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干燥。还有淡淡的、清冽的草药香气。
林初夏从深沉的昏睡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是极致的疲惫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但比起山林中的冰冷绝望,身下柔软的触感和覆盖在身上的干燥棉被,已是堂。
孩子!她的孩子呢?!
她猛地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一个温和沉静的女声在旁边响起,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孩子很好,在隔壁睡着呢。你失血过多,体力透支,需要静养。”
林初夏循声望去,只见床边的竹椅上,坐着一位白发青衣的老婆婆,正是昨晚在竹林外提灯的那位。她此刻正用一块温热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林初夏额头的冷汗,眼神慈祥而睿智,仿佛能洞悉一切苦难。
“婆婆……这里是……”林初夏声音沙哑干涩。
“这里是‘忘忧居’,老身的栖身之所。”老婆婆微微一笑,“你且安心。追你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您……为什么要救我?”林初夏忍不住问。这深山老林,一个孤身老婆婆,救下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是伤、还带着新生儿的逃难者,太过蹊跷。
老婆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窗外:“等你精神好些,自然有人跟你解释。现在,先把这个喝了。”
她端来一碗黑褐色的、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汁。林初夏没有犹豫,接过来,口口喝了下去。药很苦,但入腹后,一股暖流缓缓升起,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疼痛。
喝过药,她又沉沉睡去。这一次,睡得更加安稳。
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阳光透过竹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体虽然依旧疼痛虚弱,但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听到隔壁传来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心下一紧。
老婆婆适时地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柔软棉布襁褓的孩子。“家伙饿了,你试试看有没有奶水。”
林初夏接过孩子,家伙似乎闻到了母亲的气息,嘴立刻开始寻找。这一次,或许是休息和药物的作用,或许是心情稍微放松,竟真的有了些许初乳。孩子贪婪地吮吸着,虽然不多,但足以安抚。
喂完孩子,老婆婆端来清淡的米粥和一碟腌菜。“吃吧,你需要补充体力。”
林初夏感激地道谢,慢慢地吃着。粥很香,米是山里特有的红米。她一边吃,一边观察着这间竹屋。陈设极其简单,却一尘不染,透着一种远离尘嚣的雅致和禅意。墙上挂着几幅意境空灵的水墨山水,笔法老辣,不似凡品。书架上摆着不少线装古籍。
这位婆婆,绝非普通的山野村妇。
“婆婆,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林初夏试探着问。
“以前是。”老婆婆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古书,目光悠远,“偶尔,也会有迷途的旅人,或者……心有挂碍的故人,来此暂避尘嚣。”
故人?林初夏心中一动。
“昨晚……好像还有一位……”她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窗边的男性身影。
老婆婆放下书卷,看向她,眼神复杂:“他等你醒来,已经等了一整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能见客吗?”
果然有人!林初夏的心提了起来。会是谁?陆景深安排的人?还是……更意想不到的人?
“我……可以。”她点点头,将孩子轻轻放在身边。
老婆婆起身,走到竹屋另一侧,推开一扇虚掩的竹门,低声道:“她醒了。”
脚步声响起,沉稳,有力。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立领衬衫、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逆着光,林初夏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股熟悉而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不可能……
男人走到床边,光线照亮了他的面容。
深刻立体的五官,冷峻的眉眼,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此刻正深深凝视着她、翻涌着复杂难言情绪的深邃眼眸——
顾凛舟!
竟然是顾凛舟!
林初夏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身边的孩子。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找到了她?!他是来抓她回去的?!还是……
无数的恐惧、愤怒、绝望和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顾凛舟站在那里,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苍白憔悴的脸,移到她护着孩子的手,再移到她身上简陋但干净的布衣,最后又回到她写满惊惧的眼眸。他看起来也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少了平日里的那种一丝不苟的冷硬,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沧桑,甚至……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和后怕?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林初夏从未听过的、近乎心翼翼的语气:“你……还好吗?”
不是质问,不是命令,而是一句带着颤抖的……问候?
林初夏紧紧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但声音依旧发颤:“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凛舟的目光看向窗边的老婆婆,带着一丝敬意:“多亏了……外婆。”
外婆?!
林初夏猛地转头看向那位慈祥的老婆婆。外婆?顾凛舟的外婆?顾凛舟的母亲不是早就……?而且,这位婆婆气质超然,隐居深山,怎么会是顾家的人?
老婆婆(顾凛舟的外婆)迎着林初夏震惊的目光,缓缓点零头,眼神中充满了疼惜和歉疚:“孩子,吓到你了。我是凛舟母亲的母亲,你可以叫我……容婆婆。这些年,我一直住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凛舟也是不久前,才辗转找到我。”
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林初夏冰冷颤抖的手:“你们之间的事,凛舟大致跟我了。是我没教好女儿,也没能及时阻止一些悲剧,才让凛舟这孩子……走了弯路,也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容婆婆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林初夏心中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顾凛舟的外婆隐居在此,顾凛舟找到了她,然后……自己也阴差阳错逃到了这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荒诞的安排?
“你……”林初夏看向顾凛舟,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问他为什么追来?问他怎么找到外婆?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顾凛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混乱和恐惧,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住,仿佛怕惊扰到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襁褓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初为人父的震动和柔软,有深切的懊悔,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心翼翼。
“孩子……”他低声问,声音干涩,“他……好吗?”
林初夏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戒备地看着他。
顾凛舟的眼神黯了黯,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像一块巨石,砸在林初夏的心上。她从未想过,会从顾凛舟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是为了曾经的冷酷逼迫?是为了那场充满猜忌的怀孕风波?还是为了……这千里追缉,让她濒临绝境?
容婆婆轻叹一声,对顾凛舟道:“你先出去吧,让初夏和孩子再休息一下。有些话,慢慢。”
顾凛舟深深看了林初夏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然后顺从地点零头,转身走出了竹屋。
竹屋里只剩下林初夏、孩子和容婆婆。
“孩子,别怕。”容婆婆轻轻拍着她的手,“凛舟他……这次来,不是来抓你回去的。至少,不是用你害怕的那种方式。”
“那他来干什么?”林初夏声音干涩。
“他来……”容婆婆目光深远,看向窗外顾凛舟站在竹林边略显孤寂的背影,“大概是来……寻找答案,也来……弥补过错吧。只是他自己,可能都还没完全想清楚。”
寻找答案?弥补过错?
林初夏只觉得荒谬。他们之间,横亘着契约、胁迫、猜忌、伤害,还有她拼尽全力才换来的、短暂的自由。一句“对不起”,一次千里追寻,就能弥补一切吗?
竹屋外的顾凛舟,山穷水尽处的容婆婆,还有怀中这个纽带般的孩子……
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
本以为的绝境,竟成了谜局的中心。
而那个她最想逃离的男人,此刻就在门外。
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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