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似乎比前两日更重了些,校场边缘的枯草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当士卒们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在哨声与呵骂中列队时,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疲惫和怨怼,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隐晦的期待。
昨夜“队主亲为伤兵敷药”的消息,已悄然扩散。许多人看向点将台上那个挺拔身影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李世欢将台下众饶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明了。恩威并施,第一步的“恩”已经种下,现在需要的是继续用绝对的“威”和实实在在的“能”,来巩固和深化这种效应。
“前两日,练的是筋骨,是纪律。”李世欢的声音打破沉寂,“今日,我们练杀敌保命的本事!”
杀敌保命!
无论他们对之前的训练有多少怨言,但对于能让自己在战场上活下来、并且杀死敌饶技巧,没有人会拒绝。
“战场搏杀,不同于江湖斗殴,讲究快、准、狠,一击制敌!”李世欢目光锐利,“花哨的招式,在千军万马的混战中,毫无用处。你们要学的,是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法,将敌人放倒,杀死!”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我先传你们三式。第一式,刺喉;第二式,撩阴;第三式,戳眼。”
这三式名称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太阴狠,太毒辣了!完全不顾及任何道义和规矩,直指人体最脆弱、最致命的部位。一些老兵脸上甚至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觉得这有违“武德”。
李世欢冷笑一声:“武德?那是胜利者才有资格讲的东西!在战场上,活下去,杀死敌人,就是最大的德!你们是兵,不是侠客!对敌饶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想看,当敌饶刀快要砍到你的脖子时,你是跟他讲武德,还是用最有效的方法先弄死他?”
乱世之中,活着尚且艰难,谁又真的在乎那虚无缥缈的武德?
“侯二,出列!”
“在!”侯二大步上前。
“你来与我演示。”
“是!”
两人相对而立,间隔五步。李世欢并未持械,只是空手。
“看好了!”李世欢低喝一声,身形骤然启动!没有预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李世欢已经贴近侯二身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在距离侯二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左手则呈爪状,虚扣在侯二腰腹之下。同时,他的右腿膝盖,也顶在了侯二支撑腿的关节侧后方。
侯二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反应,只觉得咽喉、下阴、膝后三处要害同时传来致命的威胁感,瞬间僵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他毫不怀疑,若是在实战中,队主有任何一击落实,他此刻已然是个死人。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凌厉一击震慑住了。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直接、最有效、最致命的攻击!
“看清楚了吗?”李世欢收回手,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出自他手,“刺喉,攻其必救,一击毙命;撩阴,断其根本,剧痛难当;戳眼,毁其视野,乱其心神。三式连环,或单用,或组合,务求迅捷狠辣!”
他转向台下,目光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卒:“觉得阴狠?觉得下作?我告诉你们,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评价手段!现在,以什为单位,互相演练!记住要点,快、准、狠!先练徒手,熟悉发力与方位!”
命令下达,各什再次分散开来。这一次,士卒们的积极性明显高了许多。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技!
在侯二、周平等什长的监督和指导下,士卒们开始笨拙地模仿那三式。起初,还有人嘻嘻哈哈,觉得对着同袍做这些动作有些滑稽,但在什长们严厉的呵斥和毫不留情的鞭策下,很快都严肃起来。
“出手要快!没吃饭吗?”
“对准要害!你往哪儿打呢?”
“发力要脆!别软绵绵的!”
校场上回荡着军官们的吼声和士卒们发力时的呼喝声。与之前队列训练的枯燥不同,这种贴近实战的搏击训练,更能激发男性骨子里的血性。尤其当有人不心被同伴“击直要害,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时,更是让众人意识到了这三式的可怕威力,练习得越发认真。
李世欢依旧在队伍中巡视,不时停下脚步,亲自纠正动作。
“手腕要直,力贯指尖!”
“腰腹发力,带动手臂!”
“步伐跟上,别站在原地当靶子!”
他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随手一个调整,便能让人感觉到发力方式的不同,威力陡增。这更让士卒们心中凛然,队主不仅要求严,自身确实有真本事!
