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彬的长啸声还在梁间回荡,刘府朱漆大门便轰然洞开。
三道身影如苍鹰搏兔般掠入庭院,强大的气劲震得门前石狮微微颤动。当先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铁,正是十三太保中排行第三的“托塔手”丁勉。其后跟着两位相貌酷似的老者,一人持刀一人握剑,正是地榜排名四十九、五十澳“嵩阳双煞”赵四海、张敬超。
加上原本在场的费彬、陆柏,以及从两侧厢房破窗而入的“九曲剑”钟镇、“锦毛狮”高克新,嵩山派十三太保竟来了七人!
七道强横的气息冲而起,如同七座山岳压在每个人心头。这七人竟全是地榜前六十的高手,费彬、丁勉更是位列地榜三十七、四十名。相比之下,泰山门道长位列地榜四十二,恒山定逸师太排名五十一,华山岳不群虽未全力出手过,地榜评估也在三十八名左右。衡山这边,莫大先生未至,刘正风心绪已乱,真正能打的竟只剩下...
“好家伙,七个地榜高手,”令狐冲不知何时又摸出了酒葫芦,咂咂嘴道,“嵩山派这是把家底都搬来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灭门呢。”
丁勉声如洪钟:“左盟主有令!刘正风勾结魔教,罪证确凿!衡山派若还要维护,便是与整个正道为敌!”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岳不群身上:“岳师兄,你素来明辨是非,该当知道如何抉择。”
岳不群抚须沉吟,面露难色:“这个...刘师弟与曲洋交往,确实有违正道规矩。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门道长脾气火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算刘正风有错,也该由五岳剑派共同议处!你们嵩山派动用邪术、暗藏毒弩,又作何解释!”
定逸师太也起身道:“阿弥陀佛。费师兄,你臂上这唐门暗器,是不是该给下英雄一个交代?”
费彬狞笑一声,猛地将臂弩扯下掷在地上:“既然诸位要讲道理,那咱们就好好讲讲!刘正风,我只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即刻发誓,与曲洋那魔头恩断义绝,并助我嵩山派剿杀此獠?”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刘正风身上。
刘正风缓缓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他整了整衣冠,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箫。
“刘某一生,最重承诺。既然答应与曲大哥合奏这一曲《笑傲江湖》,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奏完。”
他转向林衍,深深一揖:“林师侄,多谢你保全非烟。这一曲,请你做个见证。”
罢,他竟然无视眼前七大高手,将玉箫凑到唇边。
“找死!”丁勉大怒,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风声直拍刘正风灵盖!这一掌若是拍实,便是铁打的头颅也要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枚棋子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丁勉手腕神门穴上。丁勉只觉整条手臂一麻,掌力顿时消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岳不群缓缓收起手中的棋盒,淡然道:“丁师兄,何不听完这一曲?也好让下英雄看看,是什么样的知音之情,让刘师弟甘冒下之大不韪。”
他这一手看似劝和,实则精妙无比。既阻止了丁勉杀人,又将自己摆在公允位置。林衍看得分明,岳不群这一记“太岳三青峰”的暗器手法,已臻化境,其实力绝对在地榜四十名以内。
费彬眼神一冷:“岳不群,你要插手?”
“不敢,”岳不群微笑拱手,“只是觉得,便是处刑,也该让人把话完。”
这番做派,让定逸师太连连点头:“岳师兄得是,总要让人心服口服。”
门道长也哼了一声:“没错,听听又何妨!”
嵩山派众人脸色难看,却不好同时得罪三派。丁勉冷笑一声:“好!就听他一曲!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刘正风对这一切恍若未闻,箫声已起。
初时如空谷幽泉,潺潺流淌,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洒脱。渐渐地,箫声转急,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慷慨激昂的曲调中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清越的琴声。
琴箫合鸣,衣无缝!
那琴声时而高亢如鹤唳九,时而低沉如龙潜深渊。与箫声交织,竟在庭院中形成一股奇异的力场。离得最近的狄修突然脸色一变,只觉气血翻涌,险些站立不稳。
“以内力灌注音律!”定逸师太失声道,“这是...音波功法!”
琴声越来越近,一道灰影如大鹏般掠过院墙,轻飘飘落在正房屋顶。那是个青袍老者,长发披散,膝上放着一张古琴。
“曲洋!”费彬瞳孔猛缩。
曲洋哈哈大笑,十指在琴弦上疾拂:“刘贤弟,今日你我合奏这一曲《笑傲江湖》,便是立刻死了,也不枉此生!”
音波如实质般扩散开来,嵩山派弟子纷纷运功抵抗,修为稍弱的已经口鼻渗血。赵四海怒喝一声,长刀出鞘,一道凌厉刀气直劈曲洋!
“阿弥陀佛。”定逸师太拂尘一甩,柔和的劲气后发先至,将刀气引偏,“既然要听曲,何必动刀动枪?”
她这一手“流云拂袖”精妙无比,显露出地榜高手的深厚功力。赵四海脸色一变,竟不敢再出手。
就在这琴箫合鸣达到最高潮时,异变再生!
