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如水波荡漾,那模糊庞大的黑影轮廓缓缓上浮,并非穿透镜面,更像是从镜中世界的深渊里升起,将其恐怖的形态投影于镜面之上。随着它的显现,核心广场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连那苍白的光晕都被这黑影吸走。空气凝固如铁,一股冰冷、死寂、万物归墟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压下!
左腕疤痕处传来的共鸣与灼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几乎要撕裂我的神经!但那暗金残片传来的“呼唤”,也同样变得无比清晰、无比迫切,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
“准备拼命!”老烟枪厉吼一声,声音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如同惊雷。他紧握撬棍,横跨一步,死死挡在我和那面巨镜之间,尽管面对这无法理解的恐怖,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如山,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同样汹涌的惊涛骇浪。
而担架上的王,在这股灭世般的意志压迫下,竟也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无意识地痉挛,仿佛连沉睡的灵魂都在颤栗。
那黑影并未立刻攻击。它只是“存在”于镜中,庞大的、不断微微蠕动的轮廓几乎占据了整个镜面,两点猩红如凝血、又似熔岩的“光点”在黑影上部亮起,如同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我们,更准确地是……“注视”着我左腕的疤痕,以及地上那块暗金残片。
“……又一块……‘时之碎片’……的持有者……”一个低沉、嘶哑、仿佛由亿万生灵临终叹息叠加而成的、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声音,缓缓回荡。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只有无尽的疲惫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它认识这时之残片?!它是什么?!
“……破碎的时序……扭曲的门扉……窃贼的狂欢……守护者的陨落……”那声音继续诉着,如同在念诵一首早已被遗忘的、关于世界末日的挽歌,“……汝等……亦是追逐碎片的……飞蛾么……”
“少他娘装神弄鬼!”老烟枪怒吼,试图用声音驱散心中的恐惧,“有本事出来!”
镜中的黑影似乎“动”了一下,那两点猩红的光微微闪烁。
“出来?呵……”那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吾即在此……亦不在此……吾是这‘破镜之城’的囚徒……亦是这方破碎时序的……最后看守……”
看守?囚徒?
“你看守什么?”我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重压和左腕的剧痛,嘶声问道,“那块碎片?还是……别的什么?”
猩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
“……吾看守的……是‘门’在簇的……‘倒影’……”黑影缓缓道,“亦是……无数因时序崩坏而流离失所、凝固于茨……时间残响……”
它的话语印证了我的部分猜测!这“破镜之城”,果然与那扇“虚无之门”有关!是那扇门在这个维度的“倒影”?或者是其力量渗透、扭曲现实形成的一个“节点”?
而那些镜子中映照出的、各个时间片段里的“我们”,就是所谓的“时间残响”?被凝固、封存在簇的、可能性中的剪影?
“那块碎片……”我指向地上的暗金残片,“它是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那是‘时之树’……核心主干上……崩落的一块……”黑影的声音似乎起了一丝波澜,那巨大的轮廓在镜中微微荡漾,“是‘守护者’……在最后关头,试图修补‘门扉’时……被撕裂的本源……”
“……它坠落于此……与‘门’之倒影的力量相互制衡、相互侵蚀……形成了这座‘城’……”
“……而吾……本是‘守护者’麾下……司掌‘鉴察’与‘记录’的‘镜渊之灵’……奉命看守此‘倒影’与碎片……直至……新的‘持钥者’到来……”
镜渊之灵?持钥者?
信息量巨大,让我头晕目眩!这黑影(镜渊之灵)竟然是时序之主的部下?它看守这里,是在等待“持钥者”?我?因为我拥有另一块碎片(石镯)的印记?
“你要等的人……是我?”我声音干涩。
猩红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我左腕的疤痕。
“……汝身负‘时之印’……虽是残缺,亦为凭证……”镜渊之灵的声音带着审视,“然……汝之力微渺如尘……汝之心智……亦被凡尘浸染……”
“……吾感知到……‘门’之彼赌躁动……‘窃贼’的触须……已再次蔓延……”
“……‘慈父’的贪婪……‘守墓人’的执妄……皆不过是……更大阴影的……先兆……”
它的意思是,守墓人和慈父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存在在觊觎这一切?是那扇“门”后的本体?还是别的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做?”老烟枪沉声问道,他听不太懂那些玄乎的词汇,但抓住了关键——有更大的敌人,而眼前这个镜中怪物似乎暂时不是敌人。
镜渊之灵沉默了片刻,那两点猩红的光芒转向地上的暗金残片。
“……拿起它……”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以‘时之印’为引……融合这块‘主干碎片’……”
“……唯有更完整的‘时序权柄’……方能感知‘门’之所在……洞悉‘窃贼’之谋……甚至……寻得修补‘树’与封闭‘门’的……一线可能……”
“拿起它?然后呢?”我追问,本能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
“……然后……”镜渊之灵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沉重,“……汝需承载它的‘重’……”
“……时序主干碎片……蕴含的不仅是力量……更是无穷的时光‘重量’与……属于‘守护者’的……破碎记忆与悲愿……”
“……以汝凡躯与残魂……触碰它……轻则神智崩解,化为新的‘时间残响’……重则……灵魂湮灭,成为滋养‘门’之倒影的……养料……”
它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拿起碎片,可能立刻死,或者生不如死!
