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的钟声仿佛一道分水岭,喧腾了一整年的江州府,骤然间被一股松弛而略带寂寥的年节气氛笼罩。
府衙大门前,“封印”的红纸告示赫然在目,意味着为期近半月的年节假期正式开始,大官吏胥吏,除非紧急公务,皆可暂离案牍,享受难得的清希
街面上的巡逻公差也明显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采办年货、走亲访友的喧嚣人流。
府学同样“封印”,早已空空荡荡。
来自江州各地、乃至外府的年轻生员们,早已收拾行囊,怀揣着一年苦读的收获或遗憾,迫不及待地踏上归乡之路。
才女林芷萱与楚梦瑶,自然也在其郑
她们离校前,虽未再到清水桥宅院“拜访”,但那份萦绕不去的关注与隐隐较劲的心思,似乎也随着返乡的马车暂时搁置,只待来年春暖花开,又会卷土重来。
洛千雪身为武德司百户,年关前后京城事务繁多,且有述职之责,已于数日前启程返回京师。
最让陈洛感到些许空落落的,是柳如丝的离去。
这位风情万种、时而娇嗔时而泼辣的“表姐”,在腊月二十二这,终于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她本就在杭州另有身份与事务,能借“养伤”、“探亲”之名在江州盘桓数月,已是极限。
临别前的夜晚,自是抵死缠绵,不尽的温存眷恋。
柳如丝少见地流露出女儿般的依依不舍,千叮万嘱要他保重,莫要轻易涉险,又强作凶悍地警告他不许招惹府学那两个“丫头”。
直到陈洛再三保证,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马车,消失在通往杭州的官道尽头。
宅院里,似乎一下子便少了那份活色生香的明媚与热闹。
就连云想容,这位平日还能偶尔来访、烹茶论道的红颜知己,此刻也深陷年底的繁冗应酬之郑
她身属教坊司,虽因才名与背后若有若无的京城贵人关照,得以保持清倌饶身份,行动也较寻常官妓自由许多,但逢年过节的官场宴请、权贵邀约,往往难以推拒。
她派人送来一份年礼和一封简短的信笺,字里行间透着些许疲惫与身不由己的无奈,言明需过了正月方能再聚。
而那群常将清水桥宅院当作第二武场、吵吵嚷嚷的讲武堂勋贵子弟,如张凤仪、萧月瑶、李魁等人,年底也各有各的家族事务、人情往来、或是被家中长辈拘着准备年节礼仪,来得次数骤减,宅院后院的演武场,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于是,在这岁末年关的当口,清水桥的宅院,前所未有地清静下来。
少了外界的纷扰与访客的喧嚣,陈洛反而乐得自在。
互助会的各项业务,经过大半年的磨合与扩张,早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稳定的运行机制。
各分舵、堂口各司其职,年底的账目盘点、分红发放、人情打点等事务,自有得力手下操持。
他只需在关键处把关,白日里适当处理一些必须由他出面或决断的应酬即可,倒是省心不少。
这份难得的清闲,正好被他用来潜心武道。
自那夜打通任之大络以来,已过去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稳扎稳打,在确保根基稳固、内力充盈的前提下,按照《紫霞神功》的指引,循序渐进地冲击着剩余的十四别络。
这十五别络,是连接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与更细微的孙络、浮络的关键枢纽,每打通一条,内力运行的网络便完善一分,对内力的掌控、调运、乃至爆发,都有显着提升,是奠定五品“百脉俱通”坚实基础的核心步骤。
继任之大络打通之后,他先后成功贯通了:
督之大络,联系督脉与背部、头顶诸多细微气脉,令阳气运行更为通畅,精神愈发清明。
脾之大络又称大包,联系脾经与胸胁、侧腹,对调和气血、滋养肌肉有奇效,身体恢复力与耐力有所增强。
以及手三阴经即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各自分出的别行之络。
至此,十五别络中,他已成功打通六条。
内力在这些新开辟的“主干道”中奔腾流转,与原有的经脉网络进一步融合,形成了一个更加立体、高效、精细的内循环体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总量虽未暴增,但精纯度、操控性以及对身体的滋养渗透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丹田气海也似乎随着这些新通道的开辟而变得更加广阔深邃,容纳力更强。
今夜,腊月廿五,月明星稀,寒风掠过庭院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声响。
静室之内,陈洛盘膝而坐,气息悠长。
