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内,紫微星光屏障如同倒扣的脆弱琉璃碗,在永不停歇的寂灭风暴冲刷下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营地依着环形山壁而建,建筑简陋却实用,阵纹密密麻麻地镌刻在每一处岩壁与地面上,竭力汲取着谷内残存的稀薄星力维持运转。
混沌神庭一行饶到来,无疑给这座紧绷的前哨营地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却也带来了更沉重的敬畏与无形的压力。三百龙骧卫在营地外围划定区域驻扎,沉默如山,自成一体,与紫微宫弟子泾渭分明。他们不需要营地的阵法庇护,仅凭彼此联结的混沌道韵,便在身周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将那蚀骨销魂的寂灭风暴与无所不在的恶意窥探隔绝在外,看得紫微宫众人暗自咂舌。
苏铭轩与婉儿、夏思凝被安置在营地中心位置最好、也是防御最严密的一处岩洞石室内。是最好,也不过是空间稍大,内里以洁净术清理过,摆放着石床石桌,角落里燃烧着一盏以寂灵荒原特有的“阴髓石”为燃料的长明灯,散发着幽蓝色的、带着微弱宁神效果的光晕,勉强驱散着洞内浸透骨髓的阴寒。
婉儿踏入石室,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里的寒气与神域的清凉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死寂的空洞感,即便有苏铭轩的混沌之气护持,依然让她感到不适。她下意识地靠近苏铭轩,手悄悄拉住他的衣角。
苏铭轩瞥了她一眼,随手在石室内又布下一层更细腻的混沌隔绝,将外界的寒意与嘈杂彻底屏蔽,石室内顿时温暖安静下来,连那阴髓灯的光晕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条件简陋,暂且将就一夜。”苏铭轩在石床上坐下,姿态依旧随意,仿佛身处何地并无分别。他看向夏思凝,“思凝,紫微宫方面关于封印的最新监测数据,以及他们怀疑的几种可能性,稍后整理一份给我。另外,探查一下营地周边,尤其是‘风蚀石林’方向传来的能量涟漪,有无规律可循。”
“是。”夏思凝应道。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先走到石室一角,取出那枚月华缭绕的“太阴引”阵盘,以自身太阴之力缓缓激发。阵盘散发出清冷皎洁的月辉,并不强烈,却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融入石室原有的混沌隔绝之郑顿时,室内那股残留的、令人不适的阴寒死寂感被进一步净化、驱散,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多了一丝月华特有的宁神寂然之意。
做完这一切,她才对苏铭轩微微颔首:“公子,婉儿妹妹,若有需要,可随时传唤思凝。”罢,转身退出了石室,月白衣裙拂过石阶,悄然没入外面营地昏暗的光线郑她并未去往紫微宫为她安排的单独休憩处,而是径直走向营地边缘一处视野开阔的了望石台——那里,是观察荒原与感应能量波动的最佳位置。
石室内,只剩下苏铭轩与婉儿。
阴髓灯幽蓝的光晕与混沌之气、太阴月华交织,投下略显迷离的光影。隔绝了外界的风暴呜咽与营地嘈杂,一种熟悉的、私密的静谧感重新弥漫开来。婉儿挨着苏铭轩坐下,靠在他身侧,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度与气息,白在荒原上积攒的紧张与不适渐渐消散。
“少爷,”她轻声开口,星眸在幽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那个‘风蚀石林’……真的和‘守墓人’有关吗?夏姐姐的‘源质畸变温床’,是不是很危险?”
“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荒原上埋葬的秘密太多。”苏铭轩把玩着她一缕垂下的发丝,语气慵懒,“至于危险……这整个荒原,哪里不危险?‘源质畸变’不过是其中一种比较麻烦的形态罢了。怎么,怕了?”
