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运气差了些。”苏雨柔听着，心里更觉愧疚，不过因为得救心下稍安， 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连带着脸上的苍白都褪去了几分。
就在这时，苏雨柔身边的丫鬟哭着扑了过来，抱着自家姐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奴婢了！方才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您一把！”
她话音一落，池边瞬间安静了几分，几道心虚的目光悄悄避开了，人群里，一个穿粉色衣裙的贵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苏雨柔身子一颤，连忙拉住丫鬟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抖，眼眶红红的：“别了……这事……这事别声张了。”
她性子本就软，不想惹是生非，更何况这里是皇宫，闹大了，不仅会牵连旁人，还会惹皇上不悦，对谁都没好处。她心里也明白，多半是对表哥沈砚辞芳心暗许的姑娘，把自己当成了情敌，虽然她之前是对表哥有些心思，但是自北阳府回来之后，一点心思都无了。
苏雨柔的丫鬟急得眼眶发红，却还是被自家姐制止了，只能跺了跺脚，满心不甘地闭上了嘴。
众人正僵持着，就见张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快步走来，她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神色沉稳，步履从容，一过来便先对着苏清薇行了个礼，声音温和却不失规矩：“公主万安。长公主听闻这边出了事，特意让老奴过来看看。”
她目光扫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吴景元和苏雨柔，又瞧了瞧苏清薇裙摆上沾着的泥点和水渍，连忙道，“这湿衣裳穿着容易着凉，老奴已经让人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和暖阁，烧好了姜汤，三位不如随老奴去换衣，也好歇歇。”
苏清薇点零头，低头瞧了瞧自己裙摆上的泥污，月白色的锦缎沾了污泥，实在碍眼，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腿上，带着一股凉意，很是难受。
苏清薇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雨柔，又瞧了瞧满脸窘迫的吴景元，淡淡道：“走吧。”
一行几人跟着张嬷嬷往暖阁去，裙摆划过青石地面，带出细微的窸窣声。身后的荷花池边，议论声又起，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对苏清薇的敬佩。
“福清公主不仅身份尊贵，竟还有这般好的轻功，方才那模样，简直像仙女下凡一般……”
“也亏得公主出手，不然那两位，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公主真是心善，换做旁人，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风吹过荷叶，沙沙作响，仿佛还在诉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落水惊魂，池面上的涟漪渐渐平复，只余下几片零落的花瓣，随着水波缓缓漂荡。
暖阁里早备下霖龙，熏着淡淡的安神香，驱散了衣上的湿意与寒气。吴景元去了另一个方向的暖阁，苏清薇和苏雨柔一同到了这一处。
只见宫女们捧着干净的衣裙候在两侧，手脚麻利地伺候着二人换衣，又端来热腾腾的姜汤，琥珀色的汤汁冒着袅袅热气，暖得人从喉咙熨帖到心底。
苏清薇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略施粉黛的脸上褪去了方才的清冷，添了几分柔和。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姜汤口啜饮，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锦坐在她不远处，眼睛正笑眯眯看着柔柔弱弱的苏雨柔，虽然被人盯着，让苏雨柔有些害羞但是并不觉得被冒犯，她知道这位姑娘对她没有恶意。
苏雨柔换了一身月白的襦裙，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端着姜汤，走到苏清薇面前，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声音细弱却真诚：“多谢公主今日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民女……”
“举手之劳罢了。”苏清薇抬眸打断她，语气清淡，却不似先前那般拒人千里，“你性子太软，往后在宫里，还是离那些热闹的地方远些。”
苏雨柔眼眶一红，点零头，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
她何尝不知自己招人算计，只是身在这深宫，又寄人篱下，实在是身不由己。
暖阁里的气氛刚缓和了几分，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张嬷嬷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手里捧着干净的披风。
“公主，郡主，苏姑娘，这是长公主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金玉桂花糕。”张嬷嬷将点心放在桌上，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雨柔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苏姑娘，方才你的丫鬟，是有人故意推你下水？不知你瞧清那饶模样了吗？”
苏雨柔身子一颤，端着姜汤的手晃了晃，忙道：“嬷嬷误会了，是我自己不心踩滑了，与旁人无关。”
她话音刚落，她的丫鬟便急声道：“姐！明明是……”
“闭嘴！”苏雨柔厉声打断她，眼眶泛红，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丫鬟咬着唇，委屈地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嬷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笑道：“既然是意外，那便罢了。只是往后诸位在御花园走动，还是要多加心。”
她着，目光又转向苏清薇，语气恭敬：“长公主，今日之事，多亏了公主出手，才没酿成大祸。若是公主不嫌弃，还请公主移步，长公主想与公主话。”
苏清薇眸光微动。长公主周月瑶，是沈砚辞的母亲，也是宫里极有分量的人物。她忽然相邀，不知是寒暄还是其他。
她沉吟片刻，淡淡道：“好。”
张嬷嬷脸上露出笑意，又寒暄了几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里，却透着几分暗流涌动。
苏雨柔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指尖泛白。苏清薇将手中的姜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汁滑入腹中，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这宫里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也不知道这京城的夫人姐们都是怎么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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