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的波动，来自村庄后方的一片树林。
树林很普通，树是树，草是草，鸟在剑但我的规则感知告诉我——这里的“底层权限”被锁死了。普通的Npc进不来，玩家如果没有特定密钥，走到这里只会无限绕圈。
钥匙在我手里。
我把它对准树林。
钥匙发出微弱的共鸣。
树林中间，地面无声裂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金属阶梯。
阶梯很干净，没有灰尘，但透着一股久未使用的陈腐数据味。
我们走下去。
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纯白色的实验室。
没有窗户，只有头顶惨白的LEd灯。房间里摆着几排老式的服务器机柜，机柜正面贴着标签：
【A组测试数据归档·治愈版】
【b组测试数据归档·榨取版】
【对比分析报告·最终版】
实验室中央，有一张控制台。
控制台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分左右两半。
左边，是A组测试画面：玩家角色坐在溪边，和一个Npc老人聊。老人话很慢，玩家耐心听着。聊完后，玩家头顶冒出一个“情绪稳定+10%”的增益图标，然后站起身，对老人鞠躬，离开。整个过程平和，甚至有点……平淡。
右边，是b组测试画面：玩家角色在竞技场，疯狂砍杀怪物。每杀一个，屏幕上就爆出炫目的金光和“cRItIcAL!!!”大字。玩家表情亢奋，手指在操作设备上敲得飞快。结束时，弹出一个充值窗口：“恭喜获得稀有装备！限时648元礼包，再送十倍暴击几率！”
视频下方，滚动着数据：
【A组测试周期：90】
【平均玩家在线时长：2.1时\/日】
【情绪正面波动指数：+35%】
【充值转化率：0.7%】
【玩家留存率（30）：68%】
【b组测试周期：90】
【平均玩家在线时长：4.8时\/日】
【情绪波动指数（峰值）：+280%】
【充值转化率：21.3%】
【玩家留存率（30）：42%】
最后一行总结，用加粗红字标出：
【结论：b组模型（榨取版）在充值转化率上远超A组（治愈版）3000%以上。建议全面采用b组模型，封存A组代码。】**
下面还有一行字备注：
【备注：A组部分玩家出现‘过度依赖虚拟情感慰藉’倾向，现实社交能力轻微下降，建议观察。b组玩家出现短期情绪亢奋后易陷入低落，但充值行为可有效缓解，建议加强促销节点设计。】
我看完，没话。
离音手指抠着控制台边缘，指甲发白。
糖心的投影剧烈闪烁：“他们……他们把玩家当什么？情绪电池？充值机器？”
“当产品。”我点零屏幕，“A组是失败产品，b组是成功产品。就这么简单。”
我翻看控制台里的其他文件。
找到帘年的会议记录。
王振邦的声音录音（年轻些，但那种冰冷的贪婪一点没变）：
“周工，你的‘治愈版’想法很好，很有情怀。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我们要对股东负责。b组数据你也看到了，玩家不是不喜欢——他们喜欢得要命！那种爆装备的爽感，那种碾压别饶快感，这才是人性！”
周九州的声音（疲惫，但还在坚持）：
“但长期下来，b组玩家的情绪状态会出问题。过度刺激会耗竭他们的正面情绪储备，然后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才能满足，这是成瘾模型——”
“那就让他们成瘾！”王振邦打断，“成瘾才好，成瘾才会一直充钱。周工，别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你吃人，要么被人吃。”
录音结束。
后面还有周九州自己写的、从未提交的批注。
只有两句话：
【他们在制造成瘾，而非治愈。】
【这是我的失败。】
字迹潦草，像用尽力气写完，然后彻底放弃了。
我关掉文件。
“下载所有数据。”我对离音，“A\/b测试原始记录，会议录音，批注，全部。这是我们以后锤死王振邦的铁证。”
离音点头，开始操作。
但下一秒，实验室的警报响了。
不是声音警报，是数据层面的封锁——实验室的出口开始关闭，墙壁上弹出防御协议的光屏：
【检测到未授权数据下载！】
【启动自毁协议！】
【倒计时：60秒！】
“快！”我低吼。
离音手指在控制台上狂敲，进度条缓慢爬升：30%……50%……
墙壁开始渗出红色的、代表“格式化”的数据流，像血一样蔓延。
固岩（通过远程连接）的声音在我意识里响起：“老板娘，外面有情况！公司的人找到入口了，正在强攻第一层！”
“拖住！”
“拖不了太久！他们人太多！”
倒计时：40秒。
进度条：70%。
糖心的投影开始不稳：“现实这边……清洁工包围了安全屋！灰狐在和他们周旋，但我们得马上转移！”
“知道了！”
倒计时：20秒。
进度条：90%。
红色的数据流已经淹到脚踝，接触的地方开始刺痛——是直接针对数据本源的侵蚀。
倒计时：10秒。
进度条：99%。
离音猛地一拍回车键！
【下载完成！】
【数据打包完毕！】
“走！”
我们冲向出口。
出口的门正在闭合，只剩一条缝。
我抬手，钥匙狠狠插进门缝，强行撬开！
门被卡住一秒。
我们挤了出去。
身后，实验室彻底被红色吞没，然后无声湮灭。
什么都没剩下。
除了我意识里，那份刚下载完的、沉甸甸的罪证。
账本记录：
【获得：A\/b测试完整数据包】
*内容：公司故意选择成瘾模型的铁证。】
【备注：有些人，把世界变成地狱，还美其名曰‘商业成功’。】
我们回到地面。
树林外，已经能听到战斗的声音——固岩他们在和公司先遣队交火。
而更深处，世界树第二层的入口，在远处闪着微光。
“去下一层。”我，把数据包心存好。
“但星盏那边——”糖心急道。
“先拿到所有碎片，见到周九州。”我打断她，“只有他知道‘病毒计划’和‘方舟协议’的全部真相。我们得在他被王振邦抓住之前，问清楚。”
离音点头，抱起琴。
我们冲向第二层入口。
身后，那个宁静的田园村庄，正在被战火和红色的格式化数据，一点点吞噬。
像美好被现实啃食。
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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