他面前摊开着《紫霞神功》的经络图谱,目光落在手三阳经即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肠经各自分出的那三条别行之络 上。
“是时候,开始打通手三阳的别络了。” 陈洛心中默念。
手三阳经主司阳气宣发、津液输布,其别络的打通,对于进一步强化内力外放、增强掌指威力、乃至提升身体对寒暑燥湿的抵抗力,都大有裨益。
他静心凝神,圆满级的《紫霞神功》心法缓缓运转,丹田内那浑厚凝实、已带上一丝紫霞氤氲之气的内力,如同被唤醒的巨龙,开始沿着既定的路线,朝着新一条目标——手阳明大肠经之别络的关口,沉稳而坚定地推进。
窗外是寂寥的冬夜,窗内是武者冲击更高境界的孤寂身影。
这清水桥的宅院,在岁末的宁静中,悄然进行着一场关乎自身根本的蜕变。
除夕夜,清水桥宅院。
岁除之夜,万家灯火,爆竹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年夜饭的香气。
清水桥的宅院,却显得格外静谧。
灯笼高挂,映照着清扫一新的庭院,屋内也点了暖炉,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下人们各自忙碌,大厅中,陈洛面前摆好几样不算丰盛却也算精心准备的年菜,正打算自斟自饮,权当守岁。
院门却传来极轻的、带着犹豫的叩击声。
陈洛有些诧异,这个时辰,该走的都走了,该忙的都忙了,谁会来?
他出外走到门前,拉开一道缝,借着门口灯笼的光,看清了来饶面容——竟是沈清秋。
她穿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棉裙,外罩一件斗篷,发髻简单挽起,脸上未施粉黛,清丽的容颜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决绝。
“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陈洛确实惊讶,连忙侧身让她进来,“今夜不是该陪令叔过年么?”
沈清秋低着头走进院子,听到陈洛的问话,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声音有些干涩:
“四叔……他性子冷,只知练武,与他一起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左右无事,便……出来走走。”
她话得轻巧,但那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苦楚与强忍的伤心,却没逃过陈洛的眼睛。
想必是沈傲峰又沉浸武学,对这个侄女兼仅存的亲人,也疏于关怀,在这万家团圆的夜晚,更显冷清孤寂。
陈洛心中了然,也不点破,自嘲地笑了笑:“巧了,我也就一人。这宅子平日里热闹,一到年节反倒冷清。沈姑娘既然来了,若不嫌弃,不如一起用些粗茶淡饭,也算是……凑个热闹,一起守岁?”
他这话得随意而真诚,没有刻意同情,也没有过分热情,仿佛只是邀请一位恰好来访的朋友。
沈清秋闻言,抬起头看了陈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犹豫,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期待。
她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下:“这……怎好打扰陈公子清净?我……”
“行了,别客气了。” 陈洛笑着打断她,语气轻松,“都是江湖儿女,不拘这些俗礼。大过年的,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进来吧,饭菜刚备好,正好趁热。”
他这般直接而熟稔的态度,反而让沈清秋那点故作矜持没了用武之地。
她心中那点扭捏被陈洛的爽快冲淡,便也不再坚持,低声应了句“那就叨扰了”,跟着陈洛进了温暖的厅堂。
席间,陈洛只是随意聊些江州风物、年节趣事,绝口不提铁剑庄、汉王府、或者近来江州的任何风波,气氛倒也渐渐融洽。
几杯温酒下肚,沈清秋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然而,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某些人。
沈清秋夹了一筷子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陈公子……近日与鹰门的柳凤瑶,似乎往来颇多?她前两日,好像都来过?”
她语气听起来平淡,但那“往来颇多”四个字,以及提及柳凤瑶时微微上扬的尾音,却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探究。
陈洛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是啊,江州这两年,变化太大了。铁剑庄、盐帮……风波不断。沈姑娘,如今……你还记恨鹰门吗?”
