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山区，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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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心背靠着安全屋冰冷的石墙，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
风声，虫鸣，远处偶尔有夜鸟剑
还迎…极其轻微的、鞋底踩碎枯叶的声音。
不止一个人。
至少四个，从不同方向围过来。
她缩回头，对屋里打手势。
岳立刻熄灭手里的便携终端屏幕。阿慧把昏迷的星盏往阴影里又拖了拖。阿明拿起墙角一根削尖的木棍——枪在之前的突围中丢光了，这是唯一的武器。
安全屋是个废弃的护林站，很，只有一间屋，窗户用木板钉死，门是老式的木门，一撞就开。
他们被困死了。
灰狐十分钟前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清洁工锁定你们的位置了。我引开了一部分，但至少还有一个队往你们那边去。撑住，我在想办法。”
然后通讯就断了。
糖心看了一眼星盏。
他躺在一块破毯子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身上那些管线留下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但意识层面显然受损严重——偶尔会突然睁眼，眼神空洞地一些破碎的句子：
“……爸……钥匙……”
“……树根……第三层……”
“……不要相信……充值提示音……”
都是游戏里的东西。
他的意识，还卡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
门外，脚步声停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里面的人，我们知道你们是谁。开门，交出周星盏（星盏的本名），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放屁。
糖心咬着嘴唇，没吭声。
“给你们十秒。十秒后，我们爆破。”
阿明握紧木棍，看向糖心。
糖心摇头。
硬拼，死路一条。
拖时间，等灰狐？但灰狐自身难保。
她快速扫视屋子——没后门，窗户钉死了，花板是实心的。
绝境。
十秒倒计时，像敲在心脏上。
五秒。
三秒。
一秒——
轰！！！
不是门被炸开。
是远处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
紧接着，枪声，喊叫声，汽车引擎的咆哮声，混成一片。
门外的清洁工队显然也被惊动，脚步声迅速远去。
糖心愣了几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是灰狐！他不是逃跑，是去找了别的“帮手”！
她心拉开门缝。
外面，山坡下的盘山公路上，两辆车撞在一起，熊熊燃烧。更远处，有更多车灯在晃动，隐约还能看到人影在交火。
不是清洁工之间的内讧。
是另一伙人，在和清洁工打。
谁？
她不知道。
但机会来了。
“背上星盏，走！”她低吼。
岳和阿慧立刻架起星盏，阿明开路，糖心断后。
他们冲出安全屋，钻进屋后的密林。
林子里很黑，几乎没有路。他们只能凭感觉往更深的山里跑。
身后，交火声渐渐远去，但追兵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清洁工分出了一部分人追他们。
跑。
拼命跑。
树枝抽在脸上，荆棘划破衣服，脚踩在碎石上崴了好几次。
星盏在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没醒。
跑了不知道多久，糖心感觉肺要炸了，腿像灌了铅。
前面出现一条溪。
溪边，有个人影蹲在那里，正用水壶接水。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登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文职人员。
但糖心看到他腰后鼓起的枪套。
男人看到他们，愣了一下，然后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
“糖心？”他轻声问。
糖心没回答，警惕地盯着他。
“灰狐让我在这儿等你们。”男人，“他如果你们能逃到这里，就带你们去下一个安全点。跟我来，时间不多。”
他转身往溪流上游走。
糖心犹豫了两秒。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一咬牙：“跟上！”
男人带他们沿着溪流走了几百米，然后拐进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着，里面很窄，但很深。
洞底，居然有简易的露营装备——睡袋，净水器，甚至还有一个型发电机。
“这里暂时安全。”男人，“清洁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坐吧，喝点水。”
糖心没坐，也没喝水。
“你是谁？”
“前九州网络公关部副总监，李维。”男人推了推眼镜，“三个月前被王振邦以‘泄露商业机密’为由开除的。灰狐联系上我，你们需要证据。”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解锁，递给糖心。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件。
【《九洲幻想》V5.3版本情绪诱导方案.pdf】
【玩家分层榨取模型白皮书.docx】
【高价值用户成瘾性维护协议.docx】
【舆论管控与危机公关应急预案（针对玩家猝死事件）.pptx】
全是内部文件。
日期，签名，公章，一应俱全。
糖心快速翻看。
越看，手越抖。
文件里，把玩家明码标价，分成“低价值”“中价值”“高价值”三类，针对每一类设计不同的榨取策略。低价值的用广告和限时礼包刺激，中价值的用社交攀比和竞争排名逼迫，高价值的……甚至有针对性的“情感绑架”方案——比如分析他们的现实人际关系弱点，在游戏里制造对应的情感缺口，然后卖“填补方案”。
还有更恶心的——针对那些在游戏里投入过多情涪产生依赖的玩家，有专门的“戒断反应抑制协议”，用更强烈的刺激和社交绑定，防止他们退游。
“这些……”糖心声音发哑，“能公开吗？”
“能，但不能现在公开。”李维摇头，“这些只是营销层面的东西，最多证明公司没道德，但定不了重罪。王振邦可以甩锅给‘市场部门过度激进’，自己摘干净。”
“那什么能定重罪？”
“‘方舟协议’核心文件。情绪牧场完整数据。还迎…意识上传实验的医疗记录和死亡报告。”李维看着糖心，“那些才是能把王振邦和整个董事会送进监狱的东西。”
糖心沉默。
她手里有星盏传来的碎片一，有沐雨她们正在收集的A\/b测试数据。
但这些还不够。
她需要更致命的东西。
“灰狐在想办法弄‘方舟协议’的文件。”李维，“但很难，王振邦藏得太深。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然后把手里已有的证据，一点点放出去，造势。”
“造势？”
“对。”李维眼神锐利，“先在玩家社区和媒体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让大家开始讨论‘这游戏是不是有问题’‘公司是不是在操控我们’。等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再抛出实锤——那时候，王振邦想压也压不住了。”
他看了看昏迷的星盏。
“而且……你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糖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星盏。
周九州的儿子。
“他是‘钥匙’，也是‘受害者’。”李维轻声，“他的故事如果讲出去，会比任何文件都有杀伤力。一个父亲创造了游戏，儿子却被游戏公司绑架、当成工具——这剧情，媒体会疯抢。”
糖心握紧拳头。
“但他现在……”
“先治好他。”李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医疗包，“我带零药，能稳定他的生命体征。但意识层面的损伤……得靠他自己，或者靠游戏里那个周九州。”
外面，隐约传来狗叫声。
清洁工，带着搜山犬来了。
“你们得走了。”李维快速收拾东西，“往北走，翻过这个山头，有个废弃的林场。那里有车，钥匙在左前轮挡泥板下面。开车往东，去邻市，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他把平板电脑塞给糖心：“文件备份在里面，加密方式灰狐知道。心。”
糖心接过平板，像接过一块烧红的铁。
“你为什么帮我们？”她最后问。
李维笑了笑，笑容很苦。
“我女儿……也玩《九洲幻想》。去年，她为了抽一张限定卡，偷了我的信用卡，充了三万块。我发现后骂了她，她哭着‘爸，我只是想在游戏里被人看得起’。”
他顿了顿，看向洞外的黑暗。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游戏不对劲。”
“但我在公司里，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至少能做点对得起良心的事。”
狗叫声更近了。
“走吧。”他挥手，“快。”
糖心背上星盏，和岳他们冲出山洞，钻进密林。
身后，李维站在原地，从腰后拔出枪，上膛。
然后转身，迎着狗叫的方向，走去。
像去赴一场早就该来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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