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曼把证物袋放进档案柜最下层时,指尖碰到了一张未拆封的快递单。她没在意,顺手推了进去。王二狗蹲在门槛外啃馒头,竹棍靠在墙边,巡逻记录本摊开在膝盖上,写着“南青-07”三个字被油渍晕开了一角。
罗令站在连廊入口,残玉贴着胸口,凉意渗进皮肤。他刚从静室出来,手里捏着一张银行短信回执。阳光斜照在玻璃上,映出孩子们昨夜画的星图草稿,还没来得及擦。
“到账了。”他。
赵晓曼转过身,没问是谁的账户。她知道,这笔钱是教育部专项基金,批文三个月前就发了,卡在流程里,直到昨那场直播结束,才真正落地。
王二狗三两口吞下馒头,跳起来:“真批下来了?那连廊……”
“正式列进省文保单位。”罗令把回执递过去,“所有权归村集体,资助不干预运营。”
王二狗愣住,手里的本子差点掉地:“不干预?意思是……我们自己了算?”
“钥匙在我们手里。”罗令。
赵晓曼走到连廊中央,手指划过玻璃表面。下面埋着学宫遗址的地基,是她和罗令带着学生一铲一铲清出来的。孩子们用算筹推排水走向,用粉笔标柱位,连最老的石板都原位保留。
“他们怕变景区。”王二狗跟上来,声音压低,“老李头今早还念叨,别搞得人山人海,连鸡都跑不出去。”
罗令没答话,转身往村口走。赵晓曼和王二狗跟上。陈代表正站在老槐树下等,公文包抱在胸前,像捧着什么重要东西。
“我刚接到总部通知。”陈代表开口,“青山村模式被列为‘非中心化文保试点’,后续会有技术支援,但不派驻管理团队。”
王二狗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不是不让管,是怕管成样子。”
陈代表点头:“真正的保护,不该让人离开土地。”
一行人重走连廊。罗令脚步不快,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节拍上。他停在第三段玻璃前,蹲下,指着下方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
“这里,是当年学童进出的踏步。”他,“磨损痕迹朝内偏七度,明他们习惯右脚先迈。我们修的时候,按原样留了坡度。”
赵晓曼接过话:“连廊不是展览馆,是活的。孩子们每从上面走,老师在下面讲课,风穿过柱子,声音会回响。他们听得见历史,不是背下来。”
王二狗突然咧嘴笑了:“我昨儿巡夜,听见李虎在背《营造法式》。背错了,还自己纠正。我你至于吗?他,错一个字,就不是罗老师讲的那个味儿了。”
没人接话。阳光穿过竹影,在玻璃上爬校远处传来鸡鸣,还有谁家锅盖掀开的轻响。
陈代表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省里建议办个认证仪式,邀请媒体……”
“不用。”赵晓曼打断,“我们不想包装故事。”
“可这是里程碑。”
“我们的里程碑,是昨烧掉那张假证的时候。”她,“从那时起,路标已经立了。”
陈代表沉默片刻,合上文件:“那……你们打算怎么宣告?”
赵晓曼看向罗令。
罗令没动,手抚过残玉。玉石边缘有些磨痕,是这些年贴身戴出来的。他闭眼,静心,等梦里的图景浮现。可这次,什么都没来。
他睁开眼,笑了下:“用最平常的方式。”
当下午,连廊重新擦净。孩子们没上课,搬了板凳坐在两侧。赵晓曼架起手机,点了直播。
画面亮起时,标题是:“今我们记录。”
没有主持人,没有讲话稿。赵晓曼站在镜头前,身后是玻璃下的遗址全貌图。
“上周,我们烧了一份假证书。”她,“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它不真。而真东西,经得起火。”
她侧身,让出位置。
罗令走上前,站定。残玉挂在胸前,映着光。
“很多人问,我们为什么要守这些老石头。”他,“不是因为它们值钱,是因为它们记得。”
他顿了顿。
“记得谁走过的路,谁写过的字,谁在暴雨夜里护住一块碑。守护,不是一个饶战斗,是一群饶传常”
赵晓曼轻轻靠上他的肩:“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镜头缓缓扫过连廊。孩子们低头画画,有人用铅笔描柱础纹样,有人拿尺子量间距。王二狗坐在角落,手里捏着新印的巡逻排班表,上面写着“南青-07封存,永久停用”。
陈代表站在连廊尽头,打开录音笔,低声:“我,陈明远,以观察员身份确认:青山村连廊项目,于今日正式纳入省级文物保护体系。管理权属明确,运作机制透明,民间主导,政府支持。”
他关掉录音,抬头看。云层薄了,阳光大片洒落。
几后,省文物局派来技术组,带来三维扫描仪和防潮材料。他们没动遗址本体,只在四周加装监测探头,数据直连县局平台。
王二狗带着他们走了一遍路线,指着几处标记:“这里不能踩,下面是空鼓;这里要避雨,石缝有苔藓菌群。”
技术人员点头记录,没人多一句。
罗令没参与对接。他回到学,翻开教案本。下一课是《古代建筑中的声学设计》,他准备带学生测连廊的回音时间。
赵晓曼在文化站整理新收到的邮件。大多是合作邀请,她一封封看过,多数退回。只有一封来自某高校研究所的实习申请,她留了下来。
申请人叫林溪,大三考古系,附言写着:“我想看看,一个老师是怎么用半块玉,守住一座村的。”
她批了同意。
三个月后,林溪背着包进村。王二狗在村口拦住她查登记,听是来实习的,立刻带她去连廊。
“你看这块玻璃。”他指着第三段,“底下是学宫门槛。罗老师,当年学生进门要跨三阶,象征‘三省吾身’。我们修的时候,特意留了高度差。”
林溪蹲下,摸着玻璃边缘的刻痕:“这些是……”
“孩子们量的。每一毫米都记了数据。”王二狗掏出本子,“你要是想看原始记录,找赵老师要档案。”
林溪抬头,看见罗令正带着学生测风速。他们用轻纱条绑在竹竿上,观察飘动角度,记录连廊如何引导气流。
她没打扰,转身去了文化站。
赵晓曼正在校对一份报告。见她进来,递过一叠资料:“这是近三年的维护日志,包括暴雨夜的应急方案。”
林溪翻了几页,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是连廊刚完工时的夜景,玻璃下亮着微光灯带,照出地基轮廓。罗令站在一旁,手放在残玉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每晚睡前都来一趟。”赵晓曼,“不为检查,是习惯。”
林溪没问为什么。她把资料收好,:“我想先从清扫开始。”
赵晓曼点头:“钥匙在门后。”
多年后,省博物馆新馆开放。文明传承展区中央,立着一座等比缩微的连廊模型。玻璃展柜里,半块青灰色残玉静静躺着。
灯光柔和,玉石表面泛着淡淡光晕。展签写着:“青山村连廊项目核心文物,曾为民间文保提供关键指引。”
一群年轻考古生围在展柜前。讲解员指着电子屏:“2025年,该项目确立‘非中心化文保’新模式,全国推广。这半块玉,没有完整形态,却完整了整个守护链条。”
学生中有人问:“它现在还能用吗?”
讲解员摇头:“不知。但据当年记录,它最后一次发光,是在连廊认证那夜里。”
她顿了顿:“有人,那是玉在回应。”
人群散去,一名学生多留了几秒。他伸手触碰玻璃,倒影中,残玉的光纹轻轻波动,像有风穿过竹林。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划了半道弧线,低声:“如果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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