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三紧凑而高效。封顶仪式庄重简短，刘峰的发言更是短到只有五分钟，没有套话，只强调了“基础工艺的自主可控是产业大厦的基石，而基石之上，需要开放合作、良性竞争的生态”，言简意赅，却让台下不少懂行的技术专家和官员频频点头。随后的技术研讨会，刘峰大多时间在倾听，只在几个关键技术路线的争论陷入僵局时，才抛出几个关键问题，引导讨论回归实际和可行性。闭门座谈中，他见到了更多像“晶芯材料”方启明那样的企业主或技术团队负责人，他们的焦虑、渴望和微弱的希望，让他对国内半导体产业的真实生态有了更切肤的感知。
程雪这几一直很忙，但总能在关键场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刘峰身边，扮演着引荐人、润滑剂乃至某种意义上的“代言人”角色。她不再提任何私人话题，一切交往都严格限定在公务范围内，专业、高效、无可挑剔。但刘峰能感觉到，那双美丽而精明的眼睛，始终在观察，在评估，或许也在等待。
第三下午，活动全部结束。刘峰婉拒了程雪安排的送行晚宴和专车，自己打了辆车去机场。他喜欢这种来去自由的感觉。
出租车刚到机场出发层，刘峰推门下车，脚还没站稳，斜刺里忽然涌出七八个人，长短镜头和录音笔瞬间怼到了面前，晃眼的闪光灯“咔嚓”响起。
“刘总！是刘峰先生吗？”
“刘先生，请问您这次专程来东海，是为了华东集团的集成电路产业园项目吗？”
“刘总，作为峰华半导体的创始人，您对当前国内半导体产业的现状和国际竞争格局有什么看法？”
“有分析师认为，峰华在RISc-V架构上的突破可能改变中低端芯片的市场格局，您认同吗？”
“刘先生……”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话筒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刘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些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提前收到了他行程的风声，专门在这里堵他。他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几张或激动或探究的面孔，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程雪的助理周正站在一辆车旁，似乎有些焦急地想过来，但又犹豫着。
看来，不完全是意外。
“各位，”刘峰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地压过了嘈杂，“我这次来东海，是应华东集团邀请，参加一个产业项目的交流活动。关于峰华半导体和产业的具体问题，公司有专门的发言人，各位可以联系他们获取官方信息。”
他回答得官方而克制，试图结束话题，侧身准备离开。但一个戴着眼镜、语速极快的女记者猛地跨前一步，几乎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题更加尖锐直接：
“刘总，外界传闻您近期逐渐放权，是否意味着峰华的发展遇到了瓶颈？还是，您有新的战略布局？”
刘峰脚步顿住，看向那位女记者，眼神沉静无波：“企业发展到不同阶段，需要不同的管理架构。这是正常的公司治理行为，不代表任何瓶颈或转向。峰华的发展战略清晰且坚定。”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记者们显然不满足。另一个男记者趁势追问，问题却陡然转向了私人领域：
“刘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最近有媒体拍到您和何萍女士出入同一住所，关系似乎非常亲密。请问二位是否好事将近？何时会正式完婚？”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周围的喧闹都静了一瞬，所有镜头和话筒更近地凑了上来，等着捕捉刘峰的反应。连不远处的周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刘峰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他没想到记者会问到这个，而且如此直接。他和何萍的关系，一直低调，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守护。此刻被突兀地摆在公众和镜头前，带着探究和窥视的意味，让他心底掠过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对何萍可能因此受到打扰的担忧。
他沉默了两秒钟。这两秒钟，在记者们看来格外漫长，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压抑情绪。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面前的记者，最终落向提问的那个男记者，语气依旧平稳，但比刚才多了几分清晰而郑重的意味：
“我和萍，认识很多年了。从文工团，到现在。”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得很清楚，“过去那些年，我一直在忙，忙着各种事情，确实……忽略了很多，也没有好好地、像正常人一样去相处，去培养感情。”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回溯那段奔波而疏离的岁月，眼神里有刹那的恍惚，但很快重新聚焦，变得坦诚而坚定。
“直到最近，才算真正安定下来，关系也才……慢慢正常，像普通饶恋爱一样。”他用了“正常”这个词，平淡，却蕴含了太多只有当事人才懂的曲折和不易。
“结婚，”他继续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肯定是会结婚的。”
这句话让记者们眼睛一亮，快门声又密集起来。
“但是，”刘峰话锋一转，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稳，“应该是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对我们双方，都合适的时候。”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表，没有浪漫的承诺，甚至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爱情的字眼。但“合适的时候”这几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宣告都更有力量。那意味着尊重，意味着考量，意味着水到渠成的成熟，而非一时冲动的喧嚣。
“抱歉，我要赶飞机。失陪。”刘峰不再多言，对旁边的机场安保人员微微点头示意，随即拨开面前的话筒，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向安检口。背影挺拔，步伐沉稳，将身后那些意犹未尽的追问和闪烁的镜头，彻底隔绝。
记者们没有得到更劲爆的细节，有些悻悻，但“肯定会结婚”和“合适的时候”这两个表态，已经足够他们写出几篇引人遐想的报道。周看着刘峰消失在安检通道，松了口气，立刻走到一边，拿出手机低声汇报。
飞机冲上云霄，向着北京的方向飞去。刘峰靠坐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变的东海市和蜿蜒的海岸线，心里却异常平静。
记者的问题，程雪的试探，东海的微澜，都不过是前行路上的插曲。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要如何去守护。事业如此，感情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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