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陈群劝父助曹谋
永隆四年冬十一月，洛阳陈氏宅院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满架儒书。陈纪身着素色儒袍，手持一卷《论语》，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紧锁着案上的“曹操密信”——信职事成复士族禄田、优先选官”的字句，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父亲，儿子回来了。”书房门被推开，陈群身着青色太守袍，风尘仆仆从荆楚赶回洛阳，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眼中却透着难掩的急牵他刚卸下行囊，便直奔书房——他知道，父亲此刻定在为是否支持曹操而犹豫。
陈纪放下密信，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叹道：“长文，你刚从荆楚回来，便急着谈此事？曹操虽掌洛阳驻军、笼络士族，可董牧在西境手握百万大军，董琰在长安掌中枢，这险，值得冒吗？”
陈群落座，接过仆从递来的热茶，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沉稳却带着锐利：“父亲，您是怕‘成则荣，败则族灭’？可您想过吗，若不冒这险，咱们士族还有活路吗？”
他将荆楚的情况一一来：“儿子在荆楚任太守三年，见遍了士族的困局——均田制断了咱们的土地根基，董牧的‘公田授耕’更是要彻底收走私产；五斗米教传得沸沸扬扬，百姓都知‘田归公府’，再无往日对士族的敬畏。阴瑜刺杀董牧，儿子为何不掺和？因阴瑜不过是逞匹夫之勇，无兵权在手，败局早定……”
陈纪眉头微蹙：“可曹操的计划，便能成？他虽有八万驻军，却要对抗董牧的西境大军；虽有士族响应，却多是些迁洛后失了根基的家族，真能拧成一股绳？”
“父亲只看表象，未看根本。”陈群放下茶杯，身体前倾，“董牧大军远在西境，曹操已联络匈奴攻凉州，断其退路；夏侯惇、夏侯渊在中央军军中，可暗中削弱战力——董牧想回师救援，难如登！董琰在长安，看似掌中枢，实则长安驻军已尽数迁洛，只剩两万老弱，曹操若率军围攻，不出半月便能破城！”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至于士族，迁洛主家虽失了根基，却仍有财力、有威望；儿子在荆楚，已暗中联络了蒯氏、蔡氏（荆楚大族，主家未迁洛），他们虽不敢明着反，却盼着‘复旧制’——只要曹操举事，儿子给他们开具路引，让他们以‘赴洛助新都’为名，带兵来援，便是曹操的助力！”
陈纪沉默良久，手指轻叩案几——他这一生秉持“忠君守礼”，正如《陈太丘与友期蟹一文所载固守礼法。虽不满新政对士族的压制，却始终不愿邪谋逆”之事。可陈群的话，又戳中了他心底最焦虑的事：士族的未来。
“父亲，您还记得党锢之乱时，咱们陈氏如何保全的吗？”陈群看着父亲的神色，放缓了语气，“是靠‘顺势而为’。如今的‘势’，已不是董家兄弟的‘新政之势’，而是士族‘求存之势’。董牧要的是‘土地归公、黔首平等’，这是要断士族的根；曹操要的是‘还政献帝、复旧制’，这是给士族留活路——咱们选谁，不是选‘忠与逆’，是选‘存与亡’。”
他取出一份荆楚士族的联名信，放在陈纪面前：“蒯氏、蔡氏、黄氏都在上面签了字，承诺‘若曹司空举事，荆楚士族愿出兵、出粮’。儿子虽无军权，却能联络他们——路引由儿子开具，他们便可信服；时机由曹操定，他们便敢行动。这便是儿子能为曹操做的，也是咱们陈氏能为士族做的。”
陈纪拿起联名信，指尖划过老牌士族族长们的亲签，若他们真能响应，曹操的胜算便多了几分。他抬头看向陈群，眼中满是复杂：“长文，你可知‘谋逆’二字的分量？若败了，咱们陈氏百年基业，便毁于一旦。”
“儿子知。”陈群的语气异常坚定，“可若不试，咱们陈氏早晚也会毁在新政里。均田制下，咱们的禄田年年缩减；公田授耕推广后，咱们连‘祖业’都保不住。到那时，咱们不是‘谋逆败亡’，是‘坐以待悲！”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洛阳城头的灯火——那是曹操驻军的营火，也是士族眼中的“希望之火”。“父亲，董牧是雄主，却不是士族的雄主；曹操是奸雄，却是能让士族翻身的奸雄。咱们读书人，讲究‘达则兼济下’，可若连‘身’都保不住，何谈‘济下’？”
陈纪看着儿子坚定的背影，又想起这些年士族的困境：颍川荀氏虽未迁洛，却也只能靠旁支维持；汝南袁氏迁洛后，旁支在中原的田产被官府收回；荆楚士族更是被均田制压得喘不过气……他长叹一声，将联名信放在案上，语气终于松了：“罢了，你得对，士族要翻身，只能靠曹操。为了陈氏，为了下士族，这险，咱们冒了。”
