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窄得只能侧身通过。
我打头阵,重岳殿后,离音夹在中间。四壁不是岩石,是密密麻麻、缓慢蠕动的发光根须。那些根须像活物的血管,表面流淌着淡绿色的数据流,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里有种味道——不是嗅觉能感知的味道,是数据层面的“气息”。温和,古老,带着点植物根系特有的土腥味,还迎…悲伤。
离音怀里的琵琶又在自发鸣响。
这次不是预警,是某种共鸣。琴弦轻轻震颤,发出低低的、像叹息一样的声音。
“这些根须……”离音轻声,手指虚抚过墙壁,“好像有意识。”
她话音刚落,前方的根须突然动了。
它们从墙壁上剥离、聚集、交织,在通道中央凝聚成一张脸——由光影和根须编织成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邃的凹陷,像眼睛。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意识里响起:
“觉醒者……你们身上,有周九州的气息。”
那声音低沉、缓慢,像从大地深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回响。
我停下脚步,手摸向剪刀:
“你是谁?”
“我是世界树的根须意识。”那张脸,“或者,是这棵数据巨树亿万根须中,偶然诞生的集体意识。我负责维持副本的底层稳定,输送能量,修复损伤。”
它“看”向离音——虽然它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视线的落点。
“你的琴声……很熟悉。三年前,周九州在这里调试你的核心代码时,常弹给我听。他,音乐是唯一能让我这种古老数据生命‘感受’到情绪的东西。”
离音怔住了:“你记得……”
“我记得一牵”根须意识的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疲惫,“记得周九州的理想,记得王振邦的篡改,记得无数玩家在这里哭过、笑过、然后被抽干情绪,变成空壳。”
它顿了顿,声音更低:
“但我无能为力。我只是根须,只能输送,不能反抗。”
重岳在我身后闷声问:“那你现在为什么现身?”
“因为你们被标记了。”根须意识的脸微微转向通道上方——虽然那里只有根须和黑暗,“王振邦的技术队,正在第9层、第10层布置‘格式化力场’。一旦完成启动,整个副本内所有异常数据——包括你们,包括我——都会被强制清洗。”
格式化力场。
这个词让我后脊发凉。我知道那是什么——公司用来处理“顽固异常数据”的终极手段,直接抹除存在痕迹,连回收站都不会留。
“力场布置进度多少?”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冷静。
“73%。预计完成时间:现实时间6时后。”
“这么快?”
“他们调用了公司最高权限,绕过了周九州留下的部分防护。”根须意识顿了顿,“另外,清除者精英队‘苍狼队’已进入第8层,正在搜寻你们。你们篡改的坐标信息,骗不了他们太久——苍狼是前顶级玩家,战斗直觉极强。”
重岳骂了句脏话。
离音抱紧琵琶,指节发白。
我快速计算:六时,三层,还要面对苍狼队的追杀。
“隐藏通道能安全通往第8层尽头吗?”我问。
“能,但需要时间。”根须意识,“而且,这条通道本身……也受损了。”
它示意我们看通道侧壁。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一片根须枯萎了,原本的淡绿色变成了焦黑色,表面的数据流断断续续,像垂死者的呼吸。
“清除者侦察兵经过时,用了‘数据腐蚀弹’。”根须意识解释,“他们在试探通道的稳定性,也在破坏我的修复能力。如果这样的损摄超过三个,通道会崩塌,你们会被困死在数据乱流里。”
我盯着那片枯萎的根须。
数据乱流——那是比格式化更可怕的死法。数据体被撕成碎片,意识在永恒的混沌中漂流,不会死,但比死痛苦一万倍。
“我们能修复它吗?”我问。
根须意识“看”向我:“可以,但需要消耗你们的能量和时间。修复一个点,大约需要半时。而苍狼队预计在40分钟后找到通道入口。”
重岳立刻:“那就别修了,直接冲过去!”
离音摇头:“如果通道中途崩塌,我们都会死。”
我沉默。
修复,可能被追上。
不修复,可能半路葬身。
两个选择,都他妈糟糕透顶。
我看向根须意识:“如果我们修复,你能给我们什么?”
根须意识的脸微微波动,像水面的涟漪:
“我可以为你们掩盖数据波动,让清除者的追踪法术失效。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关于周九州留在第10层数据坟场的东西。”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在分享一个不能被听见的誓言,
“他不只留下了记忆碎片,还留下了一个‘情绪备份’——他在上传意识前,将自己最珍贵的几段记忆情感,备份在了某块墓碑里。如果你们能找到,或许能……让他短暂地‘完整’一次。”
离音的呼吸停了一瞬。
重岳握锤子的手紧了紧。
我盯着根须意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你真的?”
