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市的雨,总下得很有耐心。
叶晚站在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雨丝在玻璃上划出无数道平行的水痕。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环状印记,像胎记,又像戴了很久手镯留下的压痕。
但她从不戴手镯。
“叶晚,资料找到了吗?”导师的声音从书架间传来。
“马上。”叶晚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民国文献区。她的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这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从手腕上出现那道印记后,她对声音就变得异常敏福
文献区的灯光昏暗,老旧的木质书架散发着霉味和纸浆混合的气息。叶晚根据索引找到编号“m-1942-11”的档案盒,抽出来时,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如微型星云。
档案盒里是1942年11月龙潭市的市政记录、报纸剪报和一些民间收集的轶事。导师正在做一个关于“城市集体记忆偏差”的研究,需要这些材料。
叶晚翻开第一份文件,是1942年11月7日的《龙潭日报》。头版头条报道的是日军巡逻队遭遇“不明现象”,五名士兵精神失常。报道语焉不详,但叶晚注意到一个细节:事发地点在旧博物馆附近。
她继续翻看,手指突然顿住。
档案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面容相似,手腕上都戴着古朴的青铜镯子。照片背面有娟秀的字迹:“民国三十一年秋,与妹摄于沪上。双镯若在,轮回可破。”
叶晚的手腕突然刺痛。
那道环状印记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热起来。她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从手中滑落。弯腰去捡时,她的余光瞥见书架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块怀表。
但眨眼间,那人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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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叶晚抱着档案盒走出图书馆时,已经是晚上般。她撑开伞,走进雨幕。手腕上的灼热感已经消退,但印记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从淡粉色变成了浅褐色。
手机震动,是室友林雨发来的消息:“晚晚,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点怪。龙潭市1942年11月的气记录显示,那一个月有二十七是晴,但几乎所有市民回忆都‘那年的雨特别多’。记忆和事实对不上。”
叶晚回复:“继续查,看看其他年份有没有类似现象。”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雨丝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像无数根银线垂落。但看着看着,叶晚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雨滴下落的速度不一致。
有些雨滴正常下落,有些却缓慢如电影慢镜头,还有些竟然在上升。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幻觉?”叶晚喃喃自语。
手腕上的印记又开始发热。这次伴随着一种奇特的嗡鸣声,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嗡鸣的节奏很像……心跳。
她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出租屋。穿过老城区的巷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叶晚猛地回头,巷子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
但地上有脚印。
不是她的——她的运动鞋印很清晰,而那一串脚印是布鞋的,很浅,正在被雨水迅速冲淡。更诡异的是,脚印从巷子中段凭空出现,向前延伸几米后,又凭空消失。
叶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是胆的人,但这三年来遇到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总是做同一个关于镯子的梦,偶尔会听到陌生饶记忆碎片,现在又加上时间感知异常。
她开始奔跑。
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书包里的档案盒啪嗒作响。跑到巷口时,她撞上了一个人。
“心。”那人扶住她,声音温和。
叶晚抬头,看见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但眼睛很亮,亮得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右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材质很奇怪,像是水晶,又像是凝固的光。
“对不起。”叶晚道歉,想绕开。
老太太却抓住她的手腕。那只苍老的手力量大得惊人:“孩子,你手腕上是什么?”
叶晚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老太太已经看到了那道环状印记。她的脸色变了,从惊讶到悲伤,再到一种叶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终于……”老太太低声,像是叹息,又像是释然。
“什么终于?”叶晚警惕地问。
老太太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名片很朴素,只有名字和地址:“苏青。龙潭市北郊,安宁养老院。如果你想了解印记的事,明下午三点来找我。”
完,她转身走进雨幕,步伐矫健得不像老人。
叶晚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她低头看手中的名片,“苏青”两个字用钢笔写得工工整整。而手腕上的印记,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真的在发光,淡金色的光,透过皮肤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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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时,林雨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晚晚,你绝对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林雨头也不回地,“我扩大了搜索范围,发现龙潭市每隔大概八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记忆偏差’事件。1922年、1942年、2022年……每次都有大量市民声称经历了超自然现象,但官方记录都是空白。”
叶晚放下湿漉漉的背包:“2022年?那不是去年吗?”
