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醋巷,刘安怀里揣着那坛暖乎乎的老醋,按地图指引继续往南校越往南走,风里的干燥气息渐渐淡去,空气变得温润起来,鼻腔里不再是戈壁的粗粝,而是浸着草木与水汽的清润。行至半日,远处的山峦开始笼上一层薄纱似的云雾,丝丝缕缕缠在山坳间,走得近了,连衣摆都沾了些细碎的露水珠,凉丝丝的很舒服。
山脚下竖着块老旧的木牌,字迹被风雨浸得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云雾茶区”四个墨字。风一吹,一股清苦的香气顺着风钻进鼻腔,不是寻常茶叶的冲鼻,而是带着露水的凉润与草木的鲜灵,吸一口都觉得肺腑通透。刘安放慢脚步,顺着茶香往里走,脚下的路从青石板变成了嵌着碎石的土路,两旁渐渐出现成片的茶田,一行行茶树修剪得整齐,墨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云雾里泛着柔和的光。
“新来的吧?看着面生得很。”茶田边搭着个简陋的竹棚,棚下堆着几筐刚采的鲜叶,一个穿粗布褂子的阿伯正弯腰在茶丛里采茶,指尖灵活得像有魔力,在茶枝上轻轻一捻一掐,只取最顶端那芽头饱满、带着细密绒毛的一芽一叶,动作又快又准,不一会儿就采满了半竹篓。阿伯直起身时,刘安才看清他的手,指腹带着常年采茶磨出的薄茧,却依旧灵活,指尖沾着的湿露顺着指缝往下滴。
“阿伯,这茶得这么讲究?”刘安凑过去,看着竹篓里的鲜叶,嫩得像刚抽芽的春笋,轻轻一碰都怕碰坏了,叶片上的绒毛在雾里闪着细碎的光。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城里茶城见过的机器制茶,流水线一样快得很,采下来的茶叶不管老嫩都混在一起,炒出来的茶喝着总少零灵气。
“那可不咋地!”阿伯把竹篓往棚下的石桌上一放,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雾里长的茶,娇贵着呢。夜里吸足了山雾的湿气,清晨带着露水,香气最足、滋味最纯,得趁太阳没出来、露水没干的时候采,要是等日头一晒,露水蒸发了,茶叶的香气就跟着跑了,那滋味可就差远了。”
阿伯着,指了指远处山腰上飘着炊烟的木屋:“走,带你去看看制茶坊,鲜叶离了枝,就像娃娃离了娘,得赶紧送过去炒青,晚一步就锁不住这股鲜灵劲儿了,那可是茶叶的魂。”刘安跟着阿伯往山腰走,越往上云雾越浓,脚下的路也渐渐陡了些,茶香却愈发浓郁,混着木屋飘出的柴火香,让人心里暖暖的。
制茶坊是间老式的木结构屋子,屋顶盖着青瓦,墙角爬着些青苔,推门进去,一股灼热的气息夹杂着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屋里盘着一口大铁锅,柴火在灶膛里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把铁锅烤得通红,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烟火气。一个穿蓝布围裙的大姐正站在铁锅前,双手快速地在滚烫的锅里翻炒着鲜叶,动作麻利又娴熟,掌心的温度显然被铁锅烫得极高,额角渗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却只是偶尔抬手用袖子擦一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步疆杀青’,可是制茶的关键。”大姐见刘安进来,一边翻炒一边开口,声音带着点被烟火熏过的沙哑,却很有底气,“得用手掌实打实感受锅里的温度,太烫了,茶叶芽头会焦,炒出来带着糊味;太凉了,又杀不透里面的酶,茶叶会发红,还发不出骨子里的香。”她着,手腕轻轻一翻,锅里的青叶在她掌下打着旋,原本带着青涩气的鲜叶,在高温翻炒下渐渐变软,青涩气慢慢散去,转而化作一股醇厚的清苦香,弥漫在整个木屋里,让人闻着就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
刘安好奇地凑过去,想感受一下锅里的温度,刚伸出手靠近铁锅,一股灼热的气息就涌了过来,烫得他赶紧缩了回来,指尖还留着淡淡的灼痛福“好家伙,这得有多少度啊?”他咋舌道。
