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知府衙门。
赵端和周崇易听了陆恒的来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陆巡使,你这是要把杭州富户刮掉三层皮啊!”
周崇易苦笑,指着那份清单,“铁甲八百套,你知道一套铁甲市价多少吗?起码两百八十两一套,八百套就是二十三万两,还有弓、枪、粮,这些加起来,没有百万两下不来。”
“所以需要二位大人出面。”
陆恒平静道,“不是强征,是劝捐,捐得多的,可立功德碑,日后商盟生意优先照顾;捐得少的,也不强求,只是杭州巡防使衙门日后维护治安时,难免力有不逮。”
这话里的威胁,赵、周二人岂能听不出。
赵端沉吟良久,叹道:“罢了,北方战事紧急,确实不能只让你一人扛着。这样,三日后,本官在衙门设宴,请杭州有头有脸的富户都来,周通判,你来拟个请柬,语气要软中带硬。”
“下官明白。”
周崇易点头:“不过陆巡使,光靠劝捐恐怕还不够,我建议设个底线,每家至少捐出库藏军械的三成、存粮的一成,若有抗拒者…”
到此处,周崇易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查查他们私藏军械的罪名。”
陆恒抱拳:“有劳二位。”
从衙门出来,沈渊已候在门外,脸色不太好看。
“公子,跑了十八家,只收到七家的回话。”
沈渊递上一份记录,“钱家库存不足,只愿捐皮甲五十套、粮一千石;周家更抠,家里只有些老旧兵器,愿出长枪一百柄、刀五十把;陈家直接闭门不见,陈从海去了苏州未归…”
陆恒扫了一眼,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接下来怎么办?”
“等。”陆恒翻身上马,“等三日后的宴席,等他们自己把刀子递过来。”
三日后,知府衙门后堂。
二十余张八仙桌摆开,坐满了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钱盛、周永坐在首桌,陈从海果然称病未至,只派了管家来敷衍。
其余富户或惴惴不安,或强作镇定,或冷眼旁观。
宴席开场,赵端了些场面话,无非是“国难当头,士绅有责”。
周崇易接着讲北方战况如何危急,朝廷如何指望江南支援。
然后陆恒起身,一开口,堂内便安静下来。
“诸位都是杭州栋梁,陆某今日也不绕弯子。”
陆恒环视全场,“北方需要军械粮草,朝廷限期筹措,杭州是江南重镇,理应带头,这是清单。”
他展开一卷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让所有裙吸凉气。
“这,这数目也太大了!”
一个绸缎商忍不住站起,“陆公子,我们虽是有些家底,但也经不起这般…”
“王老板误会了。”
陆恒语气平和,“这不是摊派,是认捐,诸位量力而行,能捐多少是多少。捐得多的,陆某铭记在心,日后自有回报;实在困难的,也不强求。”
话是这么,可他那双眼睛扫过谁,谁就心里发毛。
钱盛第一个表态:“钱家愿捐铁甲一百套、弓三百张、粮五千石。”
陆恒朝着钱盛露出善意的微笑,看来钱玉城还是给力的。
钱盛勉强干笑两声,心中苦涩却难以言表,终究还是被自己的儿子钱玉城服了。
周永紧随其后:“周家捐长枪五百柄、刀三百把、粮三千石!”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你五十套甲,我一百张弓,他两千石粮,半个时辰下来,竟凑出了清单上七成的数目。
但仍有几家咬牙不松口,其中以生丝商人李秉忠最硬气:“陆大人,不是李某不肯捐,实在是家底薄,这些数目,李某拿不出!”