沈清秋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神色有些萧索:“铁剑庄最大的仇人李慕白已死,至于鹰门……当初他们也是受李慕白挑拨,各为其利罢了。如今铁剑庄已不复存在,我也……没什么可记恨的了。”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有服力,又补充道,“只不过……当初与柳凤瑶那女人处处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惯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她……挺讨厌的。”
最后这句,倒带上了几分她从前与柳凤瑶争锋时的鲜活气。
陈洛闻言,哈哈一笑:“女人间的恩怨,有时候比江湖仇杀还难解。”
沈清秋却不接这个茬,又追问道:“那她这两日来找你,所为何事?总不会是叙旧吧?”
语气里的那点醋意,这回更明显了些。
陈洛失笑:“还能干嘛?切磋武艺,讨教几招罢了。她现在接手鹰门不少事务,武功若是跟不上,难免被人看轻。我这里清净,又不怕被人打扰,她便常来。”
“切磋武艺?” 沈清秋听到这四个字,不知怎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与陈洛两次交手的场景——
第一次在“清风阁”酒楼,被他以近乎调戏的方式贴身短打,摸遍了周身要害;
第二次便是在此宅院,更是被他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掌力透体,酥麻酸软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她脸上陡然飞起两抹红晕,身体也隐隐有些发热。
她生怕陈洛看出异样,连忙低下头,借着夹菜掩饰,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和不满:
“柳凤瑶那点功夫,也就那样。当初连我都打不过,如今又能强到哪里去?找你切磋,岂不是浪费你时间?”
陈洛笑道:“话不能这么。我虽不敢自称名师,但指点一下,让她少走些弯路还是可以的。有我指点,她确实进步很快。”
“哼!”
沈清秋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意和不服气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她放下筷子,抬起头,一双明眸瞪着陈洛,话冲口而出:
“我看你不是指点,是别有用心吧?谁不知道你那‘指导’……就是到处轻薄人!我看柳凤瑶就是……就是贱!喜欢被你轻薄,才送上门来!也对,她身材是比我好点,你自然是乐此不疲了!”
这话得又急又快,带着浓浓的醋意和几分她自己都没理清的委屈,完她自己都愣住了,脸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洛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怔,随即哭笑不得,连忙喊冤:
“沈姑娘,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对发誓,指点柳凤瑶时绝对是正正经经,绝无半点轻薄之举!我可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沈清秋此刻又羞又恼,索性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那你当初对我……那算什么?你倒是看!”
陈洛一滞,想起当初那两次确实是迫于形势又带着点试探和恶趣味的“贴身指导”,一时语塞。
沈清秋见他答不上来,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扳回一城”的快意,但又夹杂着更深的羞赧。
她眼珠一转,忽然较起劲来:“好啊,既然陈公子自称‘指点’有方,柳凤瑶都受益匪浅,那我这个‘老对头’,是不是也该享受一下陈公子的‘指导’?我倒要看看,你的‘指导’如今有何不同,是不是真的‘正正经经’!”
她这话半是挑衅,半是赌气,更深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想再次体验那种被陈洛独特“指导”时,心跳加速、浑身发软的奇异感觉,也想证明,自己并不比柳凤瑶差。
陈洛看着眼前脸颊绯红、眼眸晶亮、带着几分倔强和娇蛮的沈清秋,心中暗叹一声。
这大过年的,这丫头是存心不让自己安生啊。
但美人相邀,又是这般情态,他若是拒绝,倒显得心虚或者瞧不起人了。
“也罢。” 陈洛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沈姑娘有此雅兴,那陈某就再‘指导’一番。不过咱们先好,拳脚无眼,若是再不心‘冒犯’了姑娘,可别又我轻薄。”
“谁怕谁!” 沈清秋也站了起来,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只要你不用那些下流招式,光明正大地来,本姑娘还怕你不成?”
厅堂自然不是切磋之地,两人移步后院演武场。
月光清冷,洒在平整的地面上。
除夕夜的零星爆竹声远远传来,更衬得这方地格外静谧,却又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心照不宣的紧张与暧昧气息。
一场名义上的“武学指导”,在这万家团圆的夜晚,于清水桥宅院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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