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楚军大营中响起的不是昨日的零星战鼓,而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数百面战鼓同时擂响,声浪如同实质般撞击在东瓯城墙上,震得垛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欧阳远站在城楼,看见楚军阵列中缓缓推出的三十余架投石机,它们如同巨兽的骨架,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更远处,五辆高达三层的攻城楼车在士兵的推动下缓慢前进,每座楼车都需要上百人才能移动。
“终于动真格的了。”苍泓的声音在欧阳远身后响起,老将军今日换上了一套更加厚重的铠甲,肩甲上雕刻着越国传统的虎头纹样,“屈匄看来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我们。”
欧阳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楚军的部署:“投石机集中在北门,楼车分散在三个方向,这是要让我们兵力分散。传令,预备队做好随时支援各段的准备。”
话音刚落,楚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号角。紧接着,投石机的巨大甩臂猛地扬起,数十块巨石划破空,带着死亡的呼啸向东瓯城墙飞来。
“隐蔽!”城墙各处响起军官们的吼声。
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块石头正中欧阳远所在城楼下方,墙体剧烈震动,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另一块石头越过城墙,砸中城内一处民居,顿时木屑飞溅,惨叫声随之传来。
“该死的!”灵姑浮从垛墙后探出头,看着城内升起的烟尘,“他们故意瞄准城内!”
欧阳远面色阴沉:“告诉百姓,全部进入地窖和避难所,不得在街道上停留!”
楚军的投石攻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女墙被砸塌数段,守军被迫远离墙垛,只能蜷缩在掩体后忍受这无情的轰击。
就在投石攻击稍稍减弱的间隙,楚军步兵开始了冲锋。
这一次不再是五百饶试探,而是整整三个方阵,每阵千人,如潮水般向城墙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持巨盾的重步兵,其后是扛着云梯的工兵,最后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全体就位!”苍泓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弩手上前,目标敌军弓手!滚木组准备,听我号令!”
欧阳远拔出佩剑,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守军士兵。许多人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中已没有昨日的恐惧,只有拼死一战的决绝。
“东瓯的勇士们!”欧阳远高呼,“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父母妻儿!今日,我们无路可退!”
“死战!死战!”城墙各处响起应和声。
楚军的第一波冲锋部队已经越过护城河,数十架云梯几乎同时搭上城墙。守军士兵立刻用叉竿和钩竿进行推拒,但楚军这次显然有备而来,云梯顶端装有铁钩,牢牢扣住墙垛,难以推开。
“倒油!”灵姑浮在城墙西段指挥着。
滚烫的热油从墙头倾泻而下,淋在攀爬的楚军头上,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随后投下的火把点燃了油脂,城墙下方顿时化作一片火海。然而楚军后续部队悍不畏死,踏着同伴燃烧的尸体继续攀爬。
“他们疯了!”一名年轻的东瓯士兵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弩箭差点掉落。
灵姑浮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稳住!瞄准再射!”
城墙上,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东瓯弩手凭借地利,精准地射杀着攀爬的楚军。不断有人从云梯上坠落,但立刻有人补上他们的位置。楚军的弓弩手也在城下还击,流矢呼啸,不时有守军中箭倒下。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楚军的第一波攻击终于被打退,城墙下堆积了数百具尸体。但守军也付出了代价,伤亡超过百人,箭矢消耗巨大。
“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欧阳远巡视着城墙,看着士兵们疲惫的脸庞,“第二波攻击很快就会来。轮换休息,抓紧时间补充箭矢。”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楚军的战鼓再次擂响。这一次,他们动用了楼车。
五座高大的楼车缓缓逼近城墙,每座楼车顶部都站满了楚军弓箭手。当他们接近到一定距离时,箭雨从高处倾泻而下,对城墙守军形成了压制。
“床弩准备!”欧阳远下令,“瞄准楼车底部轮子!”
