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名向导的引领下,闪索带领的队伍像一群无声的狼,在冬日萧条的山林与河谷间穿梭。他们避开可能被英国人巡逻队发现的平坦地带和主要径,专走背阴的坡脊、布满乱石的干涸河床和密林深处。
积雪掩盖了大部分踪迹,但也让行军变得格外艰难。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但复仇的火焰和新首领承诺的希望,在每个人胸中燃烧,支撑着他们。
新加入的三百名战士起初还有些笨拙和喧哗,但在萨卡和黑隼老兵们严厉的低声呵斥和以身作则下,他们很快学会了如何更安静地移动,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传递简单的手势信号。几下来,这支混杂的队伍竟也渐渐有了一丝正规军队的雏形——沉默、警惕、行动逐渐统一。
第四下午,他们接近了目标区域。空气中的气味开始变化,松脂和冰雪的清新中,隐约夹杂了烟火、牲畜粪便以及……人类聚集区特有的、难以形容的混杂气息。向导们变得更加紧张和心,示意队伍放慢速度,压低身形。
他们最终潜伏在距离目标河谷还有数里之遥的一片茂密、背风的铁杉林郑从这里,已经能隐约听到随风飘来的、模糊而断续的声响:沉闷的敲击声(像是在夯打什么)、尖锐的吆喝声、还有隐约的、压抑的哭泣或呻吟。
闪索选了几名最机敏的侦察兵,由那几名最熟悉簇地形的向导分别带领,分成数个组,借着黄昏前最后的光线和逐渐浓重的暮色,如同鬼魅般向河谷中心地带摸去。萨卡也亲自带了一队。
闪索和大队人马留在林中,命令所有人保持绝对静默,就地隐蔽休息,进食仅能维持体力的冰冷肉干和硬面饼,连篝火都严禁点燃。寒冷和等待,煎熬着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新战士,一想到亲人可能就在前方受苦,便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但黑隼老兵的纪律和闪索冷峻的目光,像无形的锁链束缚着他们。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逝。星斗逐渐爬上幕,一弯冷月洒下清辉,将林间积雪照得一片惨白。
几个时辰后,侦察组陆续悄无声息地返回,脸上带着凝重、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萨卡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的皮甲上沾满了泥雪,眼中寒光闪烁。
“首领,情况摸清楚了。”萨卡蹲在闪索身边,用炭条在摊开的、勉强压平的树皮上,借助微弱的月光,画着简略的示意图。其他侦察兵低声补充细节。
呈现在闪索面前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英国人选择的这片河谷相当开阔,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河流蜿蜒而过,提供了水源。他们并未建立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围墙高耸的欧洲式城堡(那需要大量时间和专业工匠),而是在河流一处拐弯的北岸高地,利用原有的山坡和巨石,开始构建一个大型的、综合性的据点。
侦察兵们描述,那里像是一个巨大而丑陋的蜂巢。中心是几栋相对规整的木石结构长屋,应该是英国指挥官、士兵和重要物资的所在地,周围竖立着了望塔(还在修建中)。以此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去。
东面靠近河岸的平坦沃土,被粗暴地清理出来,用简陋的木栅栏和沟渠划分成一片片方块,这就是种植园。即使在冬季,也能看到一些被驱赶的人影在里面进行着翻土、清理石块或修建灌溉水渠之类的苦役。监工骑着马或徒步,手持长鞭,稍有怠慢便是厉声斥骂和鞭影呼啸。
种植园边缘,有简易的窝棚区,应该是奴隶们居住的地方,肮脏破败。
西面和南面,则是更加混乱的建筑区和大片被圈起来的牲畜栏。大量被抓来的印第安青壮男子,像蚂蚁一样忙碌着。他们伐木、搬运石块、挖掘地基、搭建更多的棚屋和仓库。沉重的原木和石块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监工的呼喝和皮鞭是唯一的节奏。
稍有不慎,动作慢了,或者石头没放稳,立刻就会招来拳打脚踢甚至更残忍的对待。侦察兵们亲眼看到一个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监工只是咒骂着让人把他拖走,生死不明。
整个据点外围,只有一道刚刚开始挖掘的、浅而宽的壕沟,以及用削尖的木桩和荆棘捆扎成的、参差不齐的简易篱笆。防御非常薄弱,显然英国人依仗的是火器威力和对奴隶人数的绝对控制,以及认为在这“蛮荒之地”不会遇到有组织的强力反击。
“人数统计呢?”闪索的声音在寒夜中格外清晰。
“被抓来的各部落男人,数量非常多,分散在种植园和建筑区,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万人,可能更多。”一个侦察兵低声道,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他们被分成很多队,由少数监工看管。监工主要是英国人,也有少数像是投靠了他们的印第安人(可能是与英国结盟或被迫效力的部落),打扮和做派都学着英国人。”