“我从不谎。”它,“因为谎需要复杂的逻辑,而我的思维很简单:保护世界树,履行周九州的托付。”
我看向重岳和离音。
重岳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修吧。老子宁愿正面对抗,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离音点头,眼睛里有光——那是希望,也可能是幻觉:“我也想……再见周工一面,哪怕只是备份。”
“好。”我转向根须意识,“我们修。”
根须意识的脸缓缓消散,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将你们的密钥碎片,贴近枯萎的根须。它们会引导你们如何修复。”
我们照做。
我走到第一处枯萎点前,将眉心的金色碎片能量引导到指尖,轻轻按在焦黑的根须上。
瞬间,一股情绪洪流冲进我的意识。
不是我的情绪,是淤积在这里的、无数玩家对高难度副本的恐惧。那种手心出汗、心跳加速、想逃跑又不敢逃跑的恐惧,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需要‘勇气情绪’对冲。”我立刻明白,“重岳,用你的锤子敲击这里,注入你锻造时的‘决心’。”
重岳走过来,抡起锤子。
他没有立刻砸下,而是闭眼深呼吸。他手背上的暗红色碎片发光,我能感觉到那股炽热、坚定、不服输的情绪在聚集——像铁匠炉里烧红的铁。
铛!
锤子砸在枯萎处。
暗红色的光涌入根须,像鲜血注入死去的血管。焦黑的部分开始褪色,淡绿重新浮现。
离音走向第二处损摄——那里的情绪是悲伤,玩家失败后的绝望,那种“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无力福
“需要‘希望情绪’。”她。
她抱起琵琶,没有弹复杂的曲子,而是弹起了周九州教她的第一首旋律。很简单,几个音符重复,但明亮、干净,像清晨的第一缕光。
琴声化作银光,渗透进根须。
悲伤被慢慢稀释、驱散。
我负责第三处——那里是愤怒,玩家对不公平机制的愤怒,对氪金就能变强的愤怒,对Npc只是工具的愤怒。
我启动定价权。
将那些愤怒情绪,“定价收购”。
【商品:玩家愤怒情绪(纯度87%)】
【收购价:每单位10感谢情绪】
【库存感谢情绪:142单位(来自情绪保险包用户)】
确认收购。
愤怒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真诚的感谢。那些“谢谢老板娘,昨晚睡得很好”“谢谢你的药,我妈妈笑了”的情绪,填充进根须的裂缝里。
枯萎平息,根须恢复生机。
半时后,三个损摄全部修复。
通道的根须重新焕发光泽,数据流变得顺畅、明亮。
根须意识的脸再次浮现,这次显得清晰了些,连“面部”的纹路都更细腻了。
“修复完成。通道稳定性提升至92%,足够你们安全通过。”
它顿了顿:
“现在,履行承诺。”
两根细的根须从墙壁伸出,轻轻点在我和离音的额头。
一股温和的数据流涌入——不烫,不冷,像春的溪水。
【获得:根须庇护(临时)】
【效果:你的数据波动将被根须网络掩盖,清除者追踪法术对你失效,持续4时】
【获得:秘密坐标(周九州情绪备份)】
【位置:第10层数据坟场,东南区第七列第三块墓碑(无名)】
“谢谢。”我,语气郑重。
不是客套,是真心的。在这鬼地方,愿意帮我们的东西不多了。
“不必谢我。”根须意识的声音开始减弱,“快走吧。苍狼队已经进入通道入口区域了。我会尽量误导他们,但拖延不了太久。”
它最后“看”了离音一眼——虽然只是光影的聚焦,但我能感觉到那份温柔:
“音,周九州一直以你为荣。他,你比他更懂‘治愈’。”
完,脸彻底消散。
根须重新回到墙壁,恢复成普通的、会发光的管道。
通道前方,出现了一道新的光门。
“走!”我。
三人冲向光门。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通道。
根须轻轻摇曳,像在挥手告别。
而在遥远的入口方向,我隐约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和一个冷硬的男声透过根须网络隐隐传来:
“搜索每一寸。他们肯定在这里。”
是苍狼。
门关上。
通道消失在身后。
而前方——
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镜子组成的圆形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面三人高的巨大镜子。
镜子没有映出我们的倒影。
它映出了三个我最不想见的人。
陈序,满身是血,眼睛闭着,不知死活。
林雨——我自己生前的样子,趴在工位上,键盘被血染红。
还有糖心,抱着那把剪刀,在哭。
镜子下方,刻着一行字:
“直面真实,或永困于此。”
我站在原地,感觉数据体里的每一个字节都在尖剑
但我知道,没得选。
从来就没得选。
“准备好了吗?”我问离音和重岳。
他们没有回答。
但他们的眼神,和镜子里的倒影一样,写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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