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统元年五月十九。
卯时初,色刚明。
当涂县衙大堂。
张公瑾正在部署善后事宜。
他指着地图对刘黑憷:
“刘将军,城防修复之事就拜托你了。东城墙破损最重,需优先加固。壕沟要加深三尺,护城河引活水。”
刘黑闼抱拳:
“张侍郎放心,给俺五,保证当涂城固若金汤!”
“程将军已随陛下出征,城中防务、俘虏看押、巡街肃奸,这些都得你担起来。”
张公瑾顿了顿,“还有一事——王婕妤今日会去东城施粥安民,需派一队可靠士卒护卫。”
“俺让赵五带一旅人去。”
刘黑憷,“那子心细。”
正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晚棠一身浅青布裙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女官。
“张大人,刘将军。”
她福了一礼,“施粥点已设好,今日预计有几千百姓会来。妾身拟了个章程,请二位过目。”
张公瑾接过文书细看,条理清晰——分设老弱妇孺、青壮男子两队;
每人每日领粥一勺,孩童半勺;
另设登记处,记录各家人口田亩。
“王娘娘想得周到。”
张公瑾点头,“就按这个办。另外,织造学堂的选址……”
“妾身看了三处。”
王晚棠指着地图,“旧县丞宅院最合适,房舍完好,院子宽敞,稍加修缮即可。只是……”
她迟疑道,“陈彦等几位老先生颇有微词,女子入学有伤风化。”
刘黑闼冷哼一声:
“酸儒懂个屁!俺家婆娘要是会织锦挣钱,俺做梦都笑醒!”
张公瑾沉吟片刻:
“此事交给我。陛下过,要给甜枣也要悬利剑。我这就去‘拜访’陈老先生。”
与此同时,西校场上,三千亲兵卫队肃立。
玄甲映着晨光,刀枪如林。
周凡已换上隋军制式皮甲,站在队前,面色紧张却坚定。
杨大毛一身明光铠,策马缓缓巡过阵粒
他在一个年轻亲兵面前勒马——那兵士叫孙石头,才十八岁,雁门人,陈四狗的同乡。
“怕不怕?”
杨大毛问。
孙石头挺直胸膛:
“回陛下,不怕!俺要给四狗哥报仇!”
“好。”
杨大毛点头,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今日进荡,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百一十个弟兄。”
“蒲公佑以为躲进芦苇荡就能活命,朕要让他知道——动了朕的人,逃到涯海角也得死。”
他调转马头,横刀出鞘,刀尖直指东南:
“出发!”
“出发!”
三千人齐声应诺,声震云霄。
辰时三刻,芦苇荡边缘。
杨大毛勒马停在一条河边。
河宽三丈,对岸就是望不到头的芦苇。
水汽混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凡指着前方:
“陛下,从此处入荡,顺主水道行五里,有一岔口。往左去老鸦墩,往右去鬼打湾。蒲公佑熟悉地形,可能在两处之间流窜。”
“你怎么看?”
杨大毛问尉迟恭。
尉迟恭眯眼观察片刻:
“陛下,三千人入荡目标太大,易遭伏击。末将建议分作三队,每队千人,呈品字形推进。两队在前搜索,一队居中策应。”
“准。”
杨大毛看向周凡,“你带一队前导。”
周凡咬牙:
“罪将领命!”
队伍开始渡河。
工兵营已在河上架起简易浮桥。
杨大毛第一个策马上桥,狗蛋紧随其后。
对岸芦苇高过人头,水道纵横。
周凡指着泥地上的脚印:
“看,新的,不超过两个时辰。约莫二十人,往东南去了。”
程咬金凑过来:
“追吗?”
“不追。”
杨大毛摇头,“这是诱饵。蒲公佑想引咱们分兵。”
他看向尉迟恭,“按原计划,三队齐头并进,逢岔路就留标记。遇到股敌人,驱散即可,不必深追。”
“遵命。”
队伍继续深入。
芦苇丛中寂静得诡异,只有风吹苇叶的沙沙声。
不时有水鸟惊起,扑棱棱飞向空。
一个时辰后,前方传来哨箭声——遇敌了。
杨大毛策马上前,只见百步外的水道里,五条舟正仓皇逃窜。
隋军弓箭手已放箭,两名敌兵中箭落水。
“要追吗?”
队正请示。
“不必。”
杨大毛看着那些舟消失在芦苇丛中,“放他们走。传令各队,加强戒备,蒲公佑的主力该露面了。”
午时,老鸦墩三里外。
杨大毛在一处稍高的土堆上暂歇。
亲兵递来干粮和水囊。
他啃着炊饼,目光扫视四周。
这片区域芦苇略稀疏,能看出人工清理的痕迹——是老鸦墩的外围防线。
“陛下,”狗蛋低声道,“哨探回报,老鸦墩上约有百人,但没见到蒲公佑。”
“他在等。”
杨大毛喝了口水,“等咱们强攻老鸦墩,他再从别处杀出来,截断退路。”
程咬金咧嘴:
“那咱们偏不攻!”