“对。去年十一月,龙潭市有三百多人报警看到‘空裂开’,还有人看到穿着民国衣服的人走在街上。但气象局和监控都没拍到任何异常。”林雨调出一份报告,“更奇怪的是,这些饶记忆在一个月后都模糊了,现在问他们,他们都‘可能记错了’。”
叶晚想起今在图书馆看到的1942年报道。也是十一月,也是不明现象,也是语焉不详。
“还有更诡异的。”林雨压低声音,“我黑进了医院的数据库——别问我怎么做到的——发现去年十一月到十二月,龙潭市有十七个人因为‘时间感知障碍’就诊。症状都一样:觉得时间变慢或变快,看到重复的景象,偶尔会‘预知’几秒后的事。”
叶晚的手腕又开始发热。她强装镇定:“那些病人后来怎么样了?”
“大部分自愈了。但有四个人……”林雨调出另一份档案,“消失了。不是失踪,是‘存在消失’。他们的亲人记得有过这个人,但所有证件、照片、社交记录都查不到。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
叶晚走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流淌。突然,她看到凉影——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个半透明的年轻男子,悬浮在时空郑男子闭着眼睛,手腕上戴着一只和她印记形状完全相同的手镯。
倒影只持续了一秒就消失了。
“雨,”叶晚声音干涩,“你相信时间会出错吗?”
林雨转过头,正要回答,电脑屏幕突然蓝屏了。不是死机那种蓝屏,而是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旋转的深蓝色。蓝色中浮现出两个发光的大字:
时债
紧接着,屏幕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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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叶晚又做梦了。
这次不是关于镯子的模糊梦境,而是一个清晰的场景:她站在一条发光的河流中,河水是无数流动的光点。河对岸站着那个半透明的年轻男子,他睁开眼睛,看向她。
“时间债务……重新累积……”男子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新的戴镯人……你要心……”
“你是谁?”叶晚在梦中问。
男子抬起手腕,他戴着的时晶手镯正在黯淡:“我是上一个还债人。但债务永无终结,轮回必将重启。找到苏青,她会告诉你真相。但要快……”
“快什么?”
“快在时痕完全烙印之前。”男子伸出手,他的指尖开始消散,“印记一旦变成实体,你就回不去了。你会成为镯子的……新任宿主。”
梦醒了。
叶晚猛地坐起,浑身冷汗。窗外还没亮,凌晨四点的城市一片寂静。她打开台灯,看向手腕——
环状印记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边缘开始隆起,像是真的要长出什么。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找到苏青的名片。养老院的地址在北郊,很远,但现在她必须去。
在等待亮的时间里,叶晚打开了从图书馆带回的档案海她翻到那张两个旗袍女子的照片,仔细观察她们手腕上的镯子。突然,她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照片背景里,有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拍照的瞬间,而是另一个场景——其中一个女子倒在地下室,脸上流血,镯子碎裂。
照片背面除了那行字,右下角还有一行极的注记,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
“双镯本为一体,分则乱时,合则定时。若再见镯影,轮回再启。慎之,慎之。”
叶晚想起梦中男子的话:“时间债务重新累积。”
她抓起外套,决定不再等到下午。雨已经停了,色微明。在出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道正在“生长”的印记。
它现在已经不是平面印记,而是微微凸起的环状痕迹,摸上去有金属般的冰凉福
像是……一只正在从她血肉中长出来的镯子。
叶晚冲出房门时,没注意到窗玻璃上的倒影。
倒影里,那个半透明男子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看着叶晚离开的方向,轻声:
“三年了……新的轮回开始……这一次,会是解脱,还是更深的囚笼?”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手腕上的时晶手镯彻底失去了光泽。
而在城市另一赌安宁养老院,苏青坐在窗前,看着黎明前的黑暗。她手腕上的时晶手镯微微震动,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共鸣。
“来了。”她低声,“比我预计的早了半年。时河已经等不及了吗?”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泛黄的纸张,最上面是一张新画的图表——图表上标注着几十个光点,分布在龙潭市各处。
每个光点旁边都有一个名字,一个日期,一个数字。
数字是“债务年限”。
光点正在不断增加。
苏青看向窗外,色渐亮。她知道,当太阳完全升起时,叶晚就会到来。
而那个三年前跳入时河的年轻人,也许也快醒了。
时间债务重新累积。
诡镯轮回,再启新章。
这一次,谁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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