陆恒还没话,周崇易先笑了:“李老板笑了,上月你从扬州运回三十船好盐,获利不下五万两,这点军械,对你来九牛一毛。”
李秉忠脸色大变:“周通判,这话可不能乱,我阅是生丝,盐引都是官府核发的,周家经营的,我哪有什么私盐…”
周永闻言,瞪了李秉忠一眼,他周家作为杭州唯一的盐铁官商,李家此举无疑是在扰乱他的市场。
陆恒瞥见周永的怒色,心中已明,张猛负责码头搬运事务,对李家的这些伎俩早已洞悉,今日之举,正是为了让几家心服口服。
“有没有,查一查就知道了。”
周崇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正好最近朝廷严查私盐,本官明日就派人去李老板的仓库看看。”
“周家愿在增加捐献,生铁三万斤。”周永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加大捐献,陆恒了然一笑。
李秉忠顿时冷汗涔涔而下,半晌,咬牙道:“李某愿捐,再加皮甲二百套、粮两千石。”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散席时,陆恒送到门口,对每位富户都拱手道谢,语气诚挚。
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已多了三分畏惧。
回府路上,沈渊忍不住道:“公子,今日这一出,算是把杭州富户得罪光了。”
“不得罪他们,就得罪朝廷,得罪李严,得罪北方的将士。”
陆恒望向北方,“乱世之中,想谁都不得罪,最后死得最快。”
伏虎城。
第一批北方军需终于齐备。
校场上,长枪如林,铠甲成堆,粮袋垒成山。
三千柄长枪、两千把腰刀、一千五百套铁甲、五万石粮食。
这些数字背后,是伏虎城工坊昼夜不息的炉火,是杭州富户咬牙掏出的家底,更是陆恒与张清辞筹谋奔波的日日夜夜。
高骏率三千兵卒前来接收,绕着军械堆走了三圈,伸手抽出一柄长枪,掂拎,又屈指弹怜枪头。
“好铁。”高骏真心赞道,“比朝廷工部出的还扎实。”
陆恒站在一旁:“高将军满意就好。”
“何止满意!”
高骏转身,重重抱拳,“陆兄,这批军械是雪中送炭,北边现在是什么光景你可能不知道,朝廷已准备议和,所以军械供应减半,有时候兵卒两人共用一杆枪,铁甲不足,弓箭射出去都要捡回来再用,有了这批东西,至少能多撑三个月。”
陆恒还礼:“分内之事。”
“李相让我带句话。”
高骏压低声音:“张家大姐不一般,你娶了贤内助,这杭州巡防使的位子,不久就要再往上提一提了,日后北方若需要更多支援,还得仰仗陆兄弟。”
“陆某必尽力而为。”
交割完毕,高骏的兵卒开始装车。
一杆杆长枪捆扎上马,一箱箱铠甲搬上大车,粮袋堆得老高。
夕阳下,这支队伍缓缓向北开拔,扬起漫尘土。
陆恒站在城头,目送他们远去。
沈渊在身后轻声道:“公子,咱们自己的库存只剩三成了。”
“我知道。”
陆恒没有回头,“但这一步必须走,李严目前还是我们在朝中的靠山,不能失,北方若是崩了,杭州也独木难支。”
“好在,我和七夜提前挑选了一番,咱们把最好的一批留下来了。”沈渊有些庆幸道。
陆恒嗯了身,转身下城:“传令下去,工坊继续全力生产,优先补充我们自己的装备,另外,让韩震来见我,骑兵营的马匹,我有办法了。”
“公子是…”
“杭州富户捐了军械,可还没捐马呢。”
陆恒眼中闪过冷光,“江南虽少战马,但各家护院、车马行里,总有些好牲口,该让七夜去商量商量了。”
第二批三百匹草原战马已抵达淮南府,不久后将灾徽州,并约定在江阴县进行交割。
然而,回想起第一批战马,尽管有两百匹,却有二三十匹因不适应江南气候而难以胜任重任。
根据韩震的观点,五百骑兵至少需要七百匹战马,甚至一千匹,以确保每人配备双马,如同北燕、西凉的做法。
暮色四合,伏虎城的灯火渐次亮起。
这座军城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吞进铁石、粮草、银钱,吐出刀枪、铠甲、士兵。
而站在熔炉中心的陆恒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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