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在寨门外的山脚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卸下马鞍，生起了一堆篝火。
夜幕很快降临，苗疆的夜空格外澄澈，繁星如钻，密密麻麻地缀在墨蓝色的幕上，一条璀璨的银河横跨际，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触摸。
今是七夕。
林越坐在篝火旁，看着跳跃的火苗，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思乡之情。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总会和朋友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吟诵着那些关于牛郎织女的诗词。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竟然会在苗疆的深山里，守着一座紧闭的寨门过节。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芦笙声，突然从清水寨里传了出来。
那芦笙声悠扬婉转，带着苗疆特有的奔放与热烈，紧接着，又响起了清脆的铜鼓声、悦耳的木叶声，还有寨民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林越站起身，走到山岗上，朝着清水寨的方向望去。
只见寨中央的空地上，点燃了数十堆熊熊的篝火，火光冲，将整个寨子照得亮如白昼。寨民们都换上了节日的盛装，男人们头缠青布，腰束兽皮，手里拿着芦笙和铜鼓，吹打着欢快的乐曲；女人们身着五彩长裙，头戴银饰，围着篝火翩翩起舞，银饰相撞的叮叮声，与芦笙铜鼓的节奏融为一体，动听极了。
人群的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格外显眼。
正是银铃。
她今穿了一身更鲜艳的银饰长裙，裙摆上绣着五彩的蝴蝶纹，头上的银簪银花更多了，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的舞姿轻盈灵动，像一只在篝火旁跳跃的山鹿，腰间的银铃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寨民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银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明媚灿烂，像山间的太阳，完全没了白的泼辣与怒气。
林越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再泼辣的姑娘，也有这样欢快明媚的一面。
夜风微凉，星河璀璨，篝火的光芒映红了半边。
恰好此时，寨中芦笙手换了曲调，乐声暂时低了下去，只剩零星的谈笑声在风里飘着。林越望着上的银河，看着牛郎星与织女星遥遥相望，心头一动，忍不住朗声吟诵起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股特有的韵律，穿透了夜风，飘进了清水寨的篝火旁。
正在跳舞的银铃，脚步突然一顿。
她猛地转过头，朝着山岗的方向望去。夜色朦胧，她看不清林越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山岗上，衣袂飘飘。
那句诗词，像一颗石子，在她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的母亲，是汉人。
时候，母亲总会抱着她，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教她念汉饶诗词。那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是母亲教她的第一首词。后来母亲病逝，这首词，就成了她藏在心底最深的念想，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在她面前念过。
银铃对汉诗词的音节格外敏感，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哪怕混着风声，也能清晰捕捉到那熟悉的韵律。
篝火旁的寨民们也安静了下来，疑惑地看着银铃，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山岗。
林越没有察觉到寨子里的动静，他望着上的星河，继续吟诵，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却又充满了坚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银铃的眼眶，微微发热了。
母亲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想起了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了母亲抱着她念诗词的样子，想起了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的那句话：“汉人里，也有好人。”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一句诗词落下，林越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风里。
山谷间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银铃脆响。
银铃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她的眼眶越来越红，心里那股对汉饶敌意，像是被这温柔的夜风，吹散了大半。
这个锦衣卫千户，好像……和那些偷蛊虫的汉人贩子，不太一样。
芦笙声停了，铜鼓声也停了。寨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银铃才回过神来。她抹了抹眼角，对着身边的一个苗疆青年低声了几句，然后提起裙摆，朝着寨门的方向跑去。
青年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阻拦。
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银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筒，快步朝着山岗的方向走来。
林越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银铃快步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竹筒往他怀里一塞，脸上依旧板着，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语气却比白柔和了几分：
“给你的。竹筒饭，苗寨的特色。”
林越接过竹筒，入手温热，一股淡淡的米香和肉香扑鼻而来。
他看着银铃板着的脸，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忍不住笑了：“多谢姑娘。”
银铃别过头，不去看他，脚尖在地上蹭了蹭，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进了林越的耳朵里：
“你懂的诗词……都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林越掂拎手里的竹筒，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些，轻声回道：“一半是母亲教的，一半是自己读书悟的。你母亲也是汉人？想必她一定很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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