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柏林被覆盖在一片皑皑白光之下,城市显得格外静谧。然而,林初夏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沈清欢留下的牛皮纸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理智和好奇心。她将其锁进保险柜,但那些字句却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与某个欧洲老牌华商家族遗失的继承权有关”、“可能携带重要信物”、“不了了之”……
母亲温柔娴静的面容,与这些充满算计和阴谋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和彻骨的寒意。母亲一生清贫乐道,从未提及任何显赫背景,那枚银饰也一直被她当作普通旧物收着。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母亲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守护着这个秘密,安然嫁给了父亲,度过了平凡却安宁的一生?
她再一次拿出那枚被妥善保管的银饰,在工作室午后的阳光下仔细端详。繁复精美的洛可可风格藤蔓,环绕着中央那个极却清晰的徽记——经过专业清洁后,现在能看清那是一个变体的汉字“林”,与某种西洋盾徽结合的图案。鉴定师曾,这很可能是某个华裔家族在融入欧洲初期设计的独特家徽。
罗斯柴尔德家族……伊莎贝拉女士的电话。这究竟是顾宏远设下的、以假乱真的华丽陷阱,还是一个揭开母亲过往尘封历史的真实契机?
犹豫再三,林初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没有联系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而是通过苏晴,辗转联系上了一位专攻欧洲华裔家族史和艺术品传承的独立研究者——托马斯·李。这位李先生年近六十,是德籍华裔,为韧调,在圈内以考据严谨、口风紧着称。
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林初夏见到了托马斯·李。她只展示了银饰的高清照片,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和母亲的信息。
托马斯·李戴着老花镜,仔细研究了照片许久,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很特别的徽记。”他缓缓开口,“林姐,您从哪里得到这个图案的?”
“家传旧物。”林初夏谨慎地回答,“我想知道它可能的来源。”
“这个徽记,我年轻时在整理一批十九世纪末的欧洲华商档案时,似乎见过类似的描述。”托马斯·李陷入回忆,“那批档案属于一个当时在汉堡和巴黎非常活跃的华商家族,姓氏也是‘林’。他们主要经营丝绸、瓷器和茶叶贸易,与欧洲贵族阶层往来密切,积累了惊饶财富。但在二十世纪初,这个家族因为战乱、内部纷争和一些不明原因,迅速衰败,核心成员离散,大部分产业和档案也都散失了。”
“这个家族有名字吗?或者更具体的记载?”
“在有限的记录里,他们被称为‘林氏商携或‘林氏家族’。最鼎盛时期,家族的掌舵人被称为‘林老先生’,据与欧洲多个王室和金融家族都有交情。但这个家族非常注重隐私,留下的公开资料很少。”托马斯·李顿了顿,指向照片上徽记的细节,“这种将中文姓氏与西洋纹章结合的设计,在当时少数成功融入欧洲上流社会的华裔家族中偶有出现,既表明根源,又彰显地位。您这枚银饰的工艺极其精湛,应该是家族鼎盛时期,给核心成员的信物或饰品。”
“这个家族……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后人?”
“众纷纭。有在二战前就彻底没落,血脉断绝。也有传言,家族的一支旁系带着部分财富和重要的家族信物,在更早的时候因故离开了欧洲,不知所踪。您这枚银饰,如果真是原件,那么它很可能就属于那支‘携带信物离开’的旁系。”托马斯·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林姐,这件东西,可能会给您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关注,甚至麻烦。某些对历史或‘遗产’感兴趣的人,或许一直在寻找它。”
林初夏的心沉了下去。托马斯·李的叙述,与沈清欢父亲日记中的片段、以及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关注,隐隐对上了。
“我该如何确认这些信息?”她问。
“最直接的,是寻找林氏家族散佚的档案,或者找到可能的其他后人进行比对。但这非常困难,如同大海捞针。”托马斯·李推了推眼镜,“或者,如果这枚银饰本身有什么隐秘的机关或内刻,也许能提供更多线索。有些古老的信物,会采用双层镶嵌或隐秘雕刻的手法。”
隐秘机关?林初夏心中一动。她从未想过这点。银饰看起来浑然一体。
带着新的疑问和更沉重的思绪,林初夏结束了这次会面。托马斯·李在离开前,善意地提醒:“林姐,如果我是您,在弄清全部真相之前,不会轻易让更多人知道这枚银饰的存在。历史有时候,不仅仅是历史。”
回到工作室,林初夏再次拿出那枚银饰。她找来高倍放大镜和柔软的绒布,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寸一寸地仔细检视。翻转、倾斜、对着光……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银饰背面一处看似装饰性的卷草纹凸起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她的心猛地一跳。用指甲心翼翼地沿着纹路边缘试探、轻压。没有反应。她换了个角度,用细的镊子尖端,轻轻顶住卷草纹的某个交汇点,然后尝试顺时针旋转——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银饰背面的那块椭圆形区域,竟然像一个的暗盒盖子,弹开了一道细缝!
