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孟德观势谋北进
信都的州牧府内，铜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映着袁绍铁青的脸。案上的军报堆得老高，最上面一封写着“董牧陷广平，兵锋直指巨鹿”，墨迹被他的指节摁出了深深的褶皱。
“废物！都是废物！”袁绍猛地将案几掀翻，青铜酒樽滚落在地，酒水溅湿了他的锦袍。帐下诸将噤若寒蝉，连田丰都垂着眼，不敢触他的怒。
昨日袁谭在巨鹿外围又吃了败仗，折损了三千兵马，董牧的军队已推进到魏郡南部，离信都只剩两百里。偏将军韩莒壮着胆子进言：“主公，董牧势大，不如……遣使往许昌，求曹操出兵相助？”
“求曹操？”袁绍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独目圆睁，指着帐门嘶吼，“当年我在河北振臂一呼，曹操不过是个跟着我讨董卓的校尉！如今让我向他求援？我袁本初丢不起这个人！”
田丰拄着拐杖，颤声道：“主公，此一时彼一时。董牧若吞并魏郡，下一步便是信都，到时别面子，连性命都难保……”
“住口！”袁绍厉声打断，“我袁家四世三公，河北根基深厚，难道还怕了董牧一个西凉匹夫？传我令，让张合、高览到河间郡再整兵马，三日之内必须把董牧赶回魏郡！”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劝。他们太清楚袁绍的性子——高傲刻进了骨子里，宁可兵败，也不肯向昔日的“下属”低头。
许昌的丞相府里，曹操正对着河北舆图出神。斥候连日来的密报堆在案上：董牧在广平、巨鹿一带与袁谭拉锯，虽未逼近信都，却已占尽上风；袁绍在信都调集粮草，似要与董牧决战，却始终不肯向外求援。
“主公，袁绍这是要硬撑啊。”程昱站在一旁，看着地图上的态势，眉头微蹙。他是曹操帐中最擅审时度势的谋士，此刻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曹操指尖敲着案面，独目里闪过锐利的光：“他那性子，宁折不弯。可他撑得住，咱们撑不住。”他拿起一支笔，在董牧控制的魏郡、巨鹿圈了个大圈，“董牧若拿下这两地，再吞并河间，河北便有一半入他之手。届时他整合冀州粮草，联络并州钟繇、荆州法正，咱们在兖豫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帐下只有毛玠、满宠等几位谋士，皆是曹操起家的旧部。毛玠拱手道：“主公的意思是，要出兵河北？”
“正是。”曹操起身，走到舆图前，倚剑指向济水北岸的“临邑”，“董牧的主力都在魏郡前线，邺城后方空虚。咱们就从临邑下手，渡黄河，逼邺城——董牧若回援，袁绍的压力便解；他若不回援，咱们就占邺城，断他后路。”
满宠有些犹豫：“可曹仁将军在江东正筹划攻荆州，若咱们主力北进，万一程普趁机袭扰庐江，怎么办？”
提到江东，曹操笑了笑：“子孝前日有信来，程普、黄盖不过是孙坚旧部，人心涣散，成不了气候。他已想办法招降二人，并在柴桑布下防线，正准备秋后攻荆州南部，拿下长沙、桂阳，断董牧的荆南后路。”
程昱补充道：“曹仁将军得在理。江东水师虽有战船，却缺良将统筹，程普和黄盖老迈，不足为惧。眼下最急的，是按住董牧，不让他在河北坐大。”
曹操重重点头，剑峰在临邑一点：“就这么定了！程昱随我主持中军，选三万精骑为先锋，携带十日干粮，明日从彭城出兵，直取临邑！另派夏侯惇率五千兵屯驻济阴，盯着定陶的李儒，不让他分兵北援。”
此时的柴桑，曹仁正站在城头，望着北岸的江陵。江面上偶有江东的战船游弋，却始终不敢靠近北岸。