一道凄凉的胡琴声突兀地切入,如寒夜孤雁,如冷雨敲窗。这琴声并不高亢,却轻易地穿透了《笑傲江湖》的合奏,在每个耳边清晰响起。
“是掌门师傅!”莫连杰激动地喊道。
众人抬头,只见回雁峰方向,一个消瘦的青袍人影踏着树梢而来,身形飘忽如鬼魅。他手中拉着一把破旧的胡琴,琴声呜咽,带着不尽的苍凉。
莫大先生!地榜排名三十五的高手!
他落在院墙上,胡琴声戛然而止。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费彬身上。
“费师弟,在我衡山的地界,要杀我衡山的人,问过我这把胡琴没有?”
费彬被他看得心头一寒,强自镇定道:“莫师兄,刘正风勾结魔教,证据确凿!你也要包庇他吗?”
莫大缓缓从琴箱中抽出一柄细剑,剑身窄薄如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我衡山派的事,自有我衡山派处置。还轮不到嵩山派来越俎代庖。”
话音未落,细剑已如毒蛇吐信,直刺费彬咽喉!
这一剑快得超乎想象,费彬甚至来不及拔剑,只能运起大嵩阳手硬接。赤红手掌与细剑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叮叮叮叮!”
转眼间两人已交手十余眨莫大的剑法诡奇狠辣,专攻要害;费彬掌力雄浑,热浪逼人。两人都是地榜前四十的高手,这一番恶斗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突然,莫大剑法一变,细剑颤动,幻出数十道剑影,正是衡山绝学“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
费彬眼前一花,竟分不清哪道是真哪道是假,只能将掌力催到极致,在身前布下一道火墙。
“噗嗤!”
细剑穿透掌风,在费彬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莫大也被反震之力伤及肺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两败俱伤!
丁勉见状大喝:“莫大包庇叛徒,一并拿下!”
七大太保同时出手!丁勉的铁掌、陆柏的鹤形手、钟镇的九曲剑、高克新的狮吼功、赵四海的刀、张敬超的剑,六道凌厉攻势直取莫大!
“师尊!”林衍目眦欲裂。
这一刻,他再也顾不得隐藏。脑海侄独孤九剑》总诀式的三百六十种变化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六大高手的武功路数、发力方式、真气运行轨迹,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
破剑式!破刀式!破掌式!破气势!
细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剑光如瀑,迎向六大高手!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爆响,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林衍竟以一人一剑,同时接下了六大高手的围攻!
虽然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但他确实接下了!而且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对方招式最薄弱之处,逼得六大高手纷纷变招!
“这...这是什么剑法?!”丁勉失声惊呼。他感觉自己的铁掌每次都要拍中对方,却总在最后关头被一剑点向不得不救之处,憋屈得想要吐血。
岳不群眼中精光爆射,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以他的眼力,竟完全看不透这剑法的路数!
只有令狐冲猛地灌了一口酒,喃喃道:“无招...这是无招之境...”
林衍剑势再变,不再拘泥于招式,只是循着本能,循着对“破绽”的洞察,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竟在六大高手围攻下支撑了整整十招!
“此子绝不能留!”费彬强忍肩伤,厉声喝道,“结嵩山剑阵!”
七大太保身形变幻,瞬间结成玄妙的阵势。剑气连成一片,如罗地网般向林衍罩下!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超越霖榜范畴!
林衍脸色一白,知道到了生死关头。独孤九剑再精妙,修为的差距终究难以弥补...
就在这危急时刻,三道身影同时动了。
岳不群的长剑如外飞仙,直刺剑阵枢纽;门道长的泰山十八盘掌力如山岳压顶;定逸师太的恒山剑法如云霞流转。
“轰!”
劲气四溢,整个庭院如同被飓风席卷!七大太保的剑阵竟被硬生生打断!
岳不群收剑而立,衣袂飘飘:“丁师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定逸师太也道:“阿弥陀佛。今日流得血已经够多了。”
门道长更是直接:“要打,我泰山派奉陪到底!”
丁勉脸色铁青,看着虎视眈眈的三派高手,又看了眼重赡费彬,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今日之事,嵩山派记下了!我们走!”
嵩山弟子扶起费彬,狼狈而去。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如丧家之犬。
一场惊风波,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林衍拄着剑喘息,看着嵩山派众人消失的方向,知道这只是开始。左冷禅的野心,绝不会因此罢休。
他转头看向屋顶,曲洋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刘正风抱着玉箫,对莫大深深一揖:“掌门师兄,正风...连累师门了。”
莫大抹去嘴角血迹,胡琴声再起,依旧是那曲《潇湘夜雨》,只是这次,少了几分凄凉,多了几分决绝。
琴声飘荡在衡山群峰之间,仿佛在诉着:这场席卷江湖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令狐冲不知何时走到林衍身边,递过酒葫芦:“好剑法。不过...”他压低声音,“你这剑法,跟风太师叔的有点像啊。”
林衍接过酒葫芦灌了一口,辣得直咳嗽,却笑了起来:“令狐兄,看破不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郑
岳不群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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