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萨尔瓦多城略显粗犷却充满殖民风格的指挥官府邸内,一场气氛微妙的宴会正在进校长桌上摆放着来自菲律宾群岛的菠萝蜜、椰子,本地猎获的鹿肉、山猪肉,西班牙式的炖菜、硬面包,以及珍贵的葡萄酒和甘蔗酒。瓦尔德斯上尉尽地主之谊,款待着闪索这位来自遥远美洲、身份奇特的“盟友城主”。
席间,瓦尔德斯上尉自然问起了闪索此行的具体目的。
“城主阁下,您不远万里,跨越重洋而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欣赏福尔摩萨(台湾)的风光或品尝我们粗劣的酒食吧?”瓦尔德斯抿了一口葡萄酒,目光探究地看向闪索。
闪索放下手中的银质餐刀(西班牙式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坦然道:“上尉阁下慧眼。明月城正在快速发展,我们需要很多东西。此次东来,首要目的是贸易,用我们带来的黄金,换取明月城急需的物资。”
他顿了顿,列举道:“我们需要上好的铁料、精良的工具(尤其是木工和铁匠工具)、各种高产或特殊的作物种子、实用的书籍(哪怕是拓印或手抄本)、有经验的工匠……以及,”他目光微凝,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需求,“人口。我们需要青壮年的人口,无论男女。最好是熟悉耕作、手工或愿意学习新技能的。”
“人口?”瓦尔德斯愣了一下,这在当时的跨洋贸易中不算常见需求,尤其是如此明确地提出。“城主阁下,买卖人口……这在大明和周边地区,并非公开合法的贸易。而且,将人口运过浩瀚的太平洋,风险巨大。”
“我明白其中的困难和敏感之处。”闪索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朋友的帮助。我们不需要大规模的、强制的奴隶贸易,那样效率低且后患无穷。
我们更倾向于……吸纳自愿者,或者通过某些‘渠道’,获得因灾荒、战乱或债务而难以生存的流民、破产农民、甚至是一些被发卖的官奴、贱籍之人。我们可以提供食物、安全和新的土地,对他们而言是条生路。而对帮助我们促成此事的朋友,”闪索意味深长地看着瓦尔德斯,“明月城从不吝啬酬谢。”
他微微侧头,对侍立在身后的萨卡示意。萨卡立刻上前,将手中一个沉重的、用厚绒布包裹的木箱放在桌上,打开。
顿时,三块黄澄澄、光灿灿、切割规整、在烛火下流光溢彩的金砖,呈现在瓦尔德斯眼前!那纯粹而厚重的金色,几乎晃花了这位殖民地军官的眼睛。
他在美洲服役时见过不少金银,但如此高品质、如此规整的金砖一次性出现三块,还是极具冲击力。
“一点的见面礼,不成敬意。”闪索语气轻松,“若上尉阁下能在我们与本地人士接触、获取信息、乃至促成部分交易时提供便利和指引,明月城必有厚报。我们携带的黄金,远不止于此。”
瓦尔德斯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但眼中的贪婪与心动难以完全掩饰。作为远东一个偏远据点的守备官,他的油水远不如墨西哥或秘鲁的同僚。
这三块金砖,几乎相当于他数年的合法薪俸加上所有灰色收入的总和!而对方暗示的“后续厚报”更令人遐想。
“城主阁下……真是太客气了。”瓦尔德斯清了清嗓子,迅速权衡利弊。帮助这个有盟约、有实力(看那舰队和军队)、又出手阔绰的“盟友”,似乎风险不大,而收益显而易见。
至于对方要购买人口和其他物资……在这远东之地,只要不直接触犯西班牙王室法律(比如攻击西班牙据点或大规模海盗行为),很多事情都可以在灰色地带操作。大明那边,官僚腐败,军备松弛,用钱开路,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
“既然是盟友的需求,我安东尼奥·卡雷尼奥·德·瓦尔德斯,自然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瓦尔德斯挺直了腰板,语气变得热络起来,“圣萨尔瓦多城虽然不大,但我们对大明沿海,尤其是福建、浙江乃至南直隶(江苏安徽)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许多商人、海主(走私贩或海盗头目)、甚至一些地方上的吏员、军官,都与我们有来往。”
