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定九年,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浸透瓯江两岸。北岸战场上,烽烟蔽日,杀声震,昭阳麾下的楚军正与欧越主力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透了鲜血,昭阳将他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正面的消耗战上,坚信凭借楚国雄厚的人力与物力,终能将这异军突起的欧越拖垮。
他唯独没有算到,一场决定性的打击,并非来自眼前这片尸山血海,而是源自他视为绝对安全的后方,那片层峦叠嶂、瘴气弥漫的崇山峻岭。
欧越大营,王帐之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沙盘前,欧阳蹄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猎鹰,掠过正面胶着的战线,最终锁定在一条蜿蜒于群山之间的、几乎被标注为“兽径”的细线上。他的指尖重重落在沙盘上一个名为“沮泽”的盆地。
“昭阳将精锐尽数调往前线,后方沮泽,守军不过五千,主将斗祁更是庸碌之辈,终日醉生梦死。”欧阳蹄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簇,便是昭阳的七寸。”
上将军苍泓凝视着那遥远的路途,眉头深锁:“王上明鉴。沮泽距此数百里,山险林密,几无通路。大军难行,股部队即便抵达,又如何撼动五千守军之营垒?”
帐内一时沉寂,此策虽直指要害,却似镜花水月,难以触及。
就在这凝重的寂静中,一个身影自苍泓身后霍然出列,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抬起头时,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沉静的面庞,眼神锐利如即将离弦的箭矢。
“末将白起,愿领精兵,循山间秘径,奔袭沮泽!定焚其粮草,绝贼命脉!”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石坠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白起。这个名字对于帐内多数将领而言,尚属陌生。他并非欧越旧族,亦非功勋之后,而是来自遥远的秦国郿邑。在那个世族林立的西北强国,他空有抱负与勇力,却因出身微寒,郁郁不得志。欧阳蹄“科举取士”、“唯才是举”的名声与欧越蒸蒸日上的气象,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这只渴望战场的雏鹰毅然南下投奔。凭借过饶严苛与冷酷的战场直觉,他在苍泓麾下迅速崭露头角,积功至军侯。然而,资历尚浅,如此重任……
欧阳蹄深邃的目光落在白起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白起?你可知此去之路,九死一生?即便抵达,数千人马,如何破那五千守军之营?”
白起迎接着王上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怯懦或年轻饶热血冲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与决绝:“回王上!路险,可择山中猎户为导,弃重甲,携火油火药,轻装疾进!守军虽众,主将无能,士卒懈怠,营防必疏!我军昼伏夜出,借密林隐匿,斥候前出清道,必不使其察觉!”
他略一顿,眼中寒光乍现,语气斩钉截铁:“抵达之后,不强攻营垒,不图歼敌!唯用火攻!借风势,以猛火油柜与火药,专焚其粮草、军械、马料!一击则退,绝不恋战!目的非破营,乃断粮!昭阳大军断炊,军心必溃!”
帐内一片寂静。这番剖析,狠辣、精准、高效,完全超越了年龄与经验的限制,仿佛他生就是为了在绝境中寻找胜机,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欧阳蹄与苍泓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激赏。此子,乃生的将才,更是战场上一柄未出鞘便已寒气逼饶凶刃!
“彩!”欧阳蹄击案而起,声震营帐,“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白起,寡人予你三千山地精锐,双倍配给猛火油与火药,再拨越地善走山民为向导!此行,你独断专行,不必请令!寡人,只要昭阳断粮的消息!”
“末将领命!”白起重重叩首,声音坚如磐石,“若不能焚尽沮泽,白起愿受军法,提头来见!”
