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之岭,夜色如墨。
那口被命名为“碑胎井”的诡异深穴,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搏动着,仿佛一颗深植于大地之下的畸形心脏。
井口周围,方圆十里的土地尽数龟裂,从裂缝中钻出无数细密的银色丝线,如疯长的剧毒藤蔓,彼此交织缠绕,将这片区域彻底化作一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碑壤”。
土壤中,每一粒尘埃都似乎蕴含着铭刻与束缚的规则之力。
顾玄的身影,就站在这颗心脏的边缘,如一尊亘古不动的魔像。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
那股混杂着血腥、死亡与无尽怨念的威压,如同一面漆黑的大旗,公然插在了这片属于碑系的领地之上。
自镇魔殿中,魔化獍首与焚残音的气息一左一右,拱卫在他身侧,将这片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确保没有任何信息能够泄露出去。
顾玄缓缓抬手,取下了别在左胸衣襟上的那枚纯白符钉。
失去压制的瞬间,他意识海中的亡语回廊,像是挣脱了最后的枷锁,彻底失控暴走!
灰白色的雾气自他身后冲而起,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约束,没有向外扩散分毫。
雾气之中,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面孔浮现,发出震慑神魂的咆哮。
这些都是他用三日时间,以亡语回廊为熔炉,将那四十七座核心巨碑中所有被吞噬者的不甘、怨恨与最纯粹的“逆志”,强行提炼、压缩、凝聚而成的终极武器。
“焚。”顾玄的声音冷得像冰。
“遵命,主人。”焚残音的虚影躬身一礼,一缕残破而高亢的曲调悠然响起。
在这曲调的引导下,那片沸腾的灰雾开始高速旋转,万千冤魂的嘶吼被拧成一股,最终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螺旋状的灰白色音浪。
它没有惊动地的声响,只有一股足以撕裂规则、颠覆秩序的死寂。
“去吧。”
顾玄屈指一弹。
这道被他命名为“逆志洪流”的螺旋音浪,便带着千百年积攒的怨毒,缓缓地、坚定地,注入了下方那搏动不休的碑胎井之郑
这并非摧毁,这是污染。是用一种毒,去攻另一种毒。
井底深处,黑暗与粘稠的生命浆液中,巨大无比的碑芯虫母·母巢正剧烈地震颤着。
它那丑陋而布满褶皱的额心上,原本烙印着的那个代表夜曦的“夜”字,此刻早已碎裂不堪。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模糊而绰约的人形轮廓。
那正是夜曦的意识投影。
她盘坐于母巢的意识核心,双手结着玄奥的法印,从容不迫地引导着整个碑脉网络,吸收着外界灌入的“逆志洪流”,用以修补先前被顾玄重创的规则体系。
感受到那股洪流的本质,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空灵而清冷的声音在井底回响,仿佛是对顾玄的隔空低语:
“你以为你在破局?可笑……你只是在用你的愤怒,为它的降生添柴加火。”
话音落下的瞬间,井壁之上,那数以亿万计、密密麻麻的虫卵,仿佛接收到了最终的指令,齐齐破裂!
从中爬出的,并非预想中嗜食血肉的幼虫,而是一种通体透明、宛如水晶的微生物。
它们刚一出现,便疯狂地扑向那道“逆志洪流”,贪婪地吸食着其中最精纯的“反抗意念”。
每吸食一口,它们的身体便消融一分,最终化作一根根更为坚韧、更为纯粹的晶状丝线。
无数丝线凭空交织,在井口下方,迅速编织成一张巨大而半透明的薄膜,散发着初始与本源的气息。
——初碑之膜!
看到这一幕,井口的顾玄非但没有惊怒,反而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以逆为食,借怨成胎。”
他早已预料到,此行绝非简单的破坏就能奏效。
他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摧毁这口井,而是——取证!
再没有任何犹豫,他身形一纵,竟主动一步踏入井中,整个人瞬间被下方那张正在形成的“初碑之膜”所吞没!
穿过薄膜的瞬间,顾玄只觉神魂一荡,仿佛穿过了一层分隔生与死的界限。
无数透明的幼虫如蝗虫般扑来,却在他体表三尺外便被镇魔殿散发的威压震为齑粉。
他双目之中,瞳孔深处亮起两点幽暗的漩危
【渊瞳】——开!
瞬间,层层叠叠的虫群、粘稠的生命浆液,在他眼中尽数变得透明。
他穿透了所有的表象,终于看清了这口碑胎井最底层的……真相!
井底,根本不是什么岩石或地脉节点。
那是一具静静躺卧在南荒大地深处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缺骸骨!
仅仅是一截裸露在外的胸腔,便构成了这口深井的轮廓。
骨骼通体泛着死寂的月白色光泽,每一根肋骨都如山脉般巍峨,上面缠绕着亿万道银色的碑脉丝线。
而在那本应是心脏的位置,正悬浮着一团不断搏动、宛如活物的庞大血肉。
那,就是碑芯虫母的本体!
这一刻,顾玄心中豁然开朗。
这具骸骨,便是传中早已逝去的上界大能——“牧”的遗蜕!