他压低了声音:“城主阁下想进入大明贸易,甚至……接触人口渠道,光靠你们自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警惕和麻烦。但我可以为您引荐一些人,或者提供一些‘路引’和门路。
大明现在嘛……呵呵,”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略带嘲讽的笑容,“只要银子使到位,很多规矩,都是可以变通的。”
“那就全仰仗上尉阁下了!”闪索举杯致意。
翌日,在瓦尔德斯上尉的精心安排和引荐下,明月城舰队在补充镰水、少量新鲜蔬果和一批瓦尔德斯“友情提供”的、用于打点的西班牙银子(大明制造),再次启航。这次,他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和“向导”。
在瓦尔德斯派遣的一名熟悉航路和大明沿海情况的混血通事(翻译兼向导)引领下,船队避开官方水师巡逻较严的闽浙沿海主要港口,沿着海岸线北上,寻找合适的切入点和“关系”。
此时的大明,正值启四年(1624年8月下旬)。朝堂之上,魏忠贤权势熏,党争激烈;辽东,后金在努尔哈赤率领下不断进逼,辽饷沉重,压得下百姓喘不过气;内地则灾人祸不断,流民渐起。
朝廷财政左支右绌,边军、水师欠饷已成常态,尤其是远离战事中心、又非漕运关键的长江下游部分水师卫所,更是被严重忽视,军备废弛,士气低落。
船队最终选择在长江口以南、一处并非主要卫所驻地、但河道较深、便于大船驶入的偏僻江湾切入。在通事的联络下,很快便与当地一名掌管江防的把总搭上了线。这名把总姓赵,麾下名义上有数百水兵,实际上能战之船不过寥寥几艘破旧哨船,士兵缺额严重,留下的也多是老弱,拖欠粮饷已近一年。
当通事带着闪索的代表(萨卡),以及一箱沉甸甸的银子(约合数百两白银)找到赵把总时,这位满面愁容、军服破旧的中年武官眼睛都直了。
“这位……萨卡将军,”通事按照吩咐介绍,“乃海外明月城城主麾下大将。其主仰慕中华物阜民丰,特携海外奇珍异宝,欲入长江,至南直隶些繁华市镇,公平贸易,绝无他意。此乃一点茶敬,望把总行个方便。”
萨卡虽不懂汉语,但气势沉稳,将银箱往前一推。
赵把总咽了口唾沫,摸了摸箱子里冰凉坚硬的银币,又看了看江湾外那黑压压一片、桅杆如林、远比大明任何水师战舰都要高大威武的陌生舰队,心中人交战。放如此庞大的不明舰队深入内河,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兄弟们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家里老等着米下锅,上头拖欠的饷银遥遥无期。这几百两银子,可是实打实的,能救急啊!况且对方是来贸易的,看着也不像倭寇或红毛番(荷兰人)那般凶神恶煞……
在银弹攻势和通事“事后另有酬谢”、“只需提供停泊便利与些许照应,绝不生事”的保证下,赵把总一咬牙,干了!
他不仅默许了舰队驶入长江,甚至私下派了几条破旧哨船在前方“引路”(实为清除可能的麻烦),并亲自打了招呼,让自己管辖的一段江岸成为明月城舰队的临时停泊点。
于是,在长江下游南岸一处相对僻静但水深足够的河湾,明月城的十艘盖伦船和二十艘运输船,赫然抛锚停泊。船只巨大的身影与周围的渔村、芦苇荡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赵把总的安排(和后续追加的银钱打点)下,数十名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却好歹挂着大明号衣的水兵,竟然被派来在舰队停泊区域外围“驻防看守”!美其名曰“监督外商,防其滋事”,实则是赵把总收了钱,派些兵来做个样子,既应付可能的上峰巡查(几率极低),也算给了闪索一个“官方认可”的安心。
这些明军水兵抱着生锈的长矛或缺口腰刀,远远看着那些高耸的异国巨舰和甲板上那些穿着奇特灰衣、手持奇怪火铳(燧发枪)、纪律森严的士兵,眼中充满了好奇、畏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看看人家这船,这兵!再看看自己……
就这样,在明朝末年腐败的军政体系和沉重的财政压力下,闪索的明月城舰队,竟以一种近乎荒谬却又合情合理的方式,将触角伸入了大明帝国的腹心之地——长江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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