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襄平议治问仲达
襄平的冬日照在新修缮的州府大堂，窗棂上的冰花折射出细碎的光。董牧坐在主位，案上摊着辽东新测绘的舆图，从乐澜外兴安岭的疆域被朱笔圈出，边缘还标注着各部落的名称。司马懿站在案前，玄色朝服上沾着些许未消的雪迹——他刚从三韩巡查回来，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仲达，”董牧的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忽然抬眼，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这辽东的汉人，会不会哪成了气候，再闹出些乱子？”
历史上司马懿平定辽东大开杀戒，建设京观，才导致辽东汉人锐减，三韩做大。
司马懿的心头微微一震。他听懂了董牧的言外之意——当年公孙度以铁腕治辽东，杀戮过重，才让公孙恭有机可乘。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实则是在试探他的治政理念。
他躬身道：“主公笑了。辽东之乱，根在公孙氏内斗，不在汉民。若施治得当，汉民自会安守本分。”
“哦？”董牧放下舆图，身体微微前倾，“那你觉得，该如何‘施治得当’？”
司马懿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辽东与三韩的交界：“辽东的症结，在于汉人与鲜卑、乌桓、三韩杂居，习俗各异，人心不一。公孙度以武力压制，虽能收一时之效，却如筑坝挡水，坝越高，溃堤时危害越大。”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以属下之见，当挟汉化’之策。其一，在辽东各县广设学堂，教孩童识汉字、读汉籍，让本地汉人知礼仪、明法度；其二，推广中原农桑技艺，发放农具种子，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自然不会思乱；其三，对归附的外族部落，择其首领子弟送入襄平学习，许以官爵，鼓励与汉人通婚，久而久之，自会融入大汉。”
董牧静静听着，眼中的玩味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赞许：“你的意思是，用文不用武，用教化代替屠戮？”
“非不用武，是不滥用武。”司马懿纠正道，“对于顽抗不服者，当以雷霆手段镇压，以示国法威严；但对于愿归顺者，当以恩惠笼络。刚柔并济，方能长治久安。”他想起自己在三韩的所见——那些部落首领虽敬畏武力，却更羡慕汉人有精美的丝绸、充足的粮食。若能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归附的好处，远比杀得人头滚滚更有效。
“你得有道理。”董牧点头，“公孙度拓土有功，却不懂守成。辽东这片土地，光靠刀枪是镇不住的。”他忽然话锋一转，“如今辽东疆域已远超昔日，原有的辽东郡建制已不足管辖。我打算上书朝廷，新设一州，名为‘平州’，以襄平为州治，统辖辽东、乐浪、玄菟及新拓之地。”
司马懿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董牧的意图。
“平州地域辽阔，事务繁杂，”董牧看着司马懿，目光诚恳，“仲达在三韩推行教化初见成效，又熟知辽东局势，是镇守平州的最佳人选。我想奏请朝廷，任命你为平州州牧，总领平州军政事务，如何？”
这个提议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司马懿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平州牧，执掌一州军政，位高权重，对于任何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臣子来，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尤其是平州乃新辟之地，大有可为，若能治理得好，定能名垂青史。
司马懿的指尖微微颤抖，脑中飞速运转。董牧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是真心赏识，还是另有考量？他想起自己辅佐董牧以来，从许昌到河北，再到辽东，屡献奇策，确实赢得了不少信任。但……
他猛地抬头，看向董牧。这位年轻的主公，虽口口声声“扶保汉室”，却已掌控半壁江山，其麾下的八十万大军、广袤的疆域，早已超越了寻常的权臣。司马懿浸淫官场多年，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更明白董牧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今日能将平州这么大一块地盘托付给自己，他日若真如自己所料登基称帝，这份信任又能维持多久？
外放平州，看似荣耀，实则可能远离权力中心，错失未来更大的机遇。辅佐一位可能开创盛世的君主，在中枢参与决策，远比在边陲做一个封疆大吏更有吸引力。
“主公厚爱，属下感激涕零。”司马懿深深一揖，语气却带着一丝决绝，“但属下不敢接受。”
董牧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为何？”
“平州初设，百废待兴，确实需要重臣镇守。”司马懿的声音沉稳有力，“但属下自追随主公以来，深知主公雄才大略，正欲扫清寰宇，安定下。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属下愿留在主公身边，效犬马之劳，而非远赴边陲，独享安逸。”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董牧：“更何况，主公常‘下未定，何以家为’？属下虽不才，亦愿追随主公，先定中原，再安四夷，待下太平之日，再谈镇守一方不迟。”
这番话，既表达了对董牧的忠心，又巧妙地暗示了自己看透了董牧的“野心”——他知道董牧的目标绝不止于平定辽东，而是整个下。留在董牧身边，才能在未来的大变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董牧看着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何尝不知道司马懿的心思？这位仲达先生，智谋深沉，野心亦不。让他外放平州，固然能稳住辽东，却也等于放虎归山。马屁拍的舒服，董牧也不再劝，司马懿拒绝，也在他意料之郑
“你倒是坦诚。”董牧笑道，“也好，辽东有张辽、赵云镇守，政务有阳终打理，确实也少不了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
他没有再坚持，将那份拟好的奏疏推到一边：“平州牧之事，暂且搁置，先让阳终以辽东太守的名义代管，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再。”
司马懿松了口气，心中却对董牧更多了几分敬畏。这位主公看似温和，实则洞察人心，自己的这点心思，恐怕早已被他看穿。
“多谢主公体谅。”司马懿躬身道，心中更加坚定了追随董牧的决心——这样的人物，值得自己辅佐；这样的时代，才是自己施展抱负的舞台。
议事结束后，董牧留司马懿在府中用膳。冬日的菜肴简单却温热，一盆炖羊肉，几碟菜，一壶烈酒，两人相对而坐，少了朝堂上的拘谨，多了几分随意。
“仲达，”董牧为他斟上酒，“你可知，我为何会问你辽东汉人会不会复叛？”
司马懿摇头。
“因为我听，”董牧饮了一口酒，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很久以前，有位与你同名的谋士，在辽东用了最狠的法子，杀得血流成河，结果反而让外族人趁虚而入。我想看看，今日的司马懿，会不会重蹈覆辙。”
司马懿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董牧。他不知道董牧的“很久以前”是何时，也不知道那位“同名的谋士”是谁，但董牧的话，无疑点破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担忧——暴力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根本。
“主公放心，”司马懿郑重道，“属下绝不会用那样的法子。治理下，靠的是民心，不是屠刀。”
董牧笑了，举起酒杯：“好！得好！民心才是根本。来，为了辽东的民心，干一杯！”
“干！”
两杯酒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襄平的屋顶，却盖不住两人心中对未来的期许。
司马懿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留在董牧身边，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启，远比在辽东做一个州牧更有意义。
而董牧看着司马懿眼中闪烁的光芒，也知道自己留住了一个足以辅佐自己成就大业的人才。辽东的治理，只是开始；下的安定，还需要更多像司马懿这样的人，用智慧和耐心去经营。
酒过三巡，司马懿起身告辞，踏着积雪返回住处。他的步伐坚定，背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那是一个谋士，向着自己认定的明主，向着一个即将到来的盛世，迈出的坚实一步。
董牧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平州牧的人选可以再找，但司马懿这样的人才，绝不能放走。
辽东的冬还很长，但春，已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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