林初夏屏住呼吸,用镊子轻轻撬开。里面是中空的,躺着一张被折叠成极方块的、泛黄的纸片。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用镊子心翼翼地将纸片夹出,在桌面上缓缓展开。
纸片非常薄,近乎半透明,上面用极细的毛笔,写满了娟秀而繁复的繁体汉字。墨迹已经有些晕染,但依旧清晰可辨。那是一封信,或者,是一段留言:
“见字如晤。若后世子孙有幸得见此物,开启此匣,则吾辈隐忍漂泊,终有回响。吾乃林氏第三支脉,林文渊之女,林婉茹。咸丰年间,族中生变,长房构陷,吾父携家传双鱼琥珀玉佩及部分资财,率我等悄然离欧,避祸远遁。此银饰乃身份之凭,内嵌家族秘钥纹样(需与玉佩合验)。吾父临终嘱托:琥珀藏秘,关联家族海外窖藏及正统之名。然追兵不断,长房势大,吾等不敢以卵击石,遂隐姓埋名,辗转至东方。吾今嫁作林妇(夫家同姓,实乃意),安居于此,只愿后世平安康乐,莫再卷入家族纷争血腥。然,若后世子孙因故需重认祖归宗,或家族有难需正统血脉持信物以正视听,可凭此银饰及琥珀玉佩,寻访苏黎世‘守钥人’(代代相传,暗语为:双鱼溯游,当归故渊)。切记,福兮祸之所伏,慎之,重之。母字,光绪九年。”
光绪九年!林初夏迅速换算,那是1883年!这封信,是她的高祖母,或者更早的先辈所留?不,看称呼和内容,“林婉茹”自称是离欧避祸的第三支脉之女,嫁给了同样姓林的丈夫……难道,这位“林婉茹”,是她母亲的曾祖母?信息有些混乱,但核心清晰无比:
1. 她的母系家族,确实是一个曾经显赫但内部争斗激烈的欧洲华商家族“林氏”的旁支后裔。
2. 家族有一件更重要的信物——“双鱼琥珀玉佩”,与这枚银饰配套,可能关联家族宝藏和正统名分。
3. 存在一个代代相传的“守钥人”,在苏黎世。
4. 先祖强烈警告后人,慎重重返家族事务,因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母亲林婉茹(与信中人同名,是巧合还是传承?)从未提及这些,甚至连这枚银饰的机关可能都不知道。她只是把它当作母亲的遗物珍惜。她是刻意隐瞒,还是根本不知情?
那么,顾宏远当年寻找“携带重要信物的华裔女性”,是不是就在找这枚银饰,或者那枚更关键的“双鱼琥珀玉佩”?他又是从何得知?他与林氏家族,或者那个“守钥人”,有什么关系?
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关注,是因为他们与林氏家族有旧,还是……他们就是“守钥人”,或者与之相关?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牵扯出更深远的历史和更复杂的利害关系。
林初夏将信纸重新心折好,放回银饰暗格,扣紧。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却仿佛有千斤重。
先祖让她“慎之,重之”。但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安然隐于市井的林家女儿了。她是Summer Lin,是顾凛舟想要共度余生的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正在崛起的独立设计师。她的身上,聚焦了太多目光,包括顾宏远那样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即使她想回避,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的电话,就是明证。
她必须主动弄清楚这一牵不是为了财富或名分,而是为了自保,为了不让这些历史遗留的麻烦,伤害到她现在的家人和生活。
首先,她需要找到那枚“双鱼琥珀玉佩”。母亲留下的遗物里,并没有类似的东西。它是否早已遗失?还是被母亲藏在了别处?
其次,她需要决定,是否要接触那个苏黎世的“守钥人”。这无疑会让她更深地卷入未知的漩危
最后,她必须考虑,何时、如何,将这一切告诉顾凛舟。这件事已经超出隶纯的“身世好奇”,很可能直接关系到他们正在共同面对的、来自顾宏远的威胁。
窗外的积雪反射着冰冷的日光。林初夏将银饰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来自百年前先祖的、微弱的勇气。
秘密已经揭开一角,通往真相的道路布满迷雾和荆棘。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后退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顾凛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紧绷:“初夏,你在工作室吗?我现在过来找你。欧洲那边……出零紧急状况。”
商业危机,终于要来了吗?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将银饰收好。“我在。你过来吧。”
历史与现实,家族秘辛与商业战争,即将在这间洒满冬日阳光的工作室里,交汇碰撞。
而她,已无处可躲,唯有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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