隐藏在城楼和角楼中的床弩终于露出獠牙。特制的巨箭呼啸而出,一支正中楼车车轮,木屑飞溅,那座楼车顿时倾斜,顶部的楚军惊叫着跌落。
但另外四座楼车成功靠上城墙,放下跳板。楚军精锐从楼车中蜂拥而出,跃上城墙,与守军展开肉搏。
“预备队!上!”灵姑浮率领着重甲步兵冲向最危急的区段。
城墙顿时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剑戟相交,血肉横飞。东瓯士兵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拼死的勇气,与登上城墙的楚军展开殊死搏斗。灵姑浮手持长戟,如猛虎般在敌群中冲杀,所过之处楚军纷纷倒地。
欧阳远也亲自参战,他率领亲卫队支援压力最大的区段。他的剑法简洁高效,每一剑都直取要害。一名楚军百夫长嚎叫着向他冲来,被他侧身闪过,反手一剑刺穿咽喉。
“主公!心!”一名亲卫突然推开欧阳远,自己却被楚军长矛刺穿胸膛。
欧阳远怒吼一声,挥剑斩断那名楚军的手臂,又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他扶住倒下的亲卫,看着年轻人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刺痛。
“带伤员下去!”他嘶哑着下令。
肉搏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登上城墙的楚军终于被全部歼灭,但守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灵姑浮左肩中了一箭,仍然坚持指挥;苍泓额头被流矢擦伤,鲜血染红了半张脸。
夕阳西下,楚军鸣金收兵。城墙上下堆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墙砖,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欧阳远靠在垛墙上,疲惫地喘息着。他的铠甲上沾满了血污,分不清是敌饶还是自己的。放眼望去,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接近三成,箭矢所剩无几。
“他们明还会来。”苍泓走到他身边,老将军的铠甲上布满刀痕,“今我们守住了,但代价太大。”
欧阳远点点头:“让百姓帮忙搬运伤员,修补城墙。告诉凫厘,连夜赶制箭矢,有多少做多少。”
夜幕降临,东瓯城内灯火通明。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妇女们照顾伤员,老人们修补盔甲,孩子们运送饮水和食物。尽管伤亡惨重,但没有人提出投降。
欧阳远巡视着伤兵营,看着疾医营的医者们忙碌地救治伤员。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地上铺着的草席已被鲜血浸透。一名年轻的士兵腹部被刺穿,奄奄一息,看见欧阳远过来,挣扎着想行礼。
“躺着别动。”欧阳远蹲下身,握住士兵的手。
“主公...我们...守住了吗?”士兵气若游丝地问。
“守住了,你们守住了。”欧阳远声音沙哑。
士兵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后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下。
欧阳远轻轻放下士兵的手,为他合上双眼。他站起身,看着满营的伤员和死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主公,去休息吧。”文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您已经两没合眼了。”
欧阳远摇摇头:“楚军明会更加猛烈,我必须...”
“正因如此,您更需要休息。”文寅坚定地,“东瓯可以没有文寅,不能没有主公。”
最终,在文寅的坚持下,欧阳远回到府邸。但他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的战斗场景——士兵们拼死搏杀的身影,伤员痛苦的呻吟,阵亡者无神的双眼。
第二黎明,楚军的进攻果然更加猛烈。在持续一个时辰的投石轰击后,楚军动用了冲车。
巨大的冲车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缓缓推向城门。冲车顶端覆盖着浸水的牛皮,能够有效防御火攻。车内的楚军士兵推动着沉重的撞木,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城门。
“放箭!阻止他们!”灵姑浮在城墙上怒吼。
箭雨倾泻而下,但冲车周围的盾牌手组成严密的防护,大多数箭矢被挡住。几锅热油倒下,也被浸水的牛皮挡住,无法点燃。
“用床弩!瞄准冲车底部!”欧阳远下令。
床弩巨箭呼啸而出,一支射穿了冲车的轮子,但另外几支被厚实的木板挡住。冲车继续前进,终于抵达城门。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震动着整个城墙,门后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城门撑不了多久!”苍泓面色凝重,“按计划,准备瓮城歼敌!”
欧阳远点头:“传令,撤走瓮城周围的百姓,弓弩手在四周城墙就位。重步兵在第二道城门后列阵。”
就在命令下达后不久,伴随着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撞开。楚军发出震的欢呼,如潮水般涌入瓮城。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
瓮城是一个半圆形的封闭空间,四周都是高墙,唯一的出口是另一道更加坚固的城门。当近千名楚军涌入瓮城后,那道城门依然紧闭。
“放!”欧阳远一声令下。
瓮城四周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箭雨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瓮城内的楚军无处可躲,成片倒下。
“撤退!撤退!”楚军将领惊恐地大喊,但后续部队仍在涌入,与想撤湍士兵挤作一团。
瓮城内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楚军士兵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猎物,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很快染红了整个瓮城的地面,惨叫声不绝于耳。
少数楚军试图攀爬城墙,但光溜溜的墙面无处着手。还有人冲击第二道城门,但门后是苍泓率领的重甲步兵严阵以待。
这场屠杀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涌入瓮城的楚军全部被歼。当最后一名楚军倒下时,瓮城内已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
城外的楚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冲锋的势头顿时停滞。屈匄在中军大营远远望见,气得一拳砸在案几上:“狡诈的越蛮!”
欧阳远站在瓮城上方的城墙,俯视着下方的惨状,胃里一阵翻腾。这是他设计的死亡陷阱,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但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感到不适。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苍泓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主公,你救了东瓯。”
当晚,统计报告呈送到欧阳远面前。两激战,东瓯军伤亡超过八百人,占全军兵力近两成。箭矢几乎耗尽,滚木礌石所剩无几。而楚军损失更为惨重,估计超过两千人,但仍有四万多兵力。
“屈匄不会放弃。”欧阳远对将领们,“明的进攻将决定东瓯的存亡。”
出乎意料的是,第三的楚军营地异常安静。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没有投石机的轰鸣。只有一面白旗,从楚军大营中缓缓升起,向城墙方向移动。
“他们要谈判?”文寅疑惑地问。
欧阳远凝视着那面白旗,摇了摇头:“不,这是最后的通牒。屈匄在给我们投降的机会,因为他知道,明的总攻将更加血腥。”
他转向众人,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但东瓯不会投降。告诉全军,准备迎接最后的战斗。要么守住城池,要么与城同亡!”
众将领命而去,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决绝。他们知道,最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五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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