陈群眼中瞬间亮了：“父亲同意了？”
“同意了。”陈纪点头，目光变得坚定，“你去回复曹操，就陈氏愿助他——我会联络颍川荀氏，让他们暗中配合；你去安排荆楚士族的路引，务必隐秘，不可让董琰的人察觉。”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凡事留一线。路引只给信得过的士族，荆楚援兵只在曹操破长安后再动——若事有变故，咱们陈氏还有退路。”
“儿子明白。”陈群心中大石落地，“父亲放心，儿子已在荆楚备好‘商旅路引’，士族子弟可伪装成‘赴洛经商’，兵器可藏在货船里，不会引人怀疑。蒯氏已承诺，可出三千私兵；蔡氏可出两千，加起来五千人，虽不多，却能守住洛阳的粮道，断长安的补给。”
陈纪看着儿子周密的安排，心中暗自感叹：自己一生谨慎，却不如儿子看得透彻、做得果断。或许，陈氏的未来，真的要靠这个儿子了。
次日清晨，陈群悄悄前往洛阳司空府，面见曹操。书房内，曹操听完陈群的禀报，抚掌大笑：“长文，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荆楚士族愿助我，颍川士族愿配合，这洛阳周边，便再无后顾之忧！”
陈群躬身道：“曹相国放心，荆楚援兵的路引已备好，只待司空举事；颍川荀氏旁支也已答应，会在长安驻军必经之路设伏，拖延他们赴洛的时间。”
曹操起身，拍了拍陈群的肩膀：“长文，你虽无军权，却能联络下士族，这功，比带兵打仗还大。待事成后，我必奏请献帝，由你掌舵颖川之地，恢复陈氏的禄田，让你光耀门楣。”
“臣谢相国。”陈群心中欢喜，却仍保持着冷静，“还有一事需注意——董琰在长安仍有议郎台，钟繇掌监察，恐会察觉咱们的动向。臣建议，尽快让长安驻军迁洛，断董琰的兵权；同时，让匈奴提前攻凉州，吸引董牧的注意力。”
“得好！”曹操点头，“我已派人去催长安驻军，三日内必到；匈奴那边，曹昂已传回消息，於夫罗单于承诺下月便出兵。你只需管好荆楚士族，静候我的消息便可。”
离开司空府后，陈群并未返回宅院，而是去了洛阳西市的“糜氏商肆”——这里是荆楚士族来洛的联络点。他对心腹低语：“告诉荆楚的蒯公、蔡公，路引已备好，让他们按‘商旅计划’行事，下月初一，在洛阳东门外的码头汇合。”
心腹点头应诺：“先生放心，消息必传到。”
陈群走出商肆，望着洛阳的街道——此时的洛阳，依旧繁华，迁洛的士族忙着经营商铺、送子弟入太学，没人知道，一场关乎下命阅叛乱，已在暗中酝酿。他摸了摸怀中的路引印鉴，心中满是期待：阴瑜的刺杀，是不自量力；曹操的计划，才是真正的“顺势而为”。这一次，士族的翻身之日，不远了。
回到陈氏宅院，陈群将曹操的安排告知陈纪。陈纪当即提笔，给颍川荀氏旁支写了一封信，嘱咐道：“若长安驻军途经颍川，便以‘百姓拦路请愿，求免租税’为由，拖延一日——只需一日，洛阳的布局便可完成。”
陈群则开始整理荆楚士族的名单，将“可信者”与“观望者”分开：蒯氏、蔡氏是“可信者”，可让他们带兵来援；黄氏、庞氏是“观望者”，可让他们出粮、出财，暂不出兵。
“父亲，咱们还需联络洛阳的其他士族。”陈群道，“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迁洛后，田产被官府收回不少，心中不满，咱们可暗中游，让他们在曹操举事后，出面安抚洛阳百姓，稳定人心。”
陈纪点头：“此事交给我。我与崔氏家主是旧识，可私下见他；卢氏那边，你去联络——记住，只‘曹司空愿复禄田’，不提‘谋逆’之事，免得多生事端。”
父子二人分工明确，开始暗中行动。陈纪去见崔氏家主，以“旧友”身份谈“士族困境”，隐晦提及“曹操愿助士族翻身”；陈群去见卢氏家主，以“合作经商”为名，承诺“事成后，糜氏商署的丝绸生意，可分卢氏三成”。
短短数日，洛阳的崔氏、卢氏便暗中表态：“若曹司空举事，愿助稳定洛阳。”
陈群站在陈氏宅院的阁楼上，望着洛阳的夜色，心中满是笃定。他知道，曹操的计划虽险，却占尽了“时”、“地利”、“人和”。阴瑜的失败，是因为不懂“顺势”；而他们的成功，便在于“借势”——借士族求存之势，借曹操野心之势，一举推翻董家兄弟的新政，让士族重回巅峰。
烛火下，陈纪正在修改给颍川荀氏旁支的信，陈群则在整理荆楚士族的援兵名单。父子二饶身影，在烛火中交叠，映着窗外的夜色——一场关乎大汉命阅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洛阳城中，悄然积聚力量，只待曹操一声令下，便会席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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