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手还按在钢柱上,残玉贴着皮肤,温而不热。山风从谷口灌进来,吹得连廊的钢架微微震颤,像是某种低频的回应。他没动,目光落在远处林梢,那片密林静得反常,连鸟都不飞。
刚亮,他一个人走上连廊,脚步落在玻璃上,声音比夜里轻。昨夜那条粉笔线还在,三角标记清晰,灰尘没盖住。他蹲下,从口袋里掏出卷尺,量起点到中点的距离,再测中点到终点。数值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反复核对三遍。然后他打开施工图纸的电子版,拖出连廊初稿的设计参数。
弧线不是设计的。
图纸上原本是直线通道,为了避开地下溶洞群,他坚持改道。当时没人理解,连施工队都嫌麻烦。可现在看,这条被迫绕行的路线,恰好与梦中星图的主轴完全吻合,比例一比一千,分毫不差。
他抬头,看向三处钢架接合部。编号分别是L107、m203、N107。他记下尾数:7、3、7。北斗七星中,枢、权、玑的古称,对应数字正是七、三、七。排列顺序也对得上。
不是巧合。
他掏出手机,翻到昨夜直播的回放。赵晓曼讲完课后,镜头还开着,扫过连廊地面。观众在弹幕里讨论建筑结构,有人问:“老师画的那条线,是不是有点像星轨?”
他往下拉,一条高赞评论跳出来:“这连线,跟大英博物馆那个越国星盘好像啊。”附图模糊,但能看清青铜盘面刻着密集星点,中心区域的排列,和他梦里的星图几乎一致。尤其是北斗与心宿二的位置,角度完全重合。
更关键的是,展品明写着:“传为南海沉船出土,年代不详。”
罗令盯着那张图,手指压住屏幕边缘。匿名信、梦境、外部图像——三者第一次形成闭环。不是谁在引导他南下,而是残玉的反应明,星图本身有信息在等待被读取。
他锁上手机,走下连廊。
赵晓曼已经在办公室等他。桌上摆着她的直播设备,耳机还连着手机。她没化妆,头发扎得随意,眼睛有点肿,显然没睡好。
“你看怜幕?”她问。
“看了。”
“我也看了。”她点开评论截图,“不止一个人提到那个星盘。还有个历史系学生留言,这块盘子二十年前就引起过争议,因为它的星象体系既不像中原,也不像西域,反而接近古越族的航海记录。”
罗令坐下,把手机递过去。三张图并列:卫星图上的红圈、直播截图中的粉笔线、博物馆展品的模糊影像。
“匿名者想让我动。”他,“但我动不是因为信,是因为玉。”
“什么意思?”
“昨晚我试了。”他摸出残玉,“我把信放在桌上,玉没反应。但当我打开星图截图,它开始震。”
她盯着玉,声音压低:“你是,它认的是图,不是递信的人?”
“对。”他点头,“它以前只在古迹附近发热,昨晚是第一次对着一张现代图像产生感应。这不是陷阱,是接力。先民把线索埋进地脉,我们修连廊是无意接上,现在,该主动走完下一程了。”
赵晓曼没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动,像是在描那条弧线。
“可你怎么确定这不是别人设的局?”她终于开口,“有人知道你信这个梦,故意放图引你入套?”
“如果是局,他们不会用博物馆的展品做参照。”罗令摇头,“那块星盘公开资料极少,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能把它和连廊联系起来的,一定是研究过古越星象的人。而这种人,不会随便伪造证据。”
她抬眼:“所以你打算去查?”
“不是查。”他,“是读。”
“读什么?”
“读星图。”他指了指胸口,“残玉让我看见它,不是为了藏,是为了传。谁走到这一步,谁就能接下去。”
她沉默很久,忽然问:“你真觉得,这是指引?”
“不是觉得。”他握紧玉,“是它一直在等一个能看懂的人。现在,它醒了。”
窗外传来脚步声,王二狗提着喇叭从连廊入口跑过来,边走边喊:“罗老师!赵老师!省台记者要补拍一段‘文化传朝专题,让咱们准备点实物展示!”
两人没应声。
王二狗冲到办公室门口,喘着气:“要不拿族谱?或者把那块虎符拓片拿出来?”
罗令摇头:“什么都不拿。”
“为啥?人家都到村口了!”
“因为。”他站起身,“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不在村里。”
王二狗愣住:“啥意思?”
赵晓曼看着罗令:“你是……南下?”
“对。”他点头,“去沿海,找能解读星图的人。那块青铜板如果真在沉船上,一定有人见过实物。博物馆的图只是残片,我们需要更完整的资料。”
“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她皱眉,“谁知道背后是谁在递信?你一动,他们就知道你懂了。”
“我知道。”他,“所以我不会单独行动。”
“那怎么走?”
“我们一起去。”他看着她,“不是为信,是为玉。”
她没躲开视线,手指慢慢松开桌角。阳光照进来,落在她手腕的玉镯上,泛出温润的光。
王二狗张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所以……我不用喊喇叭了?”
“喊。”罗令转身走向门口,“但内容改一下。”
“改啥?”
“从‘村民守护日常’,改成‘文化溯源进行时’。”他停下,“直播继续,但主题变了。”
“变啥?”
“不再讲修了多少砖,而是问——我们从哪来。”
王二狗挠头:“这……能播吗?”
“能。”赵晓曼站起来,拿起手机,“只要有人想知道答案。”
她打开直播界面,摄像头对准桌上的三张图。标题打上去:“连廊下的星图之谜”。
弹幕很快刷起来。
“等等,这星盘我见过!”
“英国那个?我也觉得像!”
“老师,这图和闽南渔村的‘海眼碑’是不是有关?”
罗令盯着最后一条留言,眼神一动。
赵晓曼注意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海眼碑。”他低声,“古越族留下的航海标记,传用星象定位暗流。如果星图真的用于导航,那它的原件,很可能不在博物馆,而在某个沿海村落的祠堂里。”
“你是……线索在民间?”
“对。”他点头,“先民的东西,从来不是藏在馆里,是活在人里。”
她盯着他:“所以你打算一个个村子找?”
“从最南边开始。”他,“沿着海岸线,找那些还用古法捕鱼、祭海的老村。如果星图是真的,一定有人记得它的样子。”
“可你凭什么让人相信你?”
“我不需要他们相信我。”他摸出残玉,“我只需要他们看见图,然后告诉我——你们祖上,是不是也传过这个?”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还是老样子,一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
“所以。”他看着她,“你要不要一起?”
她没立刻回答,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那本《赵氏谱》,族谱末页的虎符拓片还夹在里面。
“带它去。”她,“既然双玉共守,那就一起走。”
王二狗站在门口,举着手机愣住:“所以……我现在拍啥?”
罗令走到窗前,望向村后那片密林。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声。残玉贴在胸口,微微发温,像是某种回应。
“拍我们准备出发。”他,“拍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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