“不,要攻。”
杨大毛放下水囊,“但要攻得他措手不及。”
他招手让尉迟恭、周凡过来,在地上画出示意图:
“尉迟恭,你带一千人,从正面佯攻老鸦墩。声势要大,但不要真的冲上去。”
“周凡,你带五百熟悉地形的降兵,绕到老鸦墩西侧。那里有条隐蔽水道,你肯定知道。”
周凡点头:
“是,当地渔民用它运私盐。”
“好。你从那里突袭,不求歼敌,只求制造混乱。蒲公佑若在附近埋伏,必会现身救援。”
“那陛下您……”
尉迟恭皱眉。
“朕带剩余亲兵,在此处设伏。”
杨大毛点在地图一处洼地,“这里是老鸦墩与鬼打湾的必经之路。蒲公佑要动,必过簇。”
程咬金急了:
“陛下,太险了!让末将替您……”
“这是朕的仗。”
杨大毛站起身,拍了拍铠甲上的尘土,“那一百一十个弟兄看着呢。朕要亲手捉蒲公佑。”
他翻身上马,横刀出鞘:
“执行命令!”
未时二刻,老鸦墩。
尉迟恭率一千人列阵墩前,弓弩齐发。
墩上守军还击,箭矢往来。
周凡带五百人悄无声息地绕到西侧。
那条水道极隐蔽,芦苇长得几乎合拢。
士兵们下马,蹚水而校
果然,水道尽头有个简易码头,拴着三条舟。
码头上只有两个哨兵,正在打盹。
周凡打了个手势。
五名弩手同时扣弦,哨兵闷哼倒地。
“上!”
周凡低喝。
五百人如饿虎扑食,冲上老鸦墩。
墩上守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
三里外,洼地。
杨大毛伏在马背上,透过芦苇缝隙观察。
五百亲兵屏息以待,战马衔枚。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老鸦墩的喊杀声隐约传来。
忽然,东侧芦苇丛剧烈晃动。
一队骑兵冲出,约二百人,直扑老鸦墩方向。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赤面虬髯——正是蒲公佑!
“来了。”
杨大毛轻声道,缓缓拔出横刀。
蒲公佑的队伍疾驰而过,浑然不觉两侧芦苇丛中伏兵已张。
“放箭!”
杨大毛一声令下。
两侧弩箭齐发,如雨倾泻。
蒲公佑部顿时人仰马翻。
“有埋伏!撤!”
蒲公佑大吼,拨马欲逃。
但退路已被程咬金率兵截断。
杨大毛策马冲出芦苇丛,横刀直指蒲公佑:
“逆贼,还认得朕吗?”
蒲公佑勒马,待看清那面玄色龙旗与旗下身影,瞳孔骤缩,脸上的悍勇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取代。
他苦心经营的迷宫、赖以生存的地利,在此刻仿佛成了一张可笑的笑话。
“杨……杨大毛?!”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握刀的手第一次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一种超越他认知的、如罗地网般无处可逃的意志的恐惧。
“正是。”
杨大毛声音冰冷,“采石矶一百一十条人命,今日,该还了。”
蒲公佑环顾四周,见退路已绝,眼中闪过狠色:
“那就一起死!”
他策马冲来,长刀高举。
杨大毛不退反进,两马交错间,横刀如电。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蒲公佑手中长刀脱手飞出。
第二刀,斩断马腿。
第三刀,架在颈间。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蒲公佑滚落在地,还未起身,已被数把刀枪抵住。
杨大毛勒马回身,看着这个满脸污泥的败军之将,缓缓道:
“绑了,押回当涂。”
“是!”
亲兵上前,用浸过水的牛皮绳将蒲公佑捆成粽子。
程咬金咧着嘴过来:
“陛下,您这手刀法,比当年在太行山时更狠了!”
杨大毛没接话,他望向空。
午后的阳光透过芦苇缝隙洒下,斑斑点点。
他仿佛看见那一百一十个弟兄的脸,在光中浮现,又渐渐淡去。
“收兵。”
杨大毛调转马头,目光扫过押解的囚徒,最终落在那片沉默的、吞噬了他百余弟兄的芦苇荡上。
夕阳的余晖正透过苇梢,将地染成一片血色。
“回当涂。”
他声音平静。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了沼泽的寂静,也踏上了通往更辽阔江南的征途。
这一战,不仅捉了蒲公佑。
更立了一个规矩。
动大隋者,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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