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定八年，盛夏。
炽烈的阳光洒在瓯江口外浩渺无垠的东海上，将万顷碧波染成一片碎金。崭新的欧越舰队主力——以巍峨的“破浪号”为首，共计五艘经过墨羿主持改造、龙骨包覆欧钢、船首镶嵌着狰狞欧钢撞角的艨艟巨舰，如同五头被唤醒的深海巨兽，排成锐利的楔形阵，悍然破开雪白的浪涛，犁开深蓝色的海面，坚定地向北而校
“破浪号”那特制的、形似裂海玄鲸头颅的欧钢撞角，在烈日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幽冷寒光。高耸的主桅上，新近染就、以玄色为底、绣着金色“欧阳”篆字与盘龙纹样的巨大战旗，在海风的全力鼓动下，猎猎作响，声如闷雷，宣示着这支新生海上力量不容置疑的存在。
舟侨身披特制的防水皮甲，外罩玄色战袍，手按腰间那柄同样以欧钢锻造、鲨鱼皮为鞘的长剑，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岿然屹立于“破浪号”高昂的船头。强劲而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却吹不散他眼中那锐利如鹰、志在必得的光芒。他身后，是五百名经过墨羿与老舟师联手操练、历经风浪、精通水战、装备着欧越最新式弓弩与钩拒的水师锐卒。王上欧阳蹄那斩钉截铁的命令犹在耳边回响：“寻敌主力，寻机决战，务求全歼或重创楚国江东水师，夺回我瓯越故地之海权！让楚人知道，这东海，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都督！正前方偏东，发现大批楚军船队！数量不下三十艘，大战船混杂，正呈扇形沿钱塘湾外侧巡弋，似在封锁航道！”高高的了望塔上，眼神最好的哨兵扯着嗓子，声音混合着风声和海浪声传来。
舟侨立刻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此物如今已在工院实现规模量产，优先装备海军将领。镜筒中，远处海相接之处，楚军水师那连绵的帆影如同凭空生长出的海上森林，规模远超己方。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支胆敢主动出击的欧越舰队，正纷纷调整帆向，庞大的船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气势汹汹地转向扑来，意图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将这不知死活的欧越船队包围、碾碎，一口吞没！
“传令各舰！”舟侨放下望远镜，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猎人看到猎物入套的冷冽笑容，“依一号预案，保持楔形突击阵型，全体右转半舵，抢占上风位！弩炮手、火油柜操作手就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
旗语迅速打出，五艘欧越战舰如同心有灵犀，动作整齐划一，巧妙地利用风向和海流，划出优美的弧线，始终与庞大的楚军船队保持着一段看似危险、实则精确计算过的距离。
楚军旗舰，是一艘体型格外庞大的楼船。都督项敢身披华丽的将领铠甲，站在高高的船楼上，看着欧越那几艘在他眼中堪称“巧”的战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残忍的狞笑：“哈哈哈哈！欧阳蹄是无人可用了吗？就派这几条舢板出来送死？也好，正好拿他们的人头，给昭阳令尹做份厚礼！传令各船，全速压上，靠近了打！接舷！跳帮！给本督把这些欧越蛮子统统砍碎了喂鱼！”
楚军战船闻令，鼓噪声震，凭借着船身高大、人数众多的优势，如同移动的城堡群，全力鼓帆，恶狠狠地朝着欧越舰队挤压过来，甲板上的楚军水兵已经挥舞着刀剑弓弩，准备一旦接舷，便用血肉之躯淹没对手。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五十步！
就在楚军前锋最迅猛的几艘斗舰进入一百五十步最佳射程的刹那，舟侨眼中寒光爆射，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目标，敌前锋舰帆索、尾舵、水线！神臂弩，三发急促射！放！”
“崩！崩！崩！崩！崩！”
那熟悉的、令人心脏紧缩的沉闷巨响，再一次咆哮起来，这一次，是在广阔无垠的海之间！五艘欧越战舰侧舷经过加固的射击孔同时喷吐出死亡的火焰！数支儿臂粗细、顶端包裹着沉重欧钢破甲锥头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帆布与空气的恐怖尖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扑向楚军冲在最前面的几艘战船！
“咔嚓！轰隆——！”
“噗嗤！哗啦！”
一艘楚军斗舰的主桅杆被巨弩拦腰射断，沉重的船帆和索具如同塌般砸落，甲板上瞬间一片狼藉，惨叫连连；另一艘的尾舵被直接洞穿、碎裂，船只立刻失去了方向控制，在海面上绝望地打转；更有巨弩险险擦过水线，带起漫木屑，留下触目惊的创伤！
楚军凶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前锋阵型瞬间陷入混乱！
“那……那是什么弩？！怎么可能有如此射程和威力？！”旗舰上的项敢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能在如此距离上，造成如此毁灭性打击的弩箭！
然而，欧越舰队的打击如同疾风骤雨，根本不给楚军任何喘息之机！
“猛火油柜准备！目标，敌舰船身干舷及帆缆！覆盖喷射，引火！”舟侨的第二道命令如同冰珠砸落甲板。
只见欧越战舰侧舷，几个造型奇特、连接着内部皮囊和加压装置的铜制柜口猛地探出，下一刻，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经过初步提炼的石油混合易燃油脂）被强劲的压力推出，在空中化作数道狰狞的黑色油龙，瞬间跨越数十步的距离，精准地泼洒、浸润在楚军战舰的木制船身、帆布乃至索具之上！
几乎在油龙接触目标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出！
“轰——！”“呼啦——！”