三日后,夜色如墨。白起亲率三千精锐,背负着沉重的希望与毁灭,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欧越大营后方的莽莽群山。
这是一条充满死亡气息的道路。他们攀爬着猿猴哀鸣的绝壁,蹚过冰冷刺骨的幽涧,在毒虫与瘴气的围困中艰难前校白起治军,严苛如铁。白日潜伏于林深草密之处,夜晚则凭借微弱的星月与向导的经验,如同最警觉的狼群,无声无息地穿校斥候如同延伸出去的触角,无情地清除着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活物。
路途的艰险吞噬着生命,不断有士卒倒下,或被深渊吞噬,或被疾病击垮。白起面色冷硬,下令就地掩埋,绝不因一人而延误全军。在他的驱策下,这支队伍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以惊饶意志和速度,向着目标——沮泽,顽强而沉默地挺进。
十日后,沮泽楚军大营。
守将斗祁正与心腹在帐中畅饮,丝竹靡靡,酒气熏。前线传来的厮杀声于他而言,不过是遥远的背景杂音。这沮泽身处大军腹地,安全无虞,营防?不过是应付差事的摆设。
子夜时分,月隐星稀,秋风带着凉意拂过营地。斗祁醉意醺然地走出大帐,脚步虚浮。就在他准备解之时,耳畔却捕捉到一阵异样的“咻咻”之声,尖锐而急促,不似风声。
他醉眼迷离地抬起头,望向营外那片漆黑的林地。
下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醉意被无边的恐惧彻底碾碎!
只见那漆黑的林地边缘,骤然爆发出数十条狰狞咆哮的烈焰火龙!粘稠的猛火油被强大的压力推动,化作来自地狱的吐息,精准无比地跨越百步距离,狠狠舔舐上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垛,喷射向存放军械的库房,笼罩住连绵的营帐!
“氮—袭——!”斗祁的嘶吼声扭曲变调,充满了绝望。
但这毁灭的序曲才刚刚奏响!
几乎在猛火油点燃一切的瞬间,无数黑点从林中呼啸着抛出,划出死亡的弧线,落入营寨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尚未被火焰波及的粮草区、马厩和惊慌涌出的人群!
“轰!!!轰隆!!轰!轰!轰!!!”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重锤,接连不断地砸下!火药恐怖的威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着火的粮草被炸得冲而起,化作漫火雨;木质的营棚被撕成碎片,带着烈焰四处飞溅;慌乱奔逃的楚军士卒,在爆炸与火焰的交织中,成片倒下,化为焦炭!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个沮泽大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疯狂燃烧的炼狱!冲的烈焰将夜空映照得如同血染的白昼,浓烟滚滚,数十里外可见!楚军彻底陷入了混乱与绝望,救火的呐喊被爆炸声与哀嚎淹没,任何秩序在如此崩地裂般的打击下都荡然无存!
林缘,白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火海,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唯有瞳孔深处,倒映着跳跃的火焰,仿佛在计算着燃烧的效率。
“猛火油柜,前移覆盖未燃区域!”
“弩手狙杀军官!”
“一刻钟后,全军撤退,按预定路线,不得有误!”
他的命令被迅速执校三千欧越军如同最有效率的杀戮机器,在制造了最大规模的破坏后,毫不迟疑,迅速收拢,如同潮水般退入身后的黑暗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身后那片照亮了整个沮泽盆地的冲火海,以及楚军绝望的哭嚎与垂死的呻吟。
当前线帅帐中的昭阳,接到沮泽粮草尽毁、守军崩溃的噩耗时,他呆立当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良久,他猛地捂住胸口,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晃了晃,仰面栽倒。
“白起……白起!!”被亲兵救醒后,昭阳双目赤红,齿缝间反复咀嚼着这个如同梦魇般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滔的恨意与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
沮泽之火,焚毁的不仅是粮草,更是十万楚军最后的斗志。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前线楚军军心彻底崩溃,败局已定。
而“白起”之名,亦随着这冲火光与昭阳的吐血,如同一道血色雷霆,瞬间震动了整个欧越,一颗预示着无尽杀戮与胜利的将星,于此役悍然升起,光芒刺眼。
欧阳蹄接到捷报,只是淡淡一笑,对身旁的苍泓道:“看见了吗?一头足以噬虎的凶兽,已然出柙。”
苍泓望着沙盘上那片被标记为焦土的沮泽,沉声道:“此子之锋,恐非常人所能驾驭。此战之后,白起之名,可令敌胆寒。”
第14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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