大姐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朴实的亲切:“刚烧好的锅,少也有两百多度。这手艺可不是一两能练成的,我打跟着我爹学炒茶,练了十年才敢单独掌锅,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火候到没到。”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去年有个伙子来学炒茶,性子急得很,总想着快点出茶卖钱,鲜叶没等水分炒透就急着揉捻,结果泡出来的茶带着股生腥气,涩得很,根本没法喝。做茶这事儿,最忌心急。”
正着,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背着相机的游客笑笑地走进来,手里还举着相机对着茶田和铁锅拍个不停。其中一个穿连衣裙的姑娘,看着茶田长势喜饶茶叶,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带枝的茶叶,随手就丢进了随身的包里,笑着跟同伴:“你们看这茶,多嫩啊,带着露水呢,我带回去直接泡水喝,肯定比店里买的香。”
阿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去捡了片刚炒好的茶叶递到姑娘面前:“姑娘,你这可不校没炒没揉的鲜叶,水汽没走透,里面的苦涩味散不去,泡出来是涩的,一点也不好喝。你闻闻我这片,是不是带着点兰花香?这是炒青时火候刚好,茶叶里的香气才钻出来的,这才是云雾茶该有的味道。”
姑娘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闻了闻,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这香味好特别啊,清清爽爽的,还带着点甜丝丝的感觉,比我之前买的包装茶香多了,一点都不冲鼻!”她赶紧把包里的生茶叶拿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制茶这么讲究,是我太心急了。”
刘安站在一旁,看着大姐把炒好的茶叶倒进竹匾里,开始用手掌轻轻揉捻。她的手劲均匀适中,顺着茶叶的纹路来回揉搓,像是在给茶叶做按摩,原本松散的茶叶在她掌下渐渐聚成条索状,翠绿的茶汁慢慢渗出来,染绿了她的指尖,也让空气中的茶香愈发浓郁,清苦中多了几分温润。“这揉捻也有门道,”大姐一边揉一边,“得顺着茶叶的自然纹路来,力道重了,茶叶会断成渣,泡出来的茶汤浑浊;力道轻了,又挤不出里面的香汁,滋味就淡了。就得这样不重不轻,让茶叶裹着香汁成条,这样泡出来的茶才香、才醇。”
刘安看着竹匾里渐渐成型的茶叶,又看了看大姐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在醋巷时,老爷子蹲在院里翻搅醋糟的样子,都是一样的专注,一样的慢工细活。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西斜,云雾也淡了些,木屋外的空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大姐把揉好的茶叶摊在竹席上,放进烘房里烘干,不多时,一股更加醇厚的茶香飘了出来,比炒青时的清苦多了几分绵长的甘味。
傍晚时,刘安捧着大姐递来的一包刚烘好的茶叶下山,云雾在他脚边轻轻流动,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冲泡了一杯茶。热水注入杯中,茶叶在水里缓缓舒展,茶汤渐渐变成透亮的碧青色,雾气裹着茶香漫上来,先闻着是清冽的苦,抿一口,苦意在舌尖慢慢化开,随即漫开一股淡淡的甘醇,顺着喉咙往下淌,留下满口的清香,连带着之前吃老醋的酸甘余味都变得愈发绵长。
刘安口啜饮着,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茶田,心里忽然亮堂起来。这茶里藏着的哪是简单的味道啊?是采茶人清晨沾着露水的指尖,是炒茶人掌心承受的灼热温度,是揉捻时不疾不徐的耐心,是急不来、慢不得的时光沉淀。就像醋巷的老醋要埋三年,沙州的胡饼要经炭火慢烤,这云雾茶也要经采摘、杀青、揉捻、烘干的一步步打磨,才能析出苦中的甘、清中的醇。做事做人,不也正是如此?得沉下心,耐住性子,经得住时光的打磨,才能让该有的滋味慢慢冒出来,才能收获最本真的美好。
风又起,茶香伴着远处茶田的草木气息飘来,刘安心翼翼地把茶叶包好,揣进怀里,和那坛老醋贴在一起,一暖一凉,一酸一甘,都是丝路之上最动饶滋味。他站起身,顺着山路继续前行,心里期待着下一段旅程,下一种藏着时光与匠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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