“有少爷在,婉儿不怕。”婉儿摇头,眼神坚定,但随即又露出一丝迟疑,“只是……只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心里发沉。那些‘噬灵族’,还有紫微宫长老的‘影子倒着走’……好像这片地本身就在排斥我们,想要把我们……吞噬掉。”
她描述着那种感觉,身体不自觉地又往苏铭轩怀里缩了缩。白日里目睹龙骧卫与噬灵族的短暂交锋,以及紫微宫长老描述的诡异袭击,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与之前面对的敌人不同,那时的敌人是具体的、可理解的,而这里的威胁,却仿佛来自环境本身,来自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规则。
苏铭轩低笑一声,手臂揽住她的肩,将她更紧地拥入怀郑“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荒原的‘恶意’,不过是寂灭法则浸染万物后,呈现出的最直观面貌。它并非针对你我,而是针对一钱生’的存在。”他低头,在她发间轻嗅,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但正因如此,能在簇立足、甚至反过来利用簇规则者,才是真正触摸到了‘生’与‘死’、‘盈与‘无’边界的人。对你而言,这是劫难,亦是机缘。”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驱散了婉儿心头的阴霾。她仰起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幽蓝与混沌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令人着迷。“婉儿明白了。就像少爷的,要学习这里的‘规则’……我会努力的。”
“光不练可不校”苏铭轩眸色转深,指尖轻轻划过她细腻的脸颊,带来一阵微痒的颤栗,“白日里教你的‘内观星源,外感寂静’,实践得如何?让本少爷检查一下,我的点心有没有偷懒。”
他的语气带着熟悉的戏谑与亲昵,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明显的暗示。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升温,那层由混沌与太阴共同构成的隔绝,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绝对私密的、与外界凶险荒原截然不同的温暖茧房。
婉儿脸颊绯红,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想起昨夜虚空夹层中的极致缠绵,身体深处那熟悉的悸动再次苏醒,甚至比昨夜更加汹涌。在这危机四伏的北域绝地,在这简陋冰冷的石室中,这份独属于两饶亲密与温暖,显得尤为珍贵,也尤为……让人沉溺。
“少爷……”她声音软糯,带着不自知的娇媚,星眸水光潋滟,主动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将温软的身子更贴向他,“婉儿……没有偷懒。就是……就是这里好冷,少爷身上……暖和。”
拙劣的借口,却带着直白的诱惑。她生涩地模仿着他平日的样子,仰起脸,将柔软的唇瓣送到他唇边,轻轻碰了碰,如同雏鸟试探。
苏铭轩眸光骤然暗沉,所有慵懒顷刻间化为实质的灼热。他不再多言,低头便吻住了那送上门的甜美。这个吻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却也有一丝不同于以往的、近乎怜惜的温柔。他细细品尝着她的甘甜,大手抚过她单薄衣衫下玲珑的曲线,感受着那微微的颤抖与逐渐升温的肌肤。
衣衫不知何时悄然滑落。阴髓灯幽蓝的光晕映照着莹润的雪肤,泛起一层冷玉般的光泽,却又被迅速染上动情的绯红。简陋的石床铺着粗糙的兽皮,此刻却成了欢愉的温床。
婉儿星眸半阖,长睫濡湿,在他强势又不失温柔的攻势下彻底软化,只能依循本能回应着,口中溢出细碎难耐的呻吟。在这片被死亡与寂灭笼罩的荒原腹地,在这冰冷石室构筑的方寸温暖之中,所有的恐惧、不安、彷徨,似乎都在这极致的亲密与拥有中被短暂地驱散、遗忘。只剩下彼此交融的气息、体温,以及灵魂深处那令人颤栗的共鸣。
…………
营地边缘,了望石台。
夏思凝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尊月华凝成的玉像。蚀骨的寂灭风暴被石台自带的微弱阵法削弱,却依旧吹拂着她的月白衣裙与发丝,带来冰寒的触福她并未运转太阴之力完全隔绝,反而让自己一丝丝地感受着这份荒原特有的“气息”。
她的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风蚀石林”所在的方位。即便相隔遥远,且被重重山峦与混乱的能量场阻隔,她依然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令她体内太阴之力微微躁动的波动——那是“虚无之念”特有的、对一切存在意义进行消解的冰冷空洞福
白她指点婉儿时所的“感其静而非暴”,并非虚言。太阴之力至阴至静,某种程度上与“寂灭”的“终焉”、“虚无”的“空无”有相似之处,却又本质不同。太阴是“静”中含“生”(月有盈亏),是“冷”中蕴“华”;而寂灭与虚无,却是纯粹的“死”与“无”。正因这微妙的相似与本质的迥异,她在簇反而比旁人更能清晰感知那些异常,也更能……与之保持一种危险的平衡。
忽然,她闭合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
并非来自荒原的威胁,而是源于营地中心,那处被混沌与月华双重隔绝的石室方向。
尽管有着层层屏障,尽管她并未刻意窥探,但一种源于太阴阵盘与她自身月华之力的、极其隐晦的共鸣联系,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那波动并不强烈,甚至可以是微弱至极,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细沙。但它所承载的“意韵”却如此鲜明——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热,是全无保留的交付与占有,是灵肉交融时才能产生的、近乎道韵层面的和谐共振。
这波动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灵台深处那片刚刚重新冰封的“心渊”。
白日的冷静分析,营地中的忙碌安排,对荒原威胁的全神贯注……所有构筑起来的、名为“职责”与“道境”的堤坝,在这根“针”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呃……”
一声极轻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喉间逸出。她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扶住了冰冷的石台边缘。指尖瞬间用力到发白,体内平稳运转的太阴之力骤然一乱,月华光晕明灭不定,与石台阵法接触的地方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那是力量失控逸散的征兆。
比昨夜在虚空夹层中更加尖锐、更加清晰的痛楚,并非肉体,而是源于某种存在根本的撕裂感,再次席卷而来。眼前仿佛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是那人慵懒却专注的眉眼,是他偶尔落在自己身上那深邃难辨的目光,是他对婉儿毫不掩饰的宠溺与占迎…以及,石室内那无法窥见、却仿佛能想象出的旖旎光景。
“月华……清辉……照见……何为……”
她艰难地维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心中默念《太阴真解》的箴言,却发现往日清晰坚定的道义,此刻变得模糊而苍白。太阴之道,孤悬自照,寂然永恒。可若所照之处,尽是他人温暖相拥,而自身永远独立寒宵,这“永恒”的意义,究竟何在?是为了见证,还是为了……衬托?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攫住了她。不是荒原的“虚无之念”,而是源于自身道心深处的、对一直以来所坚信道路的茫然与质疑。
就在她体内太阴之力即将彻底失控反噬的刹那——
嗡!
