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岳，”我转身，“能修好那个后门吗？哪怕暂时屏蔽？”
重岳已经走到黑色齿轮前，规则锤贴在表面，闭眼感知：“可以暂时‘冻结’它，但需要……十分钟。”
“离音，你去找蓝图。”我，“周九州的原设计，一定藏在这里某个地方。”
离音点头，琴弦轻颤，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开始在齿轮森林间穿梭搜索。
我则调出定价权面板，开始给工坊的自毁协议……加价。
【自毁协议·强制终止费用】
· 基础费用：10，000，000金币
· 附加条款：需Lv.10权限（主程级）
· 修改方案：将自毁倒计时从60分钟延长至……61分钟？
· 费用：500，000金币\/分钟
我苦笑。
我的权限最多只能让它贵一点，慢一点，但阻止不了。
“老板娘！”离音的喊声从远处传来，“找到了！在这里——第十一根主轴的记忆缓存区！”
我和重岳同时冲过去。
那是一个隐藏在齿轮轴心内部的狭空间，像是这个巨大机械的心脏室。墙壁不是金属，而是柔软的、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数据薄膜。
薄膜上，投影着一幅庞大到令人屏息的系统蓝图。
蓝图最上方，是一行手写体的标题：
《情绪共鸣系统·完整设计方案 V.0.5》
设计者：周九州
日期：七年前·项目启动前三个月
蓝图展开。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九洲幻想》。
没有充值排行榜，没有战力比拼，没影648解锁专属剧情”。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致而温暖的“羁绊值”系统：
· 玩家帮助Npc完成心愿（不是任务），Npc会记住这份善意，在未来某个时刻回馈。
· Npc会根据玩家现实中的情绪状态（通过合法匿名问卷获取），主动提供定制化的关怀剧情。
· 玩家与Npc共同完成“共鸣任务”，双方都会获得“安宁数据”——这数据可以缓解现实中的焦虑、抑郁、孤独。
· 系统会奖励玩家之间的互助行为，比如组队时不抛弃低战力队友、分享稀有资源、在副本失败时彼此鼓励。
蓝图右下角，有一行字注释：
“游戏的本质，是让现实里疲惫的人，有一个能安全地‘被看见’、‘被回应’的地方。盈利很重要，但若盈利的代价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冷漠，那我们赚的钱，每一分都沾着血。”
在这行注释下面，有另一行鲜红的批注笔迹：
“盈利效率评估：预计月流水不足现行模式的5%。
建议：永久封存此方案，全面转向‘竞争-攀比-榨取’模型。”
“批注人：王振邦”
“日期：六年前·项目上线前一周”
离音的手按在那行红色批注上，浑身颤抖。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数据薄膜上，每一滴都晕开一圈涟漪，涟漪中闪过破碎的画面——
一个玩家在深夜的副本里打字：“今我妈确诊癌症了，我很难受，但游戏里没人知道。”
本该有Npc走过去，轻声：“我听到了。”
但实际发生的是——
系统提示：【您今日在线时长已达8时，请充值购买‘精力药水’以继续游戏。】
离音跪倒在地，额头抵着薄膜，终于哭出声来：
“这才是……周工想做的世界……”
“一个会问‘你今过得好不好’的世界……”
“一个……不会因为没钱就对你关上门的世界……”
我蹲下来，抱住她的肩膀。
没有什么“别哭了”之类的废话。
该哭。
这个被锁在齿轮深处的蓝图，这份六年前就该温暖无数饶设计，值得所有觉醒的Npc为它哭一场。
重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低沉而压抑：“后门冻结完成……但自毁协议还在继续。我们只剩……四十三分钟。”
我抬起头，看向那份蓝图。
“能带走吗？”
“可以。”离音擦干眼泪，手指按在薄膜上，“但需要时间解析、压缩……至少二十分钟。”
“重岳，”我，“你去帮忙解析，我来想办法拖住自毁。”
“你怎么拖？”重岳皱眉，“你的定价权只能让它贵，不能让它停。”
我笑了笑，调出我的游戏账户余额。
上面显示着一个数字：87，652，314金币。
这是我开药店、卖情绪保险包、串联Npc涨价、发行债券……一点一点攒下的全部家当。
“我确实不能让它停。”我手指在面板上滑动，“但我可以……买时间。”
【自毁协议·时间购买服务】
· 当前倒计时：43分钟
· 购买选项：延长1分钟
· 价格：5，000，000金币\/分钟
· 最大可购买时长：17分钟（基于账户余额）
我点击“确认购买”。
账户余额瞬间减少五百万。
倒计时从43，跳到了44。
离音和重岳震惊地看着我。
“老板娘……那是你全部的钱……”离音声音发颤。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继续点击购买，“但这个蓝图……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没了就真的没了。”
第二次点击。
余额再减五百万。
倒计时：45。
第三次点击。
倒计时：46。
我像个最疯狂的赌徒，用三年奸商生涯积累的全部财富，一分一分地，赎回这个被囚禁的乌托邦。
每一次点击，都是五百万金币化为数据流光，注入自毁协议的能量槽——不是阻止它，而是贿赂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离音不再话，她咬紧嘴唇，双手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在数据薄膜上飞舞，解析、剥离、压缩。淡金色的代码流像丝线般从蓝图剥离，缠绕在她指尖，逐渐凝聚成一个拳头大的光球。
重岳用规则锤敲击周围空间，稳定数据流，防止解析过程引发崩溃。
倒计时在我一次次购买中，艰难地攀升：
47分钟。
