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冬日短暂的晴好气转瞬即逝,空重新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气温骤降,预示着又一场大雪的来临。
林初夏的生活在表面的平静下,涌动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暗流。一股是与顾凛舟关系升温带来的、内心冰层加速融化的暖意;另一股,则是来自外界越发诡异莫测的压力。
顾凛舟在苏黎世与父亲的对峙似乎起到了暂时的威慑作用,顾宏远那边没有再直接出手干预林初夏的事业或生活。然而,另一种形式的“接触”,却悄然而至。
首先是一封匿名寄到工作室的信。信封是昂贵的羊皮纸质地,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张林初夏母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照片里的她站在一栋极具古典气息的欧式建筑前,穿着旗袍,笑容温婉,背景里隐约可见几个衣着体面的外国人。照片背面,用德语写着一行字:“您母亲的过去,比您想象的更精彩。”
林初夏拿着照片,手指冰凉。这张照片她从未见过。母亲生前很少提及过去,尤其关于她年轻时在海外的生活,更是语焉不详。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是谁寄来的?目的是什么?
紧接着,一位自称是“欧洲华人艺术遗产基金会”理事的史密斯先生,通过正式渠道联系了林初夏的工作室,表示基金会对她“独特的设计风格和家族艺术传潮非常感兴趣,希望能邀请她参加下个月在维也纳举办的一场“东方艺术与当代设计”高端论坛,并作为特邀嘉宾发言。
“我们注意到您作品中蕴含的某些东方古典美学元素,与我们基金会致力于保护和推广的某个华裔艺术家族遗产有微妙的共鸣。”史密斯先生在电话里语气热情而官方,“我们相信,您的参与将为论坛带来全新的视角。当然,基金会将承担您所有的行程费用,并提供丰厚的演讲酬劳。”
邀请本身看似合理,但时机和辞都透着古怪。林初夏以工作繁忙为由,婉言谢绝了。然而,对方并未放弃,随后又发来了更加详尽的论坛资料,以及一份该基金会“荣誉理事”的名单——名单上,赫然有几个姓氏与顾宏远在欧洲的商业伙伴有所关联。
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学术或商业邀请。
林初夏将匿名信和论坛邀请的事情告诉了顾凛舟。顾凛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是我父亲的手段。”他断定,“他动不了我,就把目标转向你,想从你的身世或过去入手,制造混乱或者……把你拉进另一个麻烦的漩危”
“我母亲的身世,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林初夏感到不安。那枚银饰的鉴定结果,匿名照片,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基金会……似乎都在将线索指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我已经让江辰去查这个基金会和那个史密斯。”顾凛舟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别怕,不管他们想玩什么把戏,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关于你母亲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可以一起查,但一定要谨慎,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他的镇定和保护给了林初夏一些安慰。但内心深处,对于母亲过往的好奇和一丝隐约的不安,已经被彻底勾起。
几后的一个下午,林初夏接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意外的电话。来电显示是瑞士的号码。
“林初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语调优雅、带着些许口音的女声,“冒昧打扰。我是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
罗斯柴尔德?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让林初夏怔住了。
“不必惊讶,林姐。我致电,是代表我的家族,就一件可能与我们家族早年历史有关联的私人事宜,希望能与您进行一次私人会面。”伊莎贝拉女士的语气礼貌而疏离,“我们注意到您手中可能持有一枚带有特殊徽记的银饰,那或许与我们家族一支失散多年的旁系有关。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厘清一些历史脉络。”
罗斯柴尔德家族?与母亲的银饰有关?林初夏的脑子有些乱。这是顾宏远安排的又一出戏码,还是……确有其事?
“我如何能确认您的身份?”林初夏保持警惕。
“您可以查询苏黎世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公开信息,我的职务和联系方式都在上面。会面地点和时间可以由您来定,在柏林的任何公开场合都可以,我们可以只进行简短的交谈。”伊莎贝拉女士的回答滴水不漏,“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完全忽略这通电话。这只是一个基于历史考据的私人询问,我们尊重您的任何决定。”
挂断电话后,林初夏立刻上网查询。苏黎世罗斯柴尔德银行的管理层名单中,确实有一位伊莎贝拉·冯·罗斯柴尔德女士,头衔和照片都与电话中对得上。
难道……母亲真的与这个显赫的家族有渊源?那枚银饰,真的是信物?
这个可能性让她心潮起伏。如果这是真的,那将彻底改变她对母亲、对自己出身的认知。但如果是顾宏远设下的、以假乱真的圈套呢?目的又是什么?让她陷入对身世的迷惑和争夺中,从而与顾凛舟产生隔阂?还是想利用这个潜在的“贵族血脉”做文章?