而这母巢,根本不是什么自然诞生的妖魔,它是以夜曦那神秘的巫神血脉为引,借这牧遗骸为温床,再以这世间万灵的违逆之念为食粮,所孕育出的一个……“规则胚胎”!
夜曦,不是这恐怖碑系的创造者。
她是……接生者!
就在顾玄准备进一步催动镇魔殿,解析这“规则胚胎”的本质时,一道急促而焦灼的意念,通过魔化獍首的精神链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主人!庇护所遭袭!那名哑听童子情况危急,他的额头……浮现出了一个完整的‘玄’字!他正在被强行转化成碑使!”
顾玄心头猛地一沉。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在这里挖碑系的根,碑系的网络意志则绕过了他,直接对他最在意、也与他关联最深的人下手!
它早已将自己这个“高危违逆源”彻底锁定,正试图通过污染哑听童子,反向在自己身上植入无法拔除的规则烙印。
一旦哑听童子彻底转化成碑使,就等于在顾玄的命门上钉下了一根楔子!
他若不立刻回援,那个视他为兄长的少年,就将彻底沦为下一个墨书生那般,没有自我、只为规则而存的行尸走肉!
然而,他也清楚,此刻若是撤离,之前的一切布局都将前功尽弃,再想找到这样直面核心的机会,难如登。
退,则少年危。
进,则自身可能被种下无法挽回的隐患。
一瞬间的抉择,顾玄他没有后退,反而加速下沉!
“想用他来牵制我?”他森然低语,“你还不够格!”
心念电转间,他猛地从镇魔殿的万法池中,调取出一枚由无数神通法则碎片强行熔炼而成的“伪心核”,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令堂深处那扇从未动用过的第九道魔门!
“启动【影身创造】——”
他低喝一声,声音在神魂中炸响。
“——造一个‘我’,回去!”
第九魔门轰然洞开,无尽的黑焰从中喷涌而出。
下一瞬,一道与顾玄身形别无二致的黑焰人影,自殿中大步走出。
它的面容模糊不清,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杀意,乃至细微的行动逻辑,都与顾玄本人如出一辙!
黑焰影身一步跨出镇魔殿,撕裂虚空,瞬间消失在井口,朝着庇护所的方向疾驰而去。
做完这一切,顾玄的真身已然来到了那具庞大骸骨的胸腔之前。
他无视了母巢发出的威胁性嘶鸣,抬手便将那枚纯白色的“逆志符钉”,狠狠地刺入了骸骨的一道缝隙之中!
“镇魔殿,给我……炼!”
一声令下,殿堂空间内,位于中央的岩浆罗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炼器阁、万法池、育兽园、英灵殿、双生心核五大区域的核心至宝齐齐发出轰鸣,所有的力量被瞬间抽空,汇聚成一股超越了法则层面的剥离之力,顺着符钉,灌入牧遗骸!
这一次,镇魔殿剥离的不再是单一的神通或血脉。
它炼化的,是整个“碑刻起源”!
是一段由牧的骨粉、亿万人魂的灰烬、以及最核心的巫神血咒,三者交织纠缠而成的……原始铭文!
嗡——!
骸骨剧烈一颤,一道漆黑如墨、却又流淌着暗金纹路的玄光,被硬生生从骨髓深处抽出,在顾玄面前凝聚成一枚巴掌大的漆黑玉简。
玉简表面,一行古老而霸道的金纹缓缓浮现:
【名定则存,逆名则亡】
顾玄一把将玉简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了整个碑系规则的咽喉。
与此同时,亡语回廊中,那万千冤魂的嘶吼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整齐划一、仿佛横跨了万古的齐声呼唤:
“现在……你能改写了。”
成了!
顾玄压下心头的狂喜,正欲抽身撤离。
井底深处,夜曦那清冷中带着一丝嘲弄的声音,却再一次悠悠响起:
“你拿走的,只是它的皮囊,是它在世间的法理依据。”
“真正的碑,从来不在地上,而在人心深处。”
话音未落,整口碑胎井剧烈收缩,井底的母巢猛然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粗大无比的银色光柱,无视一切阻碍,贯穿地层,直冲际!
轰隆——!!!
南荒上空那厚重如铅的阴云,竟被这道光柱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空洞之中,浮现出的并非星辰日月,而是一座无边无际、由虚影构成的碑林!
每一座石碑都高达万丈,上面密密麻麻地闪烁着无数名字,其数量如星河沙数,不可估量!
那竟是这千百年来,所有曾被碑系规则影响、哪怕只是听过其名号的生灵!
顾玄猛然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
他骇然发现,在那片浩瀚的虚空碑林之中,其中一座巨碑之上,赫然铭刻着两个正在放光的文字——
顾玄!
不仅如此,那两个字下,一条微不可见的银色根须,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下……生长!
他握紧了手中的漆黑玉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原始规则之力,仰头望着那片足以让任何神明都感到绝望的景象,嘴角却再次咧开一道森然的弧度。
“那就让我看看……”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战,“到底,是谁给谁立的碑。”
也就在这一刻,镇魔殿深处,那对瑟瑟发抖的双生心核灵体,终于传递来了最终的警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主人……根据最高权限感应……”
“第十三号……已进入南荒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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