老烟枪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我:“子!别听它的!这鬼东西没安好心!”
镜渊之灵并未反驳,只是静静“注视”着我们,等待着抉择。
我看着地上那块散发着内敛光泽、与我灵魂深处印记疯狂共鸣的暗金残片。它是希望,也是致命的毒药。是修补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的可能,也是将我彻底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诱饵。
守墓人在追逐它,慈父可能也在觊觎它,镜渊之灵在守护它……而现在,选择权落到了我这个最弱、最无知的“持印者”手郑
我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痛苦痉挛的王,又看了一眼浑身浴血却依然挡在我身前的老烟枪。
一路走来,我们失去了太多,挣扎了太久。从诡异的青铜门,到扭曲的循环,到污秽的荒芜边陲,再到这绝望的镜中之城……我们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或许,拿起这块碎片,是唯一能让我们这艘破船找到方向,甚至……有机会修补漏洞,对抗风暴的可能。
即使代价是……我的灵魂。
“告诉我,”我抬起头,直视镜中那两点猩红,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如果我成功了……融合了它……我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吗?能救王吗?能……阻止那些‘窃贼’和‘阴影’吗?”
镜渊之灵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它沉默了几秒。
“……融合成功……汝将获得初步感知与引导‘时序流向’之能……寻得离开此‘碎片世界’的‘薄弱点’……并非不可能……”
“……至于那个被‘因果之链’断裂反噬的同伴……”猩红光芒瞥了一眼王,“……完整的时序之力……或许能稳定他混乱的时空烙印……”
“……而阻止‘窃贼’与‘阴影’……”它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那是贯穿无数纪元的战争……非汝一人一时之功……但……至少,汝将不再盲目……”
够了。
只要有希望,就够了。
“老烟枪,”我转向他,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帮我……照顾好王。万一我……变成傻子或者没了……想办法带他离开。”
“放屁!”老烟枪眼睛瞬间红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要去一起去!要死死一块!把那鬼东西拿过来,老子先替你试试!”
我摇了摇头,轻轻拨开他的手。“这东西,只赢时之印’能碰。而且……”我看向镜渊之灵,“如果我失败了,你们……能走吗?”
镜渊之灵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老烟枪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他死死盯着我,眼中充满了不甘、愤怒,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最终,他猛地别过头,狠狠一拳砸在旁边一面破碎的镜子上,碎片飞溅,划破了他的手背。
“操!!!”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广场中央,那块静静躺着的暗金残片走去。
左腕的疤痕如同燃烧的烙铁,与残片的共鸣几乎要将我的手臂震碎。每靠近一步,那无形的“时光重量”与混乱的“记忆悲愿”就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我脆弱的意识。
我看到无数星辰诞生与寂灭的瞬间……
我听到万族祭祀与哀悼的交响……
我感受到撕裂灵魂的守护之责与无力回的绝望……
那是属于时序之主的记忆碎片!浩瀚、磅礴、悲伤欲绝!
我咬紧牙关,嘴角溢出鲜血,眼神死死锁定那块近在咫尺的暗金碎片。
伸出手,颤抖的、布满疤痕与污垢的手,向着那温润而致命的光泽,缓缓探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仿佛承载着一个宇宙重量的表面。
镜中,镜渊之灵那庞大的黑影轮廓,无声地绷紧。两点猩红光芒,死死锁定着我的动作。
老烟枪屏住了呼吸。
就在我的指尖,与暗金碎片接触的前一刹那——
异变突生!
广场边缘,一面原本映照着某个古代战场景象的巨大破碎镜面,猛地炸裂!
一道快如鬼魅、裹挟着浓郁灰白雾气与暴戾杀意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从中疾射而出,直曝上的暗金残片!
同时,一个充满了极致贪婪与癫狂的声音,响彻广场:
“时序主干碎片!!终究是吾的!!!”
是守墓人?!
他竟然追踪到了这里?!而且似乎利用了这“破镜之城”的某种特性,直接穿梭镜面而来?!
他的目标,同样是那块碎片!而且,他要抢先夺走!
“休想!!!”镜渊之灵发出震怒的咆哮,镜面剧烈震荡,数道由纯粹苍白光芒构成的锁链,猛地从镜中射出,卷向守墓人!
老烟枪也反应过来,怒吼着抡起撬棍砸去!
但守墓人速度太快,身影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竟同时避开了光链和撬棍,那只覆盖着灰白雾气、干枯如鬼爪的手,已然快要触碰到暗金碎片!
我的手指,也在这一瞬间,按了下去!
两只手,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触碰到了那块决定命阅暗金碎片!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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