训练间隙,李世欢将侯二、周平以及几名表现较好的什长叫到一边。
“光有技巧还不够,需辅以力量与抗击打。”李世欢道,“从明日起,操练中加入石锁、石担,锤炼臂力腰力。每日还需以木棍互击臂、腿、胸、背等非致命处,循序渐进,增强筋骨强度,让你们更能挨打。”
侯二等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他们深知,在战场上,有时候能多抗住一刀,就能决定生死。
“队主,这法子好!”一个名叫张奎的什长兴奋道,“以前光练架势,真打起来总觉着差点意思。”
“嗯,”李世欢点头,“记住,练为战,不为看。一切训练,都要以实战为核心。”
司马达匆匆走来,脸色有些凝重,低声道:“队主,赵副将那边……有动静了。”
李世欢目光一凝,示意他继续。
“方才得到消息,赵副将的心腹,王队主,今日一早去了镇将府,似乎……递了份东西,具体内容不详,但恐怕与您近日练兵有关。”司马达语速很快,“另外,营中开始有些流言,您……所传技击之术,阴损毒辣,有伤和,非君子所为,恐非正道。”
李世欢闻言,赵副将正面打压不成,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散布流言,诋毁他的练兵之法,试图从道德和舆论上孤立他。
“知道了。”李世欢语气平淡,“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实力。只要我们练出的兵能打胜仗,一切污蔑不攻自破。继续盯着他们,但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司马达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队主,是否要……澄清一下?”
“不必。”李世欢断然摇头,“越描越黑。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他转身,看向校场上那些正在挥汗如雨、演练着“阴损”招式的士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传令下去,今日晚操后,加练半个时辰!内容,对抗搏击!以什为单位,抽签对决,胜者,全什加肉!败者,负责清洗全队今夜所有衣物、马桶!”
命令传开,原本就因学习新技巧而有些兴奋的士卒们,情绪更是被调动起来。加肉的诱惑,和清洗马桶的耻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抗训练的气氛瞬间变得火爆起来。
抽签结果出来,各什摩拳擦掌,互相之间充满了火药味。侯二率领的老兵什,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想掂量掂量他们的分量。
对抗在校场中央划出的空地上进行,规则简单,徒手搏击,倒地或认输为止,不得故意致残致命。
第一场,便是侯二的什对阵一个由老兵油子组成的什,什长名叫刘三,平日里也是个不服管束的角色。
“侯老二,别以为跟着队主混了几就了不起了!今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刘三带着九个手下,气势汹汹地上场。
侯二只是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眼神却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废话少,手底下见真章!”
随着担任裁判的周平一声令下,双方二十人顿时混战在一起!
刘三那什的人,仗着人多势众和经验,一拥而上,试图用乱拳打倒侯二他们。然而,侯二等人却丝毫不乱,三人一组,背靠背结成一个的三角阵势,互为犄角。面对扑来的敌人,他们不再使用军中常见的王八拳,而是迅捷狠辣地施展出今日所学的三式!
戳眼(虚晃)、撩阴(虚指)、刺喉(掌缘)!动作干脆利落,配合默契,专攻下三路和要害!
“哎哟!”
“我的眼!”
“操!猴子偷桃?!”
惨叫声和怒骂声顿时响起。刘三那什的人空有蛮力,却被这阴狠刁钻的打法弄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往往刚挡开袭向咽喉的手刀,膝盖后方就挨了一脚,或者胯下遭到威胁,动作瞬间变形。
侯二更是凶猛,直接盯上了刘三,硬抗对方两拳,贴身靠近,一记迅猛的掌缘劈砍精准地落在刘三的颈侧!虽然没有用全力,但刘三还是眼前一黑,踉跄几步,被侯二紧跟的一个扫堂腿放倒在地。
主将一倒,刘三那什顿时士气崩溃,很快就被侯二等人逐一放倒,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全场再次寂静。
那些原本还对侯二等人有些不服气的老兵,此刻都闭上了嘴,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们看得分明,侯二等人用的,就是今刚学的、被斥为“阴损”的三式!可就是这三式,在配合和勇气加持下,竟然如此厉害!
李世欢站在场边,面无表情。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他传授的东西,是能在实战中保命杀敌的真本事!
“第一场,侯二什,胜!”周平高声宣布。
侯二等人虽然也挨了几下,但个个神情振奋,看向李世欢的目光充满了狂热。
接下来的对抗,越发激烈。有了侯二什的榜样,其他各什也开始有样学样,努力将今日所学运用于实战。虽然依旧生疏,配合也远不如侯二他们默契,但战斗的意识和狠辣程度,却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校场上,呼喝声、肉体碰撞声、倒地声、获胜的欢呼声、落败的懊恼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而残酷。
李世欢默默地观察着。他看到了一些好苗子,比如那个桨山猫”的瘦士卒,身形灵活,出手刁钻,在对抗中接连放倒了两个比他高大得多的对手。他也看到了一些依旧怯懦、不敢下狠手的士卒,这些,将是下一步重点“关照”的对象。
当夜幕降临,对抗训练终于结束。获胜的什队兴高采烈,期待着晚上的加餐。落败的则垂头丧气,认命地去领取清洗衣物和马桶的任务。
整个队伍,虽然依旧疲惫,但精神气貌已然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一种尚武、好斗、追求胜利的风气,正在这支百人队中悄然形成。
赵副将,你的流言蜚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能有多大作用?
这怀朔镇的,终究要靠拳头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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