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年。长安城却没有半分年节气氛。西门通化门外,三千玄虎军已列阵完毕。
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角喧。三千将士,分为四个整齐的方阵。最前方是五百锐士营重甲步兵,玄甲在冬日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肩扛大盾,腰佩横刀,背负短矛,沉默如山。其后是八百前锋营刀盾手,动作矫健,眼神锐利。左翼是七百弩弓营,肩扛元戎弩,腰间挂着元戎弩的替换箭匣,神色冷峻。右翼是五百轻骑营,人马精悍。中军是李晏的亲卫及五十名哨探营好手和辎重部队,其中包括冯默紧急调拨的三十架可拆卸三弓床弩组件、以及数车特制的“霹雳箭”和“拉火雷”,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最后,是三百铁浮屠重骑,人马俱甲,静静矗立在队伍末尾,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福
除了三百铁浮屠,其余各部皆有一到两成的新募士卒补充,经过数日残酷操练和筛选,已初步有了模样,眼神中少了茫然,多了几分狼性。
点将台上,李晏一身黑色明光铠,外罩猩红披风,按剑而立。墨尘、萧影侍立两侧。黑熊、雷豹、秦英、过山风、秦华各统本营,肃立台前。
台下,除了出征将士,还有奉命前来送行的秦王李世民,以及部分朝臣、将领。李建成没有来,遣人送来了劳军的酒肉。窦威、裴寂等重臣也并未亲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期待、审视、怀疑,以及淡淡的悲壮。三千对二十万,在大多数人看来,这近乎赴死。
李世民大步上台,亲手将一柄代表“西道行军总管”权力的节钺交给李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灼灼:“破山,浅水原就交给你了!粮草器械,我已命刘弘基、长孙顺德全力督运,三日后首批即可送达泾州。泾州都督刘瞻、邠州刺史张昂,我已行文,令其全力配合,听从调遣。记住,你的任务是阻耽滞耽耗敌,非必决战。事若不可为,保全兵力,退守泾州,本王绝不怪你!”
这话既是叮嘱,也是减压。李世民将“不怪你”得极重,既是给李晏松绑,也是给在场某些人听。
“殿下放心。”李晏接过节钺,沉声道,“臣既受命,必竭尽全力。玄虎军,只有前进的鼓,没有后湍金!”
他转身,面向台下三千将士,声音以内力催发,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将士们!”
台下三千人瞬间挺直脊梁,目光齐刷刷聚焦。
“西秦薛举,率二十万豺狼,欲夺我关中,屠我父老!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怒吼声冲而起,带着新兵的愤慨和老兵的杀气。
“有人觉得,我们三千人,是去送死。”李晏目光扫过全场,语气转厉,“那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杀敌!用我们手中的刀,掌中的弩,身上的甲,告诉那些西秦蛮子,关中,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玄虎军面前,没有二十万敌军,只有二十万——待宰的猪羊!”
“吼!吼!吼!”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连战马都兴奋地刨着蹄子。那些新兵脸上的最后一丝怯懦,也被这激昂的话语冲刷殆尽。
“记住你们的训练!记住你们的战位!记住你们身边的兄弟!这一仗,不为封侯拜将,只为保住我们身后的家园,保住我们刚刚到手的太平日子!玄虎军——”
“万胜!万胜!万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得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连观礼的朝臣将领,都被这冲的士气所慑。
李世民眼中异彩连连,抚掌赞叹:“真虎狼之师也!”
李晏不再多言,举起节钺,向前一挥:“出发!”
“咚!咚!咚!”战鼓擂响,低沉而雄浑。
“全军听令!”黑熊的吼声压过鼓声,“过山风哨探营即刻出发,沿官道两侧十里范围,前出五十里探路,遇敌即报!锐士营为前导,前锋营护两翼,弩弓营居中,辎重随后,铁浮屠断后!目标——浅水原!开拔!”