“英国人自己的武装人员,数量也不少。”萨卡接话,指着树皮图上中心区域,“主要集中在那些长屋和几个关键位置,比如未完工的‘城堡’地基、主要路口、还有靠近他们马匹的地方。
我们反复观察和核对,能看到的、明确持有火枪或担任巡逻、监工头目的英国佬,大约有一千三百人。
其中大约有三百人看起来是真正的士兵,穿着统一的(相对统一)外套,配有刺刀,其他人更像是武装殖民者或雇佣兵,服装杂乱,但都有火枪或刀斧。”
一千三百对四百五,而且是装备精良、拥有坚固(相对而言)据点和大量人力可以驱使的敌人。数量悬殊,正面强攻无异于自杀。
闪索沉默地凝视着树皮图,大脑飞速运转。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冷硬的光泽。新战士们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决定。有人眼中闪过绝望,觉得这仗没法打。
“我们不能硬拼。”闪索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敌人比我们多,装备比我们好,还有工事。但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
“第一,他们傲慢。看这简陋的防御工事,明他们根本不认为会遭到有组织的进攻。
第二,他们分散。主力集中在中心,但监工分散在两万多奴隶中间,力量被稀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闪索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两万被压迫的同胞!他们不是石头,他们是积压了无尽怒火的干柴!只是缺少一颗火星!”
“首领,您的意思是……”萨卡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闪索斩钉截铁,“等到后半夜,人最困乏、戒备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不是去攻打城堡,我们是去放火,制造混乱,最重要的是——去点燃那两万捆干柴!”
他看向那几名向导:“这附近,有没有足够隐蔽、能让我们这四百多人藏身休息、直到午夜的地方?要绝对安全,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向导们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年轻人肯定地:“有!往东再走不到两里,有一片石灰岩丘陵,下面有很多然形成的洞穴和裂隙。
有一个特别大的洞,入口很隐蔽,被藤蔓和一块崩落的大石头半掩着,里面空间很大,而且有好几个出口,非常安全。我以前追猎山羊时偶然发现的。”
“好!就去那里!”闪索立刻下令,“所有人,保持安静,跟着向导,立刻转移!”
队伍再次无声地移动起来,在月光和雪地的反光中,像一片飘忽的阴影,悄然离开了潜伏的杉树林,向着东侧那片起伏的石灰岩丘陵摸去。
果然,在一片看似寻常的、覆盖着积雪和枯藤的岩壁下,他们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搬开几块松动的石块,一个黑黝黝的、足以让两人并排进入的裂缝露了出来。里面果然别有洞,是一个巨大的、干燥的溶洞,空气虽然有些沉闷,但并不污浊,甚至能听到深处隐约的滴水声。几个侧面的缝隙透进微弱的月光和空气,提供了必要的通风。
四百多人悄无声息地涌入洞中,虽然拥挤,但总算有了一个暂时遮风避寒、绝对安全的空间。直到这时,闪索才允许点燃几堆用燧石心翼翼引燃的篝火——火焰被限制在岩石凹坑里,用身体和皮子尽量遮挡光线。微弱的火光勉强驱散了一些黑暗和寒冷,映出一张张疲惫而紧张的脸。
大家围坐在火边,默默啃食着携带的、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干粮,就着皮囊里冰冷的雪水吞咽。没有人话,只有牙齿咀嚼和偶尔柴火噼啪的轻响。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许多人靠着岩壁或同伴,在寒冷和不安中沉沉睡去,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新战士,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依然睁得很大,里面燃烧着仇恨、恐惧和对即将到来的未知行动的亢奋。
闪索没有睡。他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能感受到从缝隙吹进来的、带着雪味的夜风。
子夜将至。洞内,战士们被轻声唤醒。他们活动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将激动的呼吸努力压平。
闪索站起身,身影在洞内篝火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高大。他环视着黑暗中一双双望向他的眼睛,没有激昂的演,只是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时候到了。记住我们的目标:制造混乱,解救同胞,抢夺补给,然后撤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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