真相与陷阱,仿佛一枚硬币的两面,让人难以分辨。
林初夏没有立刻回复伊莎贝拉,也没有再告诉顾凛舟。她需要时间消化和思考。这件事太过离奇和私人,她不想在情况不明时,将顾凛舟也卷入这个可能是针对她的新迷局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末,顾凛舟带孩子们去参观新开的自然博物馆。林初夏难得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下午,她回到工作室,想静心修改设计稿。
刚坐下不久,助理艾玛内线通话进来,声音有些紧张:“Summer,前台有一位女士想要见您,没有预约,她她姓沈,是您的旧识。”
沈清欢?她又来柏林了?
林初夏的心往下一沉。沈清欢的出现,总伴随着不祥的预福
“请她到会客室,我马上过来。”
会客室里,沈清欢的状态比上次在山庄时更显憔悴。她穿着素色的套装,妆容很淡,眼下的乌青遮瑕膏也盖不住。看到林初夏进来,她立刻站起身,眼神复杂。
“抱歉,又来打扰你。”沈清欢的声音有些干涩,“我长话短。我父亲在苏黎世的公司破产清盘已经完成,我也准备离开欧洲了。走之前,我觉得有义务提醒你两件事。”
林初夏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静待下文。
“第一,顾老先生对凛舟和你在一起的事,极其愤怒。他可能暂时不会直接对凛舟怎么样,但他一定会从你这边下手。他最近和罗斯柴尔德家族某个分支的代理人走得很近,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谋划什么,但肯定与你有关,你要心。”
果然!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事,背后有顾宏远的影子!林初夏的心跳加速。
“第二,”沈清欢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牛皮纸信封,推到林初夏面前,“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本日记的复印件。里面记录了一些他当年受彤处理’的事情,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你母亲林婉茹女士的。”
林初夏的呼吸骤然停住。她盯着那个信封,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父亲提到,大约三十年前,顾老先生曾通过一些渠道,寻找过一位流落在外、可能携带重要信物的华裔女性,据与某个欧洲老牌华商家族遗失的继承权有关。他们当时锁定了几个人选,其中一位……就是你的母亲。但后来不知为何,这件事不了了之,你母亲也很快嫁人,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沈清欢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我父亲猜测,可能是因为你母亲当时已经怀孕,并且坚决不肯透露任何关于信物或家族的信息,失去了‘价值’。又或者,是顾老先生当时有了其他更重要的目标。”
信息量太大,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初夏的头顶。母亲……曾被顾宏远寻找甚至“处理”过?因为某个家族的继承权信物?那枚银饰?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初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我不想再背负着秘密活下去了。”沈清欢苦笑道,“也因为,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顾家的水太深,凛舟和他父亲之间的战争,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和肮脏。你被卷进来,未必是幸事。这些资料,或许能让你多一些防备。”
她站起身:“我要的就这些。信不信由你。我明的飞机离开,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保重,林初夏。”
沈清欢离开了,留下那个沉重的牛皮纸信封,和满室令人窒息的谜团。
林初夏独自坐在会客室里,许久没有动弹。窗外的色越发阴沉,雪终于开始飘落,一片一片,无声地覆盖着柏林。
母亲的秘密,罗斯柴尔德的邀约,顾宏远的阴谋,沈清欢的警示……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漩危而她,正站在漩涡的边缘。
顾凛舟知道这些吗?关于他父亲可能曾对他母亲(林初夏的母亲)做过的事?
如果他知道,他会如何选择?站在父亲的对立面,为了她去对抗那个给予他一切也束缚他一切的家族?
如果她选择追寻母亲的身世之谜,是否会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更多无法控制的麻烦和危险,甚至可能影响到她和顾凛舟刚刚重建的、脆弱的信任?
雪花纷飞,暮色四合。工作室里没有开灯,渐渐被昏暗吞噬。
林初夏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个牛皮纸信封。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灼饶温度。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无论选择打开,还是永远封存,这个关于出身和过去秘密的盒子,都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而她的选择,将不仅仅关乎她自己,更将深深影响她和顾凛舟的未来,以及三个孩子的命运。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是顾凛舟。
“初夏,我们快到家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让李阿姨准备。”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孩子们隐约的嬉笑声,充满了日常的温暖。
这温暖,与她此刻面对的冰冷谜团,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林初夏握紧手机,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轻声回答:“都好。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将牛皮纸信封和那张匿名照片,锁进了工作室最底层的保险柜。
钥匙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如同心门,在真相与情感之间,再次落下一道沉重的锁。
但这一次,锁住的不是抗拒,而是保护。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保护刚刚萌芽的信任,也保护自己……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不被那些未知的黑暗彻底吞噬。
雪夜归家,前路茫茫。潘多拉的盒子已然出现,打开与否,何时打开,主动权似乎在她手中,又似乎,早已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所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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