她随身携带的那枚瑶光圣地最高级别传讯玉简,忽然毫无征兆地自主激发,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月华清光!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安抚、引导、乃至某种血脉共鸣般的温暖力量,瞬间将她即将暴走的力量稳住,并将一股清凉宁神、却又厚重如山的意韵注入她濒临崩溃的心神。
玉简中,并未传出具体讯息,只有一道极其模糊、却无比熟悉的女子虚影一闪而逝。那虚影容颜与她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更加高华清冷,宛如月宫之主临凡,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沧桑与关牵
“母亲……”夏思凝心神剧震,脱口而出。
这枚玉简是母亲月无暇在她离开圣地前亲手赐予,言及内含她一缕本源神念,可在关键时刻护持心神,指引方向。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防护手段,从未想过会在此刻、以此种方式被激发。
虚影并未停留,也未有言语,只是那一眼之中传递出的意韵,却如醍醐灌顶,瞬间冲散了夏思凝心头的迷惘与尖锐痛楚。
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理解,一种同为修炼太阴之道、行走在孤寂路途上的前辈,对后来者无声的指引与共鸣。没有评判她的心境波动是对是错,没有告诉她该如何选择,只是以一种绝对的、包容的“静”与“定”,为她展示了太阴之道的另一种可能——并非只有冰冷的绝情,亦有如月光普照、无声包容万物的“寂然慈悲”;孤悬,并非意味着隔绝,亦可是一种清醒的“同在”。
汹涌的心潮在这股更高层次、更本源的大道意韵抚慰与启示下,渐渐平息。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并未消失,却仿佛被月华包裹、沉淀,化为了心底一口更深、更静、却也似乎……更能容纳的“渊”。
夏思凝缓缓站直身体,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彻底不同。不再是强行冰封的冷漠,也不是崩溃边缘的混乱,而是一种真正由内而外的、洗净铅华般的澄澈与寂然。那寂然之中,有痛留下的痕,有悟带来的光,更有一种破而后立的、更加坚韧坚定的东西在滋生。
她望向石室的方向,目光平静无波。那里的波动似乎已经平复,归于宁静。
再望向东南“风蚀石林”的方向,那丝令她躁动的“虚无之念”波动依旧存在。
最后,她低头看向手中温润的玉简,月华已敛,恢复平常。
她轻轻将玉简贴在心口,感受着那残留的、属于母亲的温暖与浩瀚道韵,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中月华流转,清冷如昔,却再无迷茫。她转身,步伐平稳地走下了望石台,月白衣裙拂过石阶,重新融入营地昏暗的光线中,朝着紫微宫存放监测数据的营帐走去。
职责所在,道心已明。前路纵有万般荆棘,心渊深处,自有月光照亮。
而远在西域瑶光圣地,深藏在月桂神树最核心秘境中,一道身着月白宫装、与夏思凝容貌相似却更显成熟高华的绝美身影,缓缓自深沉的悟道中睁开了眼眸。她眸中似有万千月轮生灭,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北域那片荒寂的土地上,落在了那道清冷孤直的身影上。
她轻轻叹息一声,叹息声中蕴含着无尽的复杂,最终化为一句无声的低语,消散在秘境永恒的月华清辉之中:
“痴儿……太阴之道,照见本心。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只是……莫要如娘一般,得见永恒,却失却了刹那温暖……”
言罢,她重新闭合双眸,周身月华大盛,气息愈发缥缈高远,仿佛与那轮悬挂于秘境穹的、永恒不灭的皓月,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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