爆燃的巨响接连响起！那黑色的油脂遇火即燃，火焰并非寻常的红色，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幽蓝与浓黄，粘附在船体上，遇水不灭，反而烧得更加猛烈！海风一吹，火借风势，瞬间便吞噬了整个船体！楚军水兵惊恐地发现，他们泼上去的海水如同浇油，根本无法阻止这来自地狱的火焰蔓延！
“妖火！是扑不灭的妖火啊！”
“救命！跳船！快跳船！”
惨叫声、爆炸声（船上物品被引燃）、人体被焚烧的焦臭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真正的人间炼狱图景！一艘接一艘的楚军战舰化作了巨大的、移动的海上火炬，浓密的黑烟滚滚升腾，几乎遮蔽了半个空！无数浑身着火的“火人”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挣扎着跳入大海，在海面上留下短暂的涟漪和焦糊的残骸。
楚军水师彻底崩溃了！无论是严整的阵型，还是士兵的斗志，都在这种超越认知的毁灭性打击下土崩瓦解！幸存者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对桨，拼命调转船头，只想远离这片死亡海域。
舟侨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艘因体型庞大、行动稍缓而落在后面的楚军旗舰。
“目标，敌军旗舰‘楼船’！满帆！撞角准备！接舷跳帮队，随我杀——！”他拔出欧钢长剑，剑锋直指项敢的座舰，声音如同劈开海滥雷霆！
“破浪号”巨大的风帆吃满了风，船身发出一阵欢快而又令人心悸的嗡鸣，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深海巨鲨，凭借着更优的流体线型和帆装效率，灵巧地避开海面上燃烧的残骸和混乱的敌船，以决绝的姿态，直扑楚军旗舰！
“拦住它！快！弓弩手集中射击！撞开它！”项敢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大喊，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骄狂，只剩下面对死亡降临的无边恐惧。
但一切都太迟了！“破浪号”那沉重无比的欧钢撞角，带着航行积累的全部动能，如同战神挥出的重锤，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上了楚军旗舰相对脆弱的侧舷部位！
“轰咔——！！！”
令人牙酸的木材爆裂声、金属扭曲声、以及楚军士兵惊恐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楚军旗舰庞大的船身剧烈震颤，被撞击处木壳破碎，露出巨大的窟窿，海水开始疯狂倒灌！
两船船体在巨大的惯性下死死卡在一起！
“为了欧越！为了王上！杀——！”舟侨暴喝一声，身先士卒，第一个跃过纷飞的木屑和两船之间的海面，稳稳落在敌舰那混乱不堪的甲板上！他手中那柄欧钢长剑化作一道蓝色的死亡旋风，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楚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草，残肢断臂与鲜血四处飞溅，竟无一人能让他脚步停顿分毫！他的目光，穿越混乱的战团，死死锁定了正在数十名亲兵拼死护卫下、试图向船楼高处退却的项敢。
“项敢！你的首级，本督收下了！”舟侨声到冉，如同猛虎撕裂羊群，手中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化作一道笔直的寒光，直刺项敢那被华丽铠甲包裹的心窝！
项敢亡魂大冒，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那柄装饰华丽的楚地精钢长剑格挡。
“铛——噗！”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是利刃入肉的闷响！欧钢长剑如同切开腐纸般，轻易削断了项敢的佩剑，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精良的甲胄，深深刺入他的胸腔！
“你……呃……”项敢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剑刃，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眼神冰冷如霜的舟侨，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随即眼神涣散，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主将战死，旗舰被夺，舰队大半焚毁或重创，残存的楚军水师彻底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志，纷纷升起白旗，或是拼命砍断缆绳，调转船头，向着远海亡命逃窜。
碧海之上，烈焰仍在一些倾覆的残骸上熊熊燃烧，浓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混合气味。然而，那面玄底金字的“欧阳”战旗，已然在曾经不可一世的楚军旗舰残骸的最高处，迎着海风，傲然飘扬！
舟侨站在满是血污与狼藉的敌舰船头，缓缓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点和灰烬，俯瞰着这片已被欧越剑与火彻底掌控的海域。阳光刺破烟雾，照亮他坚毅的面庞。此一战，楚国经营多年的江东水师主力近乎全军覆没，东南沿海的制海权，自此易主！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欧越王都，举国振奋，万民欢腾！欧阳蹄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抵达瓯江口，迎接凯旋的英雄舰队。他看着那五艘经历战火洗礼、愈发显得杀气腾腾的战舰，以及被押解回来的楚军俘虏和缴获物资，知道通往故越山阴之地的海上大门，已经被他的勇士们以最悍勇的方式一脚踹开！反攻故土、饮马长江的陆上号角，即将在这片焕发新生的土地上，由他亲手吹响！
第13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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