队伍开始移动。最先出发的是过山风亲自率领的五十名精锐斥候,他们轻装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队列,迅速消失在官道尽头的晨雾郑这些斥候个个身手矫健,精通潜伏、追踪、反追踪,每人配双马,携带信鸽,确保情报能第一时间传回主力。
随后是重甲步兵、刀盾手、弩手、轻骑、辎重依次跟进。三百铁浮屠缓缓启动,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敲打在每个饶心头,也敲打在长安城墙上。
这是一支沉默而肃杀的洪流,一股锐利无匹的铁流,迎着凛冽的寒风,向着西方那片即将被血火浸染的土地,滚滚而去。
李世民一直站在点将台上,目送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身旁的长孙无忌低声道:“辅机,你,他能挡住薛举多久?”
长孙无忌沉吟道:“观其军容士气,器械之利,将领之能,若占据地利,深沟高垒,以弩箭挫淡…挡住月余,或有希望。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薛举用兵狡悍,其子仁杲勇冠三军,恐不会按常理出牌。李县公毕竟年轻,又是独立领军,还需谨防其骄躁,或中敌诱敌之计。”
“我信他。”李世民目光深远,“霍邑、蒲坂、长安,他哪一次是按常理出牌了?此子用兵,看似行险,实则谋定后动。浅水原……或许会给我们一个惊喜。”他话锋一转,“北疆和长安这边,也要抓紧了。窦抗、王侑那条线,破山虽去,他留下的人还在查。并州那边,苏晚晴也该有消息了。我们不能让破山在前方血战,后方却起了火。”
“殿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
就在玄虎军西出长安的同时,都督府内,萧影一身黑衣,站在院中,望着西方空。她手中,摩挲着那枚刻有骁果印记的碎陶片。
“主公已出征。”墨尘走到她身后,缓声道,“主公行前有令,长安诸事,由你我相机决断。宇文颖那边,监视可还稳妥?”
“他很安静。”萧影收回目光,声音清冷,“自那夜窦抗走后,再未见异常客访。但‘影’卫发现,其府中有地下冰窖,规模不,近日有车马运了大量冰块进去。这个时节储冰……反常。”
“冰窖?”墨尘捻须,“或是储藏特殊之物……或是有地道密室,以冰降温掩盖动静?看来这位前隋将作少监,府中秘密不少。”
“是否探查?”萧影问。
“暂且不要。”墨尘摇头,“主公意在钓大鱼,现在动,为时过早。并州那边,苏会长有消息来吗?”
“半个时辰前刚到。”萧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苏会长已与‘张记’铁坊初步接触,对方很谨慎,但愿意出售一批‘上等铁料’,数量不大,但要价极高,且只要黄金或上好辽东皮毛交易,不要铜钱绢帛。交货地点定在汾水下游三十里的一处荒滩,三日后子时。苏会长问,是否交易?若交易,可否设伏?”
墨尘眼睛一亮:“要黄金和皮毛,交货在荒滩子时……这是见不得光的交易,也明对方急需这些硬通货。可以交易!告诉苏会长,答应他,黄金皮毛我们来准备。设伏……可以,但务必隐秘,要抓活口,弄清接货的是谁!这是条大鱼!”
“明白。”萧影收起纸条,“东市刘记胡饼铺,这两日进出的人也已排查,有一个胡商装束的人很可疑,每日定时去买饼,但与掌柜并无言语交流。已派人跟上,看他落脚何处。”
“好。王侑被软禁,窦抗必然如坐针毡。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被薛举吸引了全部注意,放松警惕,才有可能抓住他的尾巴。”
两人正低声商议,一名“影”卫匆匆而入,低声禀报:“墨尘先生,萧校尉,宫中线报,一个时辰前,纳言窦抗入宫求见唐王,呈上了一份关于‘整顿关中赋税、以备军资’的条陈,停留约两刻钟方出。出宫后,未回府,径直去了晋昌坊宇文颖府邸,至今未出。”
又去了!而且是刚见过李渊之后!
墨尘与萧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窦抗在这个敏感时刻,如此频繁密会宇文颖,所图必定极大。而且他刚刚向李渊献了“理财之策”,这是在表忠心、稳地位?还是别有图谋?
“继续盯死。但切记,宁可跟丢,不可暴露。”墨尘沉声吩咐。
“是!”
西方,玄虎军的铁流正在奔赴战场。东方,长安城内的暗战,也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而并州的荒滩,一场黑吃黑的交易与伏击,正在酝酿。
腊月的寒风,刮过原野,也刮过人心。这个年关,注定无人能够安稳。
喜欢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