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汉帝悔叹腹中空
濮阳的风裹着沙砾,刮在临时拼凑的宫墙。汉献帝刘协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龙袍,站在“宫殿”的台阶上,望着眼前这片荒芜,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身后的“御书房”,是间稍大些的民房,四壁漏风,墙角堆着没来得及清理的麦秸。随行的老太监正用破布堵窗缝,冻得发紫的手指哆哆嗦嗦:“陛下,这濮阳的州牧府……比长安的冷宫还不如啊。”
刘协没话。他还记得半月前逃出长安时的情景,刘备身披铠甲,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董氏兄弟倒行逆施”,请他移驾濮阳,“暂避锋芒,再图中兴”。那时的他,被长安的安稳日子磨得忘了乱世的苦,竟真信了这位“皇叔”的话,带着后宫、宦官、近臣共三百余人,连夜逃出了那座虽由董氏掌控、却至少温饱无虞的皇宫。
可眼前的濮阳,哪里有半分帝都的样子?吕布当年据守此处时,只修了州牧府和军营,连像样的官署都凑不齐,更别皇宫了。刘备接手后,只得将州牧府略加修缮,算作“皇宫”,其余热挤在民房里,连皇后伏寿都得亲自缝补衣物。
“陛下,该用膳了。”伏寿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麦粥,上面飘着几粒咸菜。
刘协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忽然想起在长安的日子。董琰虽掌朝政,却从未亏待过他,每日三餐有荤有素,冬有炭火夏有冰,连他随口喜欢西域的葡萄,不出三日,董牧便会让人从凉州送来。
“皇叔呢?”他喝了口粥,寡淡的滋味让他胃里发空。
“还在外面督建宫殿呢。”伏寿叹了口气,“是要给陛下建座像样的宫室,让下人看看,咱们大汉还有帝都。”
刘协走到窗边,望着府外忙碌的工匠。刘备果然到做到,刚到濮阳便下令拆了几处营房,搜罗全城的木料石料,要在州牧府基础上扩建宫殿。可濮阳经吕布之乱本就贫瘠,曹操走时又带走了大半库存,工匠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连百姓家的门板都被征去当梁柱,引得怨声载道。
“陛下,左将军求见。”侍卫在门外禀报。
刘备走进来时,战袍上沾着泥灰,脸上却带着兴奋:“陛下,正殿的梁木已经架起来了!再过一月,您就能住进新宫了。”
“皇叔辛苦了。”刘协勉强笑了笑,“只是……国库还支撑得起吗?”
刘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道:“陛下放心,臣已让翼德去周边郡县征粮,糜竺、糜芳二位先生也在变卖家产,定能支撑到宫殿建成。”
刘协没再追问。他看到刘备靴底的破洞,看到他身后侍卫们面黄肌瘦的脸,心里隐隐发沉。
不出半月,刘协的担忧便成了现实。
张飞东郡征粮的消息传回濮阳时,带回的不是粮草,而是各县的血书。原来他性子暴躁,见百姓不肯交粮,便下令“抗粮者斩”,结果逼得东郡的百姓纷纷逃入山中,连带着地方豪强也闭仓抵抗。
“这些刁民!”张飞闯进刘备的临时府邸,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属下杀了几个带头的,他们竟敢放火烧粮车!”
刘备看着空荡荡的粮库账簿,眉头拧成了疙瘩。曹操带走的不仅是粮草,还有东郡的户籍账册,他们连哪家有余粮都查不清。“翼德,征粮要循序渐进,不可用强……”
“不用强?难道让陛下和将士们饿肚子?”张飞瞪着眼,“咱们带出来的粮食只够再撑十日,再不弄到粮,别建宫殿,连人都得散了!”
就在这时,糜竺匆匆进来,脸色苍白:“主公,不好了。家中最后的商铺和田地都已变卖,换来的粮食也只够……支撑五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空钱袋,声音发颤,“糜家几代积累,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刘备看着这位一直倾力支持自己的谋士,喉头哽咽:“子仲……委屈你了。”
“臣不敢言委屈,”糜竺眼圈发红,“只是濮阳缺粮的消息已传开,不少士兵开始逃亡,再不想办法,怕是……”
刘备猛地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到案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我去劝降那些豪强!”
可豪强们早已看透局势,闭门不见。有个陈留的富户甚至隔着门喊道:“左将军若能像董相国那样,让百姓有饭吃,我等自会献粮!如今你们连自己都养不活,谁还敢信你?”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刘备心里。他站在寒风中,望着濮阳城萧条的街道,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能打仗,能笼络人心,却不懂如何在绝境中筹粮安民——这正是他与董氏兄弟最大的差距。
缺粮的困境很快传到了皇宫。
先是宫女太监们的口粮减半,接着轮到侍卫,最后连刘协的御膳也从稀粥变成了野菜汤。伏寿偷偷将自己的份例省下来给刘协,却被他发现。
“皇后也得吃。”刘协将半碗野菜汤推回去,看着里面辨认不出的绿色植物,忽然想起长安御膳房的白灼羊肉和四季蔬果。
“陛下,”老太监颤巍巍地捧来一件旧棉袄,“这是从长安带出来的最后一件厚衣裳了,您穿上吧,夜里冷。”
刘协穿上棉袄,却觉得比在长安时穿单衣还冷。他走到那座只搭起框架的宫殿前,工匠们早已散去,只有几个士兵抱着枪杆缩在墙角打盹,他们的铠甲上满是锈迹,肚子饿得咕咕剑
“陛下。”一个老兵见他过来,挣扎着起身行礼,“您怎么来了?寒。”
“还有粮吗?”刘协问道。
老兵苦笑:“早就断粮了,全靠挖野菜充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地,“这宫殿……怕是建不起来了。”
刘协望着那几根孤零零的梁柱,忽然想起董琰。在长安时,他总觉得董琰管得太宽,连他用什么颜色的笔墨都要过问。可现在才明白,正是那份“宽”,让他从未体会过饥饿的滋味,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宫室。
“皇叔是忠臣,却不是能安下的人啊。”刘协喃喃自语。
老太监在一旁垂泪:“陛下,长安虽由董家掌控,却有吃有穿,冬暖夏凉。董相国每月都会亲自来问安,董州牧还常给您带各地的奇珍……”
刘协猛地转身,快步走回那间冰冷的民房。他从床底摸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董琰当年送他的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大汉安”三个字。那时他只当是董琰的笼络,如今却觉得这三个字重逾千斤。
“我错了……”他将玉佩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我不该逃出来的……”
饥饿像潮水般袭来,胃里空空荡荡,连带着心口也一阵阵发慌。他想起长安的暖炉,想起御膳房的糕点,想起董牧奏报军情时总是先问“陛下今日安否”……那些被他视为束缚的安稳,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真。刘协裹紧棉袄,缩在墙角,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乱世之中,能让子吃饱穿暖,比空喊“中兴汉室”的口号,要难得多,也重要得多。
而此时的刘备,正站在空荡荡的粮库前,望着濮阳城外灰蒙蒙的空。他不知道,自己一心想证明的忠诚,在饥饿面前,正在一点点失去分量。更不知道,那位他拼死护送来的子,心中已充满了对错信刘备的悔恨。
寒风卷着沙砾,打在濮阳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哀鸣,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挟子以令诸侯”的闹剧,终将以惨淡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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