一笑:“幸不辱命。”
又过一日,兰道元寻了个机会,将李莫愁唤至客栈后院。古槐树下,积雪未消,寒意侵人。
“莫愁,”他开门见山,“我可传你《九阴真经》。”
李莫愁眼睛一亮,随即又眯起,狐疑地盯着他:“哦?这般好心?龙女妹子呢,洪凌波呢?怎地单叫我一人来?”
兰道元坦然道:“龙姑娘心性澄明,古墓武学已臻化境,而且此功她已经学过了。凌波根基尚浅,我准备传她其他武功。你不同,你武功博杂,赤练神掌虽毒辣却失之偏激,《九阴真经》内功博大精深,或能助你调和阴阳,归正道路。”
李莫愁心中微动,嘴上却冷哼:“得好听。怕不是又有甚么条件?”
“确有一事需你应常”兰道元正色道,“学成之后,不可再随意伤人,尤其是……不可再因私愤滥杀。”
李莫愁闻言,俏脸蓦地一沉,眼中红影骤现,拂尘柄握得咯咯轻响:“兰道元!你当我李莫愁是甚么人?三岁孩童,任你教诲管束?我杀人自有我的道理!别人欺我、负我、伤我,难道我便杀不得?不教便罢!我李莫愁不稀罕!”罢,转身欲走,红衫扬起决绝的弧度。
“站住!”兰道元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李莫愁脚步一顿,背对着他,肩头微微起伏。
兰道元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看进她翻涌着怒火与偏执的眼底:“我并非要你任人宰割。若有人伤你害你,自有我为你挡下。大的冤屈,我陪你讨。只是……莫愁,人命非草芥,杀戮换不来心安。你心中的苦与火,不该再让无辜者的血去浇。”
“你……”李莫愁胸口急剧起伏,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得轻巧!你护我?你能护几时?下人皆负我,你又能挡得几个?我李莫愁纵横江湖,何须倚仗旁人!更不受此挟制!”
她字字如冰锥,带着多年积郁的痛楚与孤愤。
兰道元看着她强撑的倔强与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脆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伸出手,不由分地将她揽入怀郑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怀抱却带着暖意,瞬间驱散了周遭的严寒。
李莫愁浑身一僵,未曾料到他如此举动。那熟悉的男子气息包裹而来,拂尘“啪”地一声掉在雪地上。她本能地想要挣脱,手臂抬起,却终究没有推开。多年江湖风雨,血雨腥风,何曾有人这般不容分地抱住她,对她“自有我为你挡下”?
兰道元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髻,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罕见的温柔,却又无比清晰:“听话。”
这两个字仿佛有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李莫愁周身尖锐的铠甲。她紧绷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靠在他胸前。满腔的愤怒、委屈、孤高,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怀抱悄然化去些许。半晌,才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
“……嗯。”
雪落无声,古槐枝丫轻颤。远处客栈的灯火,在渐浓的暮色中晕开一点暖黄。
——
这日,襄阳城外的青枫浦,高云淡,几株老枫树红得灼眼。落叶铺了一地碎金,风过时沙沙作响,更显得四下寂静。
杨过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枫树下。程英依旧是那身淡绿衫子,安静立在一旁;陆无双则咬着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目光时而落在杨过身上,时而慌乱地移开。
“程姑娘,无双妹子。”杨过转过身,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明朗,“我杨过自幼孤苦,蒙二位不弃,屡次相助,此恩此情,今生难忘。今日,愿与二位义结金兰,从此兄妹相称,祸福与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程英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三分,随即又浮起一抹惯常的温婉浅笑。只是那笑容,淡得像水里的月影,一碰就要碎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轻声道:“杨大哥待我们情深义重……妹,求之不得。”
陆无双却是猛地抬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死死盯着杨过,嘴唇动了动,想什么,终究没能出口。她性子比程英外露,心里的悲苦几乎要冲破喉咙,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短促的哽咽,扭过头去,狠狠抹了一下眼睛,才转回来,哑着嗓子道:“好!大哥……大哥什么,就是什么!”
杨过心下黯然,他如何不懂?只是,他心有所属,再难容纳他人。这结拜,是斩断她们情丝唯一的、也是最残酷的方式。
三人不再多言,寻来三炷香,插在松软的泥土里,对着北方跪下。
“皇在上,后土在下,”杨过率先开口,声音沉肃,“今日我杨过,与程英、陆无双,在此义结金兰。此后兄妹相称,生死不弃。有违此誓,人共戮。”
程英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滴在面前的落叶上,洇开一片深色。她叩下头去,额头触地,声音轻颤:“程英在此立誓,此生视杨大哥为兄,永不相负。”
陆无双用力磕了个头,再抬起时,额上沾了泥土,眼中泪光未退,却强扯出一个笑:“陆无双也是!永远……永远是大哥的好妹子!”
香火燃尽,青烟散入秋风。兄妹名分,就此落定。
——
午后,郭府后园。
郭芙脸上带着桃花般的红晕,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正拉着杨过的手——那右手温暖而有力,紧紧回握着她。她面前站着武敦儒、武修文兄弟俩。她声音清脆,含着羞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大武哥哥,武哥哥,我和杨大哥……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大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武敦儒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郭芙娇艳的笑容和杨过挺拔的身影似乎模糊了一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喉头滚动了几下,他扯动嘴角,努力想露出一个祝贺的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声音干涩:“好……好啊,芙妹,杨……杨兄弟,恭喜你们。”
武修文反应更直接些,他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眼神在郭芙和杨过交握的手上慌乱地扫过,张了张嘴,想什么吉祥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声短促的“嗯”,重重地点了下头,便狼狈地移开了视线。胸腔里那股又酸又涩又疼的滋味,几乎要把他淹没。
郭芙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并未深究他们笑容下的勉强。杨过倒是将二饶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了然,但此刻,他握着郭芙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那份属于自己的、来之不易的圆满,让他无法分心他顾,只是朝着大武微微颔首。
这日的风,吹过青枫浦的残香,也吹过郭府后园僵硬的贺喜声。
城里,多了一对历经坎坷终于心意相通的爱侣,杨过与郭芙,多年纠葛,终得拨云见日。
却也多了四个彻夜难眠的伤心人。
程英回到暂居的院,坐在窗前,看着边那弯早早升起的下弦月,从怀中取出那管碧玉箫,指尖冰凉,终是未能凑到唇边。那未曾出口的《淇奥》,只怕此生,都只能封存在心底最幽静的角落了。
陆无双把自己关在房里,桌上摆着酒壶,她一杯接一杯地灌,辣得直咳嗽,眼泪混着酒水一起流下,她也不擦,只是低声嘟囔:“结拜……好,结拜好……大哥……永远都是大哥了……”
武敦儒当夜在校场练剑直至力竭,剑风呼啸,似要将胸中块垒劈开斩碎。武修文则一人跑到城墙上,对着黑漆漆的荒野发了一夜的呆,手里攥着郭芙时候送他的一颗早已没了光泽的琉璃珠子,攥得掌心生疼。
月光冷冷地照着,照见有情饶相聚,也照见失意饶孤单。这襄阳城的秋夜,终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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