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烧烤店的客人终于少了些，油烟味混着汗味的空气稍微流通零。
刘耀文把最后一串肉串穿完，指尖的伤口被冻肉和签子反复磨着，已经有点麻木，只在碰到冷水时才会传来一阵刺痛。
老板过来检查完，给了他四十五块现金，纸币皱巴巴的，边缘还沾着点油渍，刘耀文仔细数了两遍，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脱下被汗水浸透的黑衬衫，换回原来的灰色t恤，又把衬衫叠整齐放进书包。
刚走出店门，一阵冷风吹过来，夹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凉飕飕的。
他抬头看，原本就暗的夜空彻底沉了下来，雨丝越来越密，很快就织成了一张网，把整条巷都罩在潮湿的雾气里。
没带伞。
刘耀文皱了下眉，却没回去借。
他把书包抱在怀里，护住里面的高数书和衬衫，拔腿就往巷口跑。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很快就把他的t恤淋透了，贴在身上冰凉。
路过巷口的便利店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买伞。
他咬咬牙，继续往学校跑，鞋底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溅起的泥水沾在裤腿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子。
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十点半了。
宿舍十一点关门，他得赶紧回去洗漱。
刚拐进通往男寝3号楼的路，手机突然响了，是之前兼职的外卖平台发来的消息：“紧急订单！接力送寝!学校西门奶茶店，有份外卖要送去女寝5号楼，顾客要求十分钟内送到，超时会扣款，你能接吗？一单八块。”
八块钱。
刘耀文停下脚步，看了眼时间。
现在送，应该能赶在关门前回宿舍。
他回复“能接”，立刻往奶茶店跑。
奶茶店老板已经把外卖打包好了，是一杯热的珍珠奶茶，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
刘耀文接过外卖，确认霖址：女寝5号楼3单元楼下，收件人凌未曦。
看到“凌未曦”三个字时，他愣了一下，想起下午在女寝楼下擦肩而过的那个女生。
但也只是愣了一秒，他就转身往女寝5号楼跑。
不管是谁，送完这单就能多八块钱，其他的都不重要。
雨还在下，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在雨雾里晕出一圈圈昏黄的光。
刘耀文跑得很快，怀里的外卖被他护得很紧，生怕洒出来。
快到女寝5号楼时，他没注意到路边有个积水的坑，脚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怀里的奶茶也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塑料袋破了，热奶茶溅了一地，剩下的大半杯正好泼在一个刚从楼里出来的人身上。
刘耀文赶紧站稳，抬头就看见凌未曦站在面前。
她换了条黑色的丝绸连衣裙，领口和裙摆绣着银色的花纹，一看就不便宜。
此刻，奶茶的褐色液体正顺着裙子往下流，在黑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大片难看的印子，珍珠还粘在裙摆上，显得格外狼狈。
凌未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眼裙子，又抬眼看向刘耀文，眼神冷得像冰。
但她没立刻发火，只是声音带着点克制的冷淡，开口问道：“你眼神不太好？”
“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坑，滑了一下……”
刘耀文赶紧道歉，心里有点慌。
这裙子看起来很贵，他肯定赔不起。
“没看见坑？”凌未曦的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服和沾着泥水的裤腿，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跑这么快，是赶着去做下一份兼职吗？”
刘耀文抿了抿嘴，没反驳。
他确实是想赶紧送完回去。
凌未曦没再追问，只是指着地上的奶茶和裙子上的污渍，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这杯奶茶我肯定不能要了，平台会退款，这个不用你管。
但这条裙子是我今刚穿的，现在被你泼成这样，得送去干洗店处理，干洗费大概三百块。
另外，要是洗不干净，这条裙子就没法穿了，原价两千八。”
她顿了顿，看着刘耀文瞬间白下去的脸，继续：“我也不为难你，干洗费你得赔，至于裙子能不能洗干净，等洗完了再。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
三百块。
刘耀文攥紧了口袋里的四十五块钱，心脏沉了下去。
他今刚赚了四十五，加上之前剩下的二十，总共才六十五块，连干洗费的零头都不够。
“我……我现在没这么多钱，能不能宽限几？我会尽快凑齐的。”
他低声，语气里带着点恳求，却依旧挺直着脊背，没低头。
凌未曦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又看了看他那双磨得快没纹路的运动鞋，眼神里没什么同情，只是点零头：
“可以。但你得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另外，留个联系方式，我好联系你。”
刘耀文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又：“三，三后我一定把钱给你。”
凌未曦把手机号存进手机，又看了眼他怀里的空塑料袋，没再多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下次送外卖，注意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话。”
完，她转身就往楼里走，黑色的裙摆上那片褐色的污渍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却没影响她走路的姿态，依旧挺直优雅，仿佛刚才被泼奶茶的不是她。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心里又闷又沉。
他蹲下来，把地上的塑料袋和散落的珍珠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雨水还在往下落，打在他的头上、脸上，冰凉刺骨。
他摸出口袋里的四十五块钱，又数了一遍，然后把钱重新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
三百块，三，得赶紧找新的兼职。
他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往男寝跑。
雨夜里，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只有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还在空荡荡的路上回荡了一会儿，又被更大的雨声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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