“将军，斥候回报，黄盖召集了些旧部，程普也从庐江调了些兵马，看样子想在秋收后有所动作。”副将捧着军报，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曹仁嗤笑一声，重刀扛在肩上：“一群乌合之众。周瑜死后，江东再无有识之士。程普和黄盖两个老匹夫，他们能掀起什么浪？”他转身走下城楼，对亲卫道，“传令下去，加紧打造攻城器械，秋收后便攻长沙。拿下荆南四郡，董牧在荆州的根基就断了，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跟主公抗衡。”
副将有些迟疑：“可……法正在襄阳经营多年，若咱们攻荆州，他会不会派兵援救？”
“法正？”曹仁冷笑，“他现在忙着安抚荆州士族，连汝南都顾不上，哪有精力管荆南？再，董牧在河北自顾不暇，也抽不出兵援荆州。这是赐良机，不能错过。”
他对江东的轻视，并非盲目。自周瑜死后，江东确实陷入混乱，曹操派去的细作回报，程普与黄盖为了争夺兵权，暗中互相掣肘，根本无力作乱。在曹仁看来，只要自己稳住江陵，秋收后攻荆南便是十拿九稳。
临邑的守将是董牧麾下的牙门将李孚，原是袁绍旧部，后归降董牧。他守着这座济水北岸的大城，手里却只有三千兵，多是袁尚留下的魏郡本地士卒，战斗力远不如西凉旧部。
“将军，彭城方向有大军移动，旗号是‘曹’！”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时，李孚正在清点粮仓，闻言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
“曹操？他怎么来了？”李孚心头一沉，立刻登上城楼。远处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隐约可见黑压压的骑兵方阵，速度快如疾风——那是曹操的虎豹骑，下闻名的精锐。
“快！关闭城门，加固城防！派快马去濮阳报信，曹操大军攻临邑，请求速援！”李孚嘶吼着下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可一切都太晚了。曹操的先锋营由曹纯率领，五千虎豹骑不到半日便抵临邑城下。曹纯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声令下，骑兵们下马架梯，悍不畏死地攻城。
临邑的守城的士兵本就不多，又多是新兵，哪里挡得住虎豹骑的猛攻？不到一个时辰，东门被攻破，曹纯带着骑兵杀进城内，李孚率残部在街巷里抵抗，最终力竭被擒。
当日傍晚，曹操的中军抵达临邑。他登上城头，望着北岸奔腾的黄河，浊浪滔。程昱指着河面：“主公，仓亭津水流较缓，可连夜架设浮桥，明日便可渡河。”
曹操点头，独目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传令下去，今夜架桥，明日卯时，全军渡河北进！”
消息传到广平时，董牧正在与司马懿商议如何突破张合的防线。听闻临邑失守，曹操大军压境，他脸上露出冷笑：“曹操这老贼，竟在此时捅刀子。不过正好，是该一雪前耻了！”
司马懿迅速展开地图：“主公，临邑一失，邺城危在旦夕。曹操若渡河，三日便可兵临城下。咱们必须回援！”
董牧望着广平郡前线的方向，那里还在与张合厮杀，若此时撤军，之前的战果将前功尽弃。可邺城是他在河北的根基，绝不能丢。
“传我令，”董牧咬着牙道，“留张辽率一万兵与鞠义周旋，我带金城锐士和五千虎卫营，连夜回援邺城！”
夜色渐深，董牧的精锐悄悄撤出广平郡前线，马蹄声在河北的原野上响起，带着一股仓促与决绝。而此时的仓亭津，曹军的浮桥已架设过半，曹操站在南岸，望着北岸的灯火，仿佛已看到邺城的城楼在向他招手。
河北的风，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北进，变得愈发凛冽。董牧回援的铁骑，曹操渡河的大军，信都城里兀自硬撑的袁绍，三方势力在魏郡的土地上即将碰撞，一场决定北方走向的暗战，已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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