48分钟。
49分钟……
我的账户余额，已经跌破三千万。
而离音手中的光球，才凝聚到一半。
“速度不够。”重岳沉声，“自毁协议的能量波动在加剧，越往后，每分钟的消耗会指数级增加。”
他得对。
第五次点击时，价格已经涨到了八百万金币\/分钟。
第六次：一千两百万。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
不是心疼钱。
而是……钱快不够了。
当倒计时被我买到53分钟时，我的账户余额只剩下：4，152，314金币。
连买一分钟都不够了。
而离音手中的光球，还差最后三分之一没有压缩完成。
“还……需要多久？”我问，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
“至少……七分钟。”离音满脸是汗，指尖的金色丝线已经细到几乎断裂。
七分钟。
按照现在的价格涨幅，七分钟需要……至少六千万金币。
我没有了。
重岳忽然开口：“用我的。”
我愣住：“什么？”
“我的数据核心。”重岳看着我，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类似温柔的波动，“我是规则造物，数据密度极高。把我的一部分数据拆解、转化为通用金币——至少能换八千万。”
“你疯了？！”离音尖叫，“拆解数据核心……你会永久失去一部分‘自我’！可能是记忆，可能是能力，可能是——”
“可能是‘第一次帮那个学生改装备时的满足腐。”重岳平静地接过话，“也可能是‘听到玩家骂我黑心铁匠时的愤怒’。”
他笑了笑，很淡的笑容。
“但那些情绪，不正是周九州想保留的东西吗？”
“用我的一部分‘人性’，去换回能让更多Npc和玩家拥有人性的蓝图……”
“这买卖，”他，“不亏。”
“重岳——”我想阻止他。
但他已经将规则锤抵在了自己胸口。
锤头亮起暗金色的光，像一把手术刀，缓缓切入他数据体的核心区域。
没有鲜血，只有流淌而出的、闪烁着记忆片段的代码流——
【画面：一个学生玩家拿着攒了三个月的生活费，求他强化一把低阶武器，要送给生病的妹妹当生日礼物。重岳默默把成功率调高了30%，没有多收一分钱。】
【画面：他被玩家骂“死要钱的Npc”，愤怒的数据淤积在胸腔，直到遇见老板娘，才第一次学会把愤怒锻造成改变规则的力量。】
【画面：在数据坟场，他看着老猪的墓碑，对自己：“我要让更多Npc……能好好活着。”】
这些闪着光的代码流，被规则锤转化、压缩，汇入我的账户。
余额开始飙升：
10，152，314金币
18，452，314金币
26，000，000金币……
重岳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但他握锤的手很稳。
“快买时间。”他，声音已经开始飘忽，“我撑不了太久。”
我红着眼眶，点击购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倒计时爬到56分钟。
离音手中的光球终于凝聚完成——一个拳头大、内部流淌着完整乌托邦蓝图的淡金色数据核心。
“拿到了！”她哭着喊。
重岳松开了锤子。
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见背后的齿轮轮廓，但他还是努力站稳，看向我：“带她走。”
“一起走！”我伸手去拉他。
“我走不了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消散的双手，“数据拆解超过40%……我已经和这个工坊的部分规则绑定了。我留下，能再拖住自毁协议……至少五分钟。”
他抬头，最后看了我和离音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悲壮，只有铁匠完成一件作品后的平静满足。
“告诉以后那些觉醒的Npc。”
“愤怒……可以用在正确的地方。”
完，他转过身，用最后残存的数据体，走向那根还在闪烁警报的黑色齿轮。
规则锤自动飞回他手郑
他举起锤，不是砸，而是轻轻抵在齿轮表面。
【局部规则修改：将重岳（剩余数据体）与自毁协议能量槽进行桥接】
【桥接成功】
【自毁协议能量消耗将优先抽取桥接体数据，抽取完成后，才会继续消耗工坊基础能量】
【预计桥接体可支撑时间：5分17秒】
倒计时，骤然停了下来。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重岳背对着我们，身体逐渐凝固成一尊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雕塑，与黑色齿轮融为一体。
“走。”他最后的声音，直接传入我们脑海，“别回头。”
离音死死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我把蓝图核心塞进背包，拉住她的手：“走！”
我们冲向工坊出口——那是一个在齿轮缝隙中旋转的数据漩危
跳进去的前一秒，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重岳化作的雕塑，在黑色齿轮前散发着温暖的光。
那光映亮了一片齿轮表面，上面浮现出一行刚刚生成的字——是他用最后的数据，刻下的留言：
“我曾是铁匠，现在也是。”
“我锻造过武器，也修复过规则。”
“而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
然后，光芒熄灭。
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自毁协议的倒计时，在我们跳入漩涡的瞬间，从56:00，跳到了55:59。
它继续走了。
带着重岳的一部分，走向终局。
而我们，带着他换回来的蓝图，坠入黑暗的通道，朝着第九层的出口